黑沉的夜色是他最好的遮掩,他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最后停在燕衔川正前方的五层小楼上,悄无声息地拉开天台的门,下到楼里去了。
燕衔川屏息凝神去听,隔着楼房与街道,她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仿佛多足的爬虫在纸面上行走,留下一串沙沙声,细碎的响动从楼底向上蔓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燕衔川快步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啪地一声,四趾的灰黑足爪正正好好踩在了镜头上面,一道棕黑的影子甩着尾巴爬过,紧接着是另一道。
她骤然反应过来这生物的名字——老鼠,大量的老鼠涌入楼道,像是潮水一样往上蔓延,它们并不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奔跑。
燕衔川的脸色逐渐凝重,如此有序的鼠群,必然是人为操控的。她并不担心自己,就算鼠群来攻击她,它们的牙齿也咬不破她的外皮,只要有足够的武器,解决掉鼠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鹿鸣秋却不像她这样皮糙肉厚,她用异能同样可以轻松消灭鼠群,可是,上次这人也是受到音波类的攻击,失去行动能力的样子,燕衔川还记得清清楚楚。
等鼠潮尽皆跑走,燕衔川立刻赶到卧室,把床上睡着的人推醒,“有一大群老鼠在楼道里,它们会嗑穿门板,我们应该转移。”
她说着就要把鹿鸣秋拉起来,打算抱着她跑,却被人按住手腕,“等一下,先不要急,就是一群老鼠吗?普通的还是变异的?”
“普通灰鼠。”燕衔川回答。
“那你慌什么。”鹿鸣秋不解地说,“我可以解决掉它们,不用费多少力气。核桃镇的异能者等级不高,伤害不到我们,真正的威胁是隐藏起来的教会。”
“可是你不是受伤了。”燕衔川只好松开她的胳膊,呆呆地站在床边,像是个受训的小学生,小声嘀咕道:“上次在那个什么大厦,你一用异能,伤就更严重。”
“不是的。”鹿鸣秋眼底滑出一丝笑意,“那次是因为我的信息素紊乱,是摘除腺体的伤还没好。”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次受伤并不影响我用异能。”
“好吧。”燕衔川把手背过去,重复道:“好吧。”
“我接着去守夜。”
“我也来一起。”不等对方阻止,鹿鸣秋就从床上下来,“睡了很久,我也要活动一下,放心,我真的好多了。”
“你去看窗户,我去守门口。”她说,“如果有人试图闯进来,就叫我。”
“尽量留下他们的命,但如果不能,也不要刻意勉强。”鹿鸣秋语气认真,“你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发呆)(开始幻想)(突然醒神)(给了自己一巴掌):呜呜呜,我不是人,我有罪。(偷摸推开房门)还好没醒。
鹿鸣秋(在人走后睁开眼睛):这是今晚的第五十八次。
燕衔川(过了一会儿)(发呆)(胡思乱想)(突然醒神)(给了自己一巴掌):呜呜呜,我不是人,我有罪。感谢在2023-07-26 18:21:34~2023-07-27 18: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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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所谓因果10
她在关心我。迎着这人温柔且有力的词句, 燕衔川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分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难道她更应该关注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吗?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不会真正死去的。
如果她想, 甚至可以把一面墙轮起来扇人,与其考虑她的安危, 不如担心被她盯上的敌人。
但鹿鸣秋还是这样提醒叮咛,是不是说明, 在她的心里, 我的地位要远超出其他人?
燕衔川自我分析了一通, 目光又躲闪起来,“我会,会注意的。”
说完她就大步走出卧室,重新蹲回窗口。而鹿鸣秋的夜视能力没有对方那么强, 只能看见一些轮廓, 至于人眼里的羞涩躲闪得意洋洋, 她一个也没看出来, 能勉强分清鼻子眼睛就不错了。
这人一走,她就拉出悬浮屏, 借着它的光芒照亮地板,把鞋子穿好,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 楼道一片昏暗, 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句话这样说: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 则源自未知。
鹿鸣秋对于这句话有自己的注解, 对于未知的恐惧, 是基于对自身的能力的不确定。假使一个人,他有开天辟地的伟力,吹一口气能让海水飞到沙漠,随手一挥就能打碎一颗星球,永生不死,这样的人会恐惧未知吗?
不会,因为他有能力应付一切局面。
与其说是恐惧未知,不如说是恐惧难以确定将要到来的结局是否是人能够承受的。
鹿鸣秋从来不怕,她尽管没有这种能力,但她却有最坚定坦然的心态。未知也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颗能够轻松迈过的石子,和非议,眼光,失败等石子在一条水平线上,无所谓恐惧,她毫不在乎。
人类只有一种既定的结局,那就是死亡。
在死去之前,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面对,然后做出选择。
仅此而已。
所以当一大群灰鼠如同黑潮般漫过来时,它们的足趾轻松勾住墙面,如履平地,并且发出吱吱的叫声,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存在,灰鼠们一拥而上,盖住门板,用长长的门牙嗑出一地碎屑。
鹿鸣秋并不慌乱,她的精神力向外蔓延,如同无形的毒药,趴在门边的灰鼠就仿佛被熏杀的蚊子,一层层掉落,速度极快。
一人撕开卫生纸有多么容易,她杀掉这些老鼠就有多轻松。
操控它们的异能者见势不妙,想指挥鼠群撤走,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走廊里就躺了一地的鼠尸,堆了半个门那么高。
没有后续的攻击,对方走了,或者逃了,意识到自己挑到一个硬茬,于是他跑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本质上这些镇民也是受害者,鹿鸣秋希望他们都能知难而退,让她们安静地等到支援到来。
如果他们不要命,非要攻击自己,就像鹿鸣秋嘱咐燕衔川的那样,她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血而有片刻愧疚。
为了践行理想意志,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的死亡,自然归类为必要的牺牲。
理想主义至上。
鹿鸣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后半夜一点。
这也是一次骚乱,但镇民们明显聪明多了,知道隐藏,知道偷袭,不是下午那种神志不清只知道凭借本能乱打的模样。
这是不是表明,他们会越来越清醒,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正常的异能者,而死掉的人,都是被淘汰的残次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夜晚也不再死寂,时不时有冲突爆发,但黑暗的环境是最好的隐身衣,每个人都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刺客。
“有人过来了。”燕衔川低声说,“从前面那栋楼出来的。”
“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吗?”鹿鸣秋转过头问道。
“不是。”燕衔川说,“我记得他的身形,和这个比要更高一些。”
鹿鸣秋:“按兵不动,保持警惕。”
燕衔川凝神望去,并不担心这人会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只因他实在太过明目张胆,竟然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要么是愚蠢,要么是自信,但既然他是这栋楼里第一个走出而不是逃出的人,后者的可能性无疑要更大一些。
他走得不慌不忙,一步接着一步,迈过地上的尸体,直接推开一楼大门。
同样没有特意放轻脚步声,他挨个敲门,但楼下是空的,并没有人。
于是他开始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脚步声停了,来人顿住,看着从楼梯滚下来的鼠尸。
“无意冒犯。”
这是个女人,而且声音竟然非常甜美,像是蜂蜜奶糖,甜滋滋的。
燕衔川之前没看出来她是男还是女,因为她穿得很严实,瞧不出身材,又带着一个鸭舌帽,只看高矮胖瘦可分辨不出一个人的性别。
“不过我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她说,“如果你也能正常沟通,或许我们可以联合起来。”
鹿鸣秋没说话,燕衔川自然也不吭声。
“你是个有实力的人。”她说,“我知道你们还在,二楼,有三个人。我能看到你们的生命之火,茁壮,恣意。”
“说说联合,是什么意思?”鹿鸣秋并没有推门出去,隔着门板扬声说。
不过老式的居民楼,隔音并不好,所以她的声音顺顺当当地透过门板,穿到来人的耳朵里。
“我叫梅尼。”她说,“不过在聊天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信教吗?”
梅尼甜蜜蜜地说:“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我先说自己的,不信。”
“我也不信。”鹿鸣秋回答的同时,感受到了一阵不自然的引诱。
对方通过声音,对她进行精神干扰,这可真是卖假画的遇上考古的,选错对象了。
“太好了。”梅尼兴高采烈地说,“我问了几个,脑子已经傻了,谁好谁坏都分不清,和他们真是没有话说。”
“你既然不信教会,相信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有一定的猜想吧。”她仰起头,望着黑洞洞的楼梯,“我想联合一些人,大家一起,想办法从这里离开,怎么样?”
“只靠自己,是跑不出去的。”
“我去过林子里,已经被封锁住了,这就是教会的养猪场,我们,就是待宰的猪。”梅尼的声音充满蛊惑,像是一勺软糯的奶油,让人没有防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已经有计划了?”鹿鸣秋问。
“当然!我当然有计划了。”梅尼笑起来,“不过,这部分内容,应该面对面谈,你觉得呢?”
鹿鸣秋在思考,燕衔川却从窗边擅离职守,悄悄来到她身边,小声说:“她杀人了,我能闻到她身上有血腥味儿。”
她就差把这个叫梅尼的是个坏蛋明说出来,鹿鸣秋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你鼻子这么灵吗?”
燕衔川:“……我不是属狗的。”
鹿鸣秋想笑,被她强行忍住,她是出于这人能力的关心才问,谁知道对方回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经过白天两次混战,手上没沾人命的才奇怪。
“可以。”她想了想回道,“你可以上来。”
如果她是真的想寻求合作,那也算多一个战力,如果她不怀好意,鹿鸣秋也有自信把她解决掉。
“这堆老鼠,可真够恶心人的。”梅尼嘟嘟囔囔地抱怨,用手一挥,满地的鼠尸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窸窸窣窣地爬下楼。
她没问两人在哪儿,就直接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燕衔川站到门口,把鹿鸣秋往后推了推,由她来打开屋门。
“晚上好呀。”梅尼甜甜地说,一步踏进屋子里。
刚一个照面,燕衔川就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穿着黑色的夹克衫,看起来尺码有些大,不像是她自己的衣服,头发短短的,四处乱翘,好像有羊毛卷,红发粽瞳,个子不高,长相不能说是漂亮,但很耐看,有种生机感。
主要是她的眼神,让燕衔川十分熟悉。一种兴奋的、狂热的,隐隐有些神经质的目光,简直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燕衔川收起面对鹿鸣秋时安分无害的表情,冷漠地盯着她。
她们对视,梅尼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说:“哎呀,没想到是两个女孩子呢。”
“你可以说计划了。”燕衔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