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圆舞曲 第7章

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温省热情帮忙,在温省的牵线下,他成了几笔生意,渐渐有了自己的人脉,也和温省签下几个合同。那时,他对温省很是感激,还主动请温省吃饭。

就是在那次饭局上,温省酒过三巡,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原来,温省在华国时就知道他,当时自然没有接触他的机会,如今在M国意外遇上,立即生出歹意,借着酒意动手动脚。

凛冬当场就跟温省翻了脸,一盘爆炒腰花扣在温省头上。气头下去后,却难免担忧。温省怎么说也是M国人,是地主,M国的治安又远不能和国内比,真把温省惹毛了,说不定哪天他父母就会收到他的骨灰。

他来M国,不是想交待在这儿。

好在温省酒醒后没找他麻烦,还为发酒疯向他道歉,是否觊觎他却只字不提。他想断了和温省的合作,但有合同在,不是说断就能断。白一上手后,他将和温省有关的活儿交给白一来处理,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和温省联系。

白一说温省特别小气,斤斤计较,但凛冬知道温省计较的不是那屁大点的利益,圈内温省也没有拖欠款项的恶名。温省这么干,不过是故意恶心他,让他亲自上门解决。

这个麻烦始终得由他自己来面对,凛冬在电话里安抚白一,“你不用管了,我去找温省要钱。”

第9章

温省投资的项目在纱雨镇西边,再往西就是荒郊野岭了。凛冬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拨去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快要自动挂断时,温省接起来,单听声音的话,会以为这是个温柔有风度的男人,“小凛,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凛冬冷哼一声,“温老板说笑了,我的人刚和你问过款项的事,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温省竟是爽快地笑起来,“小凛啊,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想结这个钱,我温某在纱雨镇的名声,你应该了解过,我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吗?”

凛冬无动于衷,“你的名声我不在意,我只在意属于我的钱是不是还在你兜里。”

“哈哈哈,小凛,一阵子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尖锐了?”

“我更尖锐的时候你不是见到过?说吧,什么时候打钱?”

温省沉默片刻,“小凛,话我得给你解释清楚,我们当初签的合同,是要求你亲自跟进我的项目,但你呢,把活儿丢给小白就不管了,我知道你忙,顾不过来,我也没为难你吧?”

凛冬听得直泛恶心,却不得不听下去。

“具体执行上你不参与,我不计较了,但最后结款的流程,你自己来,我这要求不算过分吧?”温省语气中的恶意已经流露出来。

凛冬没有犹豫,果断问:“你在哪里?今天方便见面吗?”

温省笑道:“西雨酒店,我全天恭候。”

不等温省说完,凛冬就挂了电话,恶心在身体里翻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西雨酒店正是温省建的,那边连同这酒店,有许多项目都属于温省,他今天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这件事必须解决,钱并不是重点,即便温省硬是不打款,他用自己的存款填补“大冬物流”的空缺就是,可温省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他与温省都将长期在纱雨镇活动,不让温省吃点苦头,这人始终会像道恶臭的阴影环绕在他周围。

出门之前,凛冬迅速换好衣服,在里面穿了件有防弹层的战术背心,夹层里插着一把作战匕首。这样的装备要是在国内,他只会在拍戏时接触一二,但在M国却是刚需,甚至纱雨镇很多人有枪,有的有证,有的非法持有,他没有枪,因此匕首必不可少。

装好匕首时,他短暂地顿了下,将匕首又拿出来端详。第一个教他用匕首防身的人,是韩渠。

那时他跟着韩渠学特警的仪态、简单擒拿,没想过玩刀,但休息时,韩渠拿出一把作战匕首,像笔那样转着玩儿。他好奇,想要抢过来看看,但韩渠一个轻轻的格挡,就断掉了他的动作。

他气鼓鼓地抱怨:“又不要你的,看都不给看吗?韩队长个子那么大,心眼儿那么小!”

韩渠将匕首在他眼前挽出了剑花,最后像是要扎入他的心脏,吓得他不敢动弹,但被刀风吹起的发尾落下,胸口轻轻一动,匕首已经收起锋锐,安静地落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噢噢噢!你怎么放的?刚才不还刀尖冲着我吗?我要学!”他兴奋地围着韩渠转,“韩队长心眼儿大,教教我!”

“韩队长心眼儿到底大还是小啊?”韩渠抱着手臂,很臭屁地问。

他被韩渠那一套动作帅到了,只想赶紧学过来,无脑吹捧,“大!韩队长哪儿都大!”

现在回忆起来,韩渠似乎无语了一下,拿回匕首,“你这样,再这样……停!刀尖不要乱对着人!”

那天的教学任务因为这个插曲而被打乱,他磕磕绊绊地学了用刀的皮毛,对韩渠的匕首爱不释手,差点开口找韩渠要。韩渠老早看出他的心思,收好匕首,“这不能送你。”

“知道知道!这和你们的枪一样,是不能丢失的。”他瘪瘪嘴。

“和枪还是不一样。”韩渠说:“枪一定不能落在不能约束自己的人手上,但匕首,普通人还是能用来防身。”

凛冬进《羽事》剧组之后,跟着动作指导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匕首,剧组里枪是道具,匕首却不是,直到扮演完羽风,他已经能靠匕首完成自卫和基本的攻击。

来到M国,给他提供枪.械购买门路的人不少,但他最终只选择了作战匕首,这次带在身上的是其中一把,其余则藏在门面和家中各个角落。

车向西雨酒店驶去,太阳西沉,凛冬的眼神越来越暗。途中,白一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要跟着来。凛冬没答应,“你看着店就行,催个款而已,这都搞不定,我还当什么老板。”

话是这么说,凛冬心里却打着鼓。他是外来的和尚,温省则是地头蛇,哪有外来和尚和地头蛇硬碰硬的,他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西雨酒店只对外开放了一半,入夜,灯光昏暗的酒店处处透露着不祥。凛冬跟随温省的手下走在装饰复古的走廊上,两边的壁画上,似乎画着邪恶的宗.教故事。凛冬目不斜视,极其小心,匕首在立即能够抽出来的位置。

一扇门打开,温省“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小凛,别来无恙。”

凛冬环视周围,可见范围内站着五名裹得严实的保镖,温省却似乎不设防,竟是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凛冬皱起眉,他上门讨债,欠钱的却穿睡衣,龌龊心思藏都不藏了。

“合同我签的,钱我亲自上门催。”凛冬不能退缩,“什么流程温老板直说。”

温省拿起一把刀,却不慌不忙地给蜜桃雕花,“小凛,急什么,M国不产这种甜蜜的水果,这是我请人从华国送过来的,尝尝?”

凛冬别开脸,桃子的汁水从他脸上划过,防弹衣里单薄的肌肉顿时紧绷。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也算是至交好友了。”温省似乎对凛冬的拒绝很是伤心,“上次的事,我跟你道过歉,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这次就当是老友相聚,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凛冬睨视着他,冷笑,“哪个老友相聚,穿的是睡衣?温老板,你这也太随便了。”

温省展开双臂,“我这不是为了展示我对你的友好吗?”

凛冬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保镖,“友好的保镖?”

温省厚颜无耻道:“那当然是害怕你再给我开瓢。”

凛冬耐心几近耗尽,“温老板,我是来要求你立即付款。”

温省慢条斯理,“不急……”

凛冬突然逼上,右手掐住温省的脖子,将温省挡在身前,他感知到温省身子一僵,心跳非常快。而与之同时,保镖们抽出了枪。他注意力集中到顶点,面上竭力维持平静。动手之前,他已经预想好了角度,这个位置,保镖就算开枪,被打伤的也是温省,而温省惜命,他赌温省不敢让保镖开枪。

“小凛,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咱哥俩好好说!”温省嗓音颤抖。

凛冬勒着温省的脖子,今天即便是虚张声势,他也必定让温省害怕他,什么合同,什么法律,在温省这种老油条眼中不值一提,唯有惧怕才能让温省老实。他以前就是顾虑太多,让温省得寸进尺。他要做个疯子,过去被犯罪组织绑架的经历早就让他成了疯子,他还怕温省不成?

“我这就打款,你你你,先放开我!”温省哆嗦着喊秘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抱着电脑闯进来,温省急忙指挥他转账,命令保镖不准开枪。

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十分煎熬,听到转账成功时,凛冬并未松开温省。温省的冷汗糊在他身上,他忍着不适,在温省耳边道:“温老板,你今天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温省忙不迭道:“知道,知道!小凛,不,凛总,凛老板!咱们这次合作愉快,以后,以后我绝对不挡你的路!”

“好说,大家都是在纱雨镇做生意。”凛冬缓缓后退,“井水不犯河水,对你我都好。”

“是,是!”

松开温省之前,凛冬压低音色,“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温省被推得一个踉跄,看着凛冬飞快离开的背影,眼中杀意顿生,怒喝道:“站着干什么?这是谁的地盘?给我追!”

身后袭来急促的脚步声,凛冬眉心紧皱,温省刚才在他身上跌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立即就想报复回来。看来在M国这种地方,他认知中的威胁起不到多少作用,恐怕只有……

“嗖嗖——”子弹突然从耳边飞过,风声令人胆寒。凛冬倒地翻滚,子弹在身侧掀起火花和尘埃。出演羽风带给他最大的财富大约就是实打实练出的身手,尤其是躲避子弹和徒手攀登,他边跑边躲,一枚子弹打在他的肩头,和防弹层相撞,极大的推力险些将他放倒。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这是他第一次被真正的子弹击中。

反应过来之后,他加快步伐,用尽全力奔逃。保镖穷追不舍,这座即将开业的酒店仿佛要用他的血来献祭。

凛冬急速转入一个拐角,不远处有一盏窗户,翻出去,运气好的话能够脱险。然而一个保镖突然闪出,漆黑的枪.口近距离对准他。他心中大骇,肢体的本能反应却快过头脑,一直用来防身的匕首抽出,在保镖扣动扳机之前,刺穿了保镖的手腕。

一声惨叫,保镖抱手倒地。凛冬来不及思考,抽出匕首,几个助跑,飞身跃出窗户,落在楼下的露台上。尚未站稳,子弹便打碎了楼上的玻璃,碎片如冰雹般降下。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照在露台,凛冬下意识抬手遮眼,枪声骤然停歇,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无法无天了是不是?敢在我的辖区闹事?”一阵雄浑的骂声传来,用的是M国语,接着,凛冬听到了警车的鸣笛。瞳孔逐渐适应强光,凛冬向下看去,只见那位犹如暴龙的治安总长卢克正在咆哮,酒店停着三辆警车。忽然,他在一群M国警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影。

韩渠正向露台看来,神情和上次见到时截然不同,冷肃、强硬,对他而言,这是陌生的韩渠,可在他的想象中,他又与这样的韩渠无数次相见。

韩渠一定看到他跳下来的一幕了,他迫切地想向韩渠走去,但是腿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被扭到,刚迈出一步,就传来钻心的痛。

韩渠看见他艰难移动,眉心似乎皱得更紧,立即跑向露台。

凛冬喊了一声“韩队”,韩渠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下一瞬,露台边缘闪过黑色的人影,韩渠就这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第10章

凛冬下意识抬脚向前,但仅仅是挪出一步,就痛得冷汗淋漓,他痛苦地低下头,清楚自己此时的五官一定十分狰狞。

“别动。”韩渠迅速来到他身边,扶助他的腰背,“放松,别怕,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脚。”

凛冬根本无法放松,身体绷得像一根棍子,被韩渠扶着的地方却在颤抖。韩渠没有这样紧挨着他过,上次他发烧,韩渠也只是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借力。他讶然地盯着韩渠,一动不动。

“不怕,没事了。”韩渠耐心地安慰,“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

此时,卢克已经指挥警察进入酒店,四处是喝止、警告的声音,保镖们纷纷举起双手,温省灰头土脸地说着:“误会!误会!”

凛冬喉结动了几次,终于在韩渠怀里放松下来,刚才的激斗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这一松,就软在韩渠手臂里。韩渠顺势将他放在地上,手隔着裤子,一触碰到他的左脚脚踝,他立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冷汗直下,他连嘴唇都咬得发白,拼命不再叫出来。

韩渠抬起头,看到他眼中强忍着的眼泪时,眼神微沉。他立即将脸别开,不让韩渠看他如此软弱没用的一面。

韩渠继续检查他的伤,脱臼了,再加上扭伤,肿胀严重,撑得裤子没办法挽上去。韩渠将他的鞋脱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作战匕首,飞快在他裤子上划下两刀,伤处彻底暴露。

“等下我们去医院,但脱臼要现在就处理。”韩渠一手握着他的脚跟,一手稳着他的小腿,“我有紧急处理的经验,不要怕。但正的那一下会痛,你得忍忍。”

凛冬双手向后撑着满是灰尘的地板,用力得肘关节都颤抖起来,“好,好的,我忍得住。”

韩渠又看了他一眼,点头,“很快。”

韩渠的掌心温暖,凛冬知道自己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这样疼痛才不会鲜明,可他根本做不到,周身的感官都聚集到了被韩渠碰触的地方,关节合上的那一刻,凛冬痛得心跳仿佛都停了下来。

“已经好了,骨头应该没有问题。”韩渠放下他的腿,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拽成石头的手,“刚才很痛吧?”

疼痛的余韵像是涟漪,一圈一圈在左腿震荡,每一下都变得更弱。凛冬虽然将眼泪忍了回去,但眼眶的红却遮掩不了,所以他不敢看韩渠,只发出闷声,“不是很痛。”又补充:“已经不痛了,谢谢。”

温省被卢克亲自带出来,送上警车,露台下面一片嘈杂。凛冬虽然不知道韩渠和卢克怎么会突然出现,但明白自己一定给他们添了麻烦,连忙说:“我也下去。”

但他的双脚却悬了空,膝弯和背被有力的手臂支撑起,他呆滞了一瞬,眼睛睁得很大,“韩,韩队?”

“你只有右脚能受力。”韩渠抱他似乎很轻松,快步朝楼梯走去,“这样比扶你下去方便。”

酒店里的灯被打碎了多盏,楼梯和走廊明明灭灭,凛冬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努力消化自己正被韩渠拦腰抱着的事实。

直到即将来到酒店大门时,他才醒悟过来,借着阴影,轻轻靠在韩渠胸膛,感到韩渠似乎看了看他,继续朝酒店外走去。

温省在警车上探头探脑,一见凛冬出来,就叫嚣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卢克先生,是他威胁要我的命!我的人也是被他弄伤的!你刚才看到了,阿功气都快没了!”

凛冬痛归痛,神志却非常清醒,卢克说的这个阿功,肯定就是被他一刀刺穿手腕的保镖,但阿功怎么可能没气?他从窗户跳下去时,后面分明还打来一梭子子弹。

温省又指着他喊起来,“凛冬,我对你不薄吧?你刚来纱雨镇时是谁帮你牵头做生意?欠你的钱我今天不是都给你结清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的人?要我的命?”

温省声泪俱下地控诉,仿佛凛冬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