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姑娘乖巧的模样，王娘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管的太多。
“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宋六娘倒是很平静，还乖巧的对王娘子道了谢，倒是让王娘子越发心疼起周六娘来。
“阿耶……”
确定王娘子走远，周围暂时也没有人凑近以后，宋六娘才狠狠擦了两把眼泪。
谁能想到呢，只是一次普通的送货，她的阿耶和好几个人却碰上了狼妖，十多号人就活下来一个，官府派了数百人，用了二十多条人命才把狼妖给杀了，人骨头堆成了小山，她和阿娘怎么都找不到阿耶，只能收了几根差不多的骨头回来，用衣服裹着下了葬。
阿娘知道阿耶遇害以后大病一场，家中的积蓄转眼便消耗大半，原本打算结亲的人家也没了消息，还是大哥大嫂回来帮称了几天，不然……
“这个怎么卖？”
有客人来了，宋六娘赶紧眨掉眼泪，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
“这是乞巧蛋……”
这个活计包吃不包住，工钱也丰厚，她干上一段时间，好歹能把过年的钱给挣回来，以后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
叶娘子回院子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郎到了，她们发梢上有汗珠，鞋旁有尘土，明显是走了许久的路，叶娘子问了才知道，她们都住的比较远，因为怕迟到，天刚亮就动身了。
“先喝口汤缓缓，你们是喝粟米粥还是吃馎饦？”
叶娘子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购物的时候疯过头了，现在她手上是真的连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也就是昨天买了不少粗粮，不然早饭都供应不上。
“馎饦。”
“馎饦。”
“馎饦。”
……
女郎们的选择相当一致，粟米粥是家里常吃的，早就腻了。
“今天先凑和一下，中午我看能不能找个厨艺好的帮着做饭。”
馎饦其实就是面片汤，叶娘子只有一个人，揉面的手艺也着实一般，不过好歹是放到骨头汤里面煮的，众人也都吃的很香，主要是这个时代大家的肚子里都缺油水，对食物看中更多的还是分量而不是味道。
“来两个力气大的，帮我把这几个坛子搬上来。”
因为做的是一天就能吃的洗澡泡菜，叶娘子挑选的大多都是莱菔（萝卜）和蔬菜叶子，加上坛坛罐罐的本身重量，即使倒掉了一部分泡菜水依旧分量可观。
在商队中作为载物和载人工具的车和驴再次派上很大用场，几个沉重的泡菜坛子被吃力的搬上去，叶娘子娴熟的一甩皮鞭，毛驴就哒哒哒听话的跑了起来，连人带菜全送到了街尾。
“你先在这等下，我把桌子送过来。”
桌椅之类的可是一大笔开销，叶娘子现在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到钢刃上，所以她昨天跟女郎们一起干活的时候，就打听出了有相对合适的桌椅的家庭，找了个附近几乎每家都有熟人，俗称家家通的娘子陪着，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到了足够的桌椅的使用权。
因为时间有限，早上这边也只是零散的摆了几套桌椅占座，大部分桌椅还在院子里。一个泡菜罐子被放到铺了席子的桌上，剩下的因为空间有限，只能委委屈屈的暂时放到地上。
“记得多拿几张席子过来。”
娘子提醒道，因为是各家各户自用的桌椅，虽然桌面面积和高度勉强达成统一，但材质和磨损程度却是各不相同，徐墨阳提出可以铺桌布，却忘了这个时代的布料价格，最后还是叶娘子从露宿荒野的时光中得到灵感，出去买了草席铺到桌上，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错。
“知道啦。”
见叶娘子头也不回的驾车走了，娘子也没多耽搁，拿出一个粗瓷盘子，用没沾油的长筷子把泡菜夹了一些出来，招呼旁边的小贩送来一个粗面蒸饼（馒头），把蒸饼从中间掰开夹了些泡菜，便张大嘴咬了下去。
“咯吱咯吱……”
“咔嚓咔嚓……”
泡菜脆爽新鲜，口感咸中微甜，寡淡的蒸饼顿时美味起来，女郎一点招呼客人的意思都没有，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皮。
等到一个蒸饼下肚，女郎抬头，才发现她桌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这个吃饼馋人的法子居然真的有用？！
第23章 卖泡菜
等到叶娘子带着一堆桌椅草席回来，就看到岳娘子利落的给泡菜称重，再仔细一看，陶罐里面的泡菜已经被卖掉了许多。
“真的不行，这水就这么多，给了您别人就拿不到了。”
岳娘子正在跟一个小老太太掰扯，花了好一会儿才让老人家放弃占便宜的想法，然后招待起下一位客人，那个老太太还说自己明天再来买。
这就稀奇了。
不让倚老卖老的人占便宜容易，让这些人没占成便宜还心情不错的离开，并且决定下次还来消费的难度可就大了。
岳娘子是个人才！
“总算来了，快来帮忙……”
见叶娘子带着帮手和道具过来，岳娘子便一叠声的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
“大家都相互体量一下，着急去做工，有事情的往这边排好，有事直接说，别争别闹，越急越浪费时间。”
岳娘子三两下完成了对越来越多的人群分流，叶娘子两人已经快手快脚摆好两套桌椅，连草席都铺完了。
“儿女孝顺的，家庭和睦的，不缺钱财的，不着急买东西的郎君娘子，你们可以先去那边坐坐，站久了也累得慌，这边的菹菜多的很，再晚来都有哩。”
岳娘子的母亲来自南方，岳娘子从小听到大，即使年纪大了，说话的时候也总会带一点不明显的江南味。
泡菜，腌菜，咸菜在这个时代可以统称为菹菜，是为了长时间存放而发酵的蔬菜。
岳娘子几嗓子出来，本来不长的队伍再次分流，一些不着急的老头老太太都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菜篮子也就随手放到桌上，叽叽咕咕的聊起天来。
“劳烦各位宽厚，待会儿一人多给一勺菹菜水，我也就是个帮主家干活的，实在做不了更多的主。”
岳娘子这话一出来，有些人心里的不快也悄悄散了。
就因为我们不缺时间不缺钱，就该排在后面吃亏？没有这样的道！
好在岳娘子的确处事灵活，轻轻巧巧几句话下来，让这些人觉得这个摊子还是挺公道的，也没让叶娘子这边吃太大的亏。
现在买菜的大多都是成婚的女郎，或是各家各户的婆婆奶奶辈人物，郎君也有但是极少，脸皮厚的，吃亏当场就会嚷嚷出来，有些脸皮薄的倒是不会说，只是下次消费就自动跳过这个摊位，徐墨阳之前特意叮嘱过这一点，连带着叶娘子和卖货的女郎们都很重视。
在菹菜买卖方面，叶娘子定下的规矩是在不亏本的前提下，可以适度让利给部分消费者，比如给这些等待时间长的人多加些泡菜水，多放两根菜。
这个生意走的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主要目的其实就是增加足够的劳动力，让他们茶叶蛋和其他挣钱的生意不会受到干扰，所以对待每一个客户都要重视。
岳娘子的口才要配合着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真正发挥出最大作用。
“你家几口人呀？”
岳娘子对着十斤的大订单，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知道家里只有五口人后，更是皱起了眉。
“那我不能卖你这么多，除非你能保证，这些菜两天内没吃完，就一个月以后再吃。”
叶娘子可是着重强调过这些菜的食用期的，她可不想失了这份好工作。
“主家说了，这菜过了两天，里面就会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吃多了对人的身子不好，一个月以后这些东西才会不见，所以宁可少做些生意，也不能吃伤了人。”
泡菜的研制过程中会产生亚硝酸盐，吃多了可能会得癌，但是亚硝酸盐的大规模升高是在腌制的第四天左右，所以腌制的前两天和一个月后属于安全期，徐墨阳从妹妹那边听了一耳朵，也把这个知识告诉了叶娘子。
当然，像是亚硝酸盐和癌这种现代名词他没有直接的说出来，只说是对身体不好的东西，但叶娘子看得出徐墨阳的认真，也对时间方面看的很重。
“你们也别觉得我主家是故意的，你们说，这菜的滋味怎么样？”
看到有些人的脸色变了，岳娘子又开了口，她可还记得刚刚夹蒸饼的味道呢，再不济旁边也摆了一盘子切小的泡菜，能买的肯定是尝过味道的。
“挺不错的。”
一个相熟的娘子答了话，岳娘子冲着她笑笑，决定待会儿给她多压一点秤。
“那这个价钱可是卖的贵了？”
岳娘子又问道，秤已经暂时交给了摆放完桌椅，洗干净手过来帮忙的另一个女郎。
“也不算贵。”
来买菜的都是心里有杆秤的，这菹菜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味道这样好，定然加了不少作料，还有那买菜买罐，雇人加工的本钱，卖的价虽然比寻常菜蔬要贵上几分，但赚的也不算多，都是辛苦钱。
“这些菜蔬，是我们昨天泡下去的，今天就能吃，时间应该算不得长。”
这些消息都是她昨天找叶娘子了解的，当然最开始其实是想问问这边做工还缺不缺人……不过这不重要，总之这些信息岳娘子现在派上用场了。
“价格便宜，滋味颇佳，制成的时间也短，有些忌讳不是挺寻常的吗？”
都这么多优点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啊！
嗯？
好像是哦。
“你们想想，我们敢说让你们一个月以后才吃，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菹菜至少能保存比一个月还久啊！”
岳娘子还在不断的试图“洗脑”，甚至悄摸摸的看了一眼左右，又冲着众人招招手，然后低声开口。
“你们知道这个菜能保存多久吗，我昨天听了一耳朵。”
人都是有八卦情节的，见岳娘子这么紧张兮兮，众人小心的围成一个圈，连声音都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不知道……”
旁边负责称菜的女郎已经没几个客人了，连老头老太太们都跑到岳娘子这边听所谓的小道消息，别看他们年纪大，一个个的胳膊腿可都利索着呢，大部分都杀出重围站到了核心圈。
“至少三个月！”
“能从年前一个月，吃到年后一个月！”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冷的天，大家能存的最多的也就是莱菔，可莱菔哪里有这个滋味啊，而且菹菜里面不止有莱菔，还有其他的蔬菜呢。
“是真的？”
有个老太太睁大了眼睛。
“都在凑近些，我悄悄跟你们说。”
岳娘子招招手，女娘们于是又挤得紧了一些，本来就没几个的男人彻底被排斥出了包围圈，想凑近又怕被人说闲话，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使劲伸耳朵。
“主家说了，这些菜要是卖不完，就分给干活的娘子们下饭吃，只留下分量最多的一坛子，回头打个箱子放到这里，锁上一个月，等到过年的时候开出来给大家看看有没有坏。”
这些消息都是叶娘子刻意放出来的，岳娘子也不怕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