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擦擦头上的汗,对徐墨阳说道,徐墨阳虽然遗憾不能骑自行车出长安,却也表示解,只是想着自己是坐驴车还是骡子车比较好。
“那我七日后再来。”
给星星把炸了的毛捋顺,徐墨阳默默的去找车马行了,家里倒是有两个大牲口,但一头驴被当成了运输工具,一头是拉磨的主力,没有多余的让他扮演张果老。
定下一头温顺的小骡,经过平康坊的书肆的时候还被眼尖的掌柜看见,再三保证自己一定早日将《唐娘传》的中册写出来,才被掌柜有些不甘心的放走,顺利出城。
“一定要早些写出来啊。”
掌柜心心念念着后面的剧情,要不是怕被人套麻袋,他恨不得把自己兄弟关到小黑屋里去,什么时候把书写完什么时候放出来,要知道《唐娘传》的上册已经开始印刷了,连上头的人都时不时来问这书后面的模样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可是我的手足兄弟,得加钱。
对,没错,若是印出来广受好评,那肯定得给我兄弟加钱。
“真是没想到……”
徐墨阳有些惊魂未定的坐在骡子车上,刚刚掌柜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话说《唐娘传》的目标客户明明聚焦的是女性群体,怎么这掌柜好像都成了书迷?
如果他说自己后面的大纲还没想出来,会不会被掌柜打死?
因为怕犯忌讳,徐墨阳写的唐娘传就是一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小甜文,主角唐娘出生在小官人家,被精心教养着娇宠长大,幼年的时候被带去吴家同品官员的席宴,因为年纪小,便跟那吴家的幼子玩在了一起,还用自己的九连环换了吴家子的华容道,回去后才被耶娘发现。
唐娘跟吴家子是同岁同月出生,两家的距离不过百来步路,吴家子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总是来找她玩,直到到了该避讳的年纪,两人才慢慢减少了交往,然后就是有些俗套的在节日上的久别重逢,双方发现对方都长大了。
徐墨阳承认自己写的时候嘴角都带着姨母笑,但掌柜的这幅表现……
心中挂着事情的徐墨阳并没有在泾河岸边多做停留,也没跟张小渔翁多做交谈,自然也不知道这渔翁名为张稍,渔翁的名头全靠前些日子打上来的,送往西门街上那位卖卦先生的金色鲤。
第75章 张稍和刘洪
“这几天的鱼虾怎么……”
徐墨阳没直说,怕伤了自家厨子的心。
“张小渔翁走啦。”
秦娘子说着也叹了口气,那张稍别看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打出来的鱼虾却是各个鲜活大只,现在这人走了,只能去别处买鱼虾,虽然鲜活不输,但个头却要略逊一些。
好端端一个人,说什么只打三十日的鱼虾便停手,等时候到了再来,开始的时候秦娘子还不信,这两天去了没见着人,向周围打听才知道人家都走几日了。
“节……咳咳,怎么突然就走了?”
徐墨阳几乎下意识的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没过脑子的说出了不恰当的话,好在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字面上的意思,硬生生的把话扭了回来。
“据说是他阿娘病了,他要回家看望。”
秦娘子没把道士的事情说出来,她们家郎君向来不信这些神佛之事,倒是这为了阿娘的孝举可以拿出来提一提。
“这……”
徐墨阳的心情有些复杂,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带着星星出门玩了几趟,便把这张小渔翁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却说那张稍卡着那一个月的尾巴,告别了长安的熟客,带着换来的钱粮一路顺水而下,径自往家中去,因为船只老旧,又吃水过深,三日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
张稍心中有些着急,又见今晚星亮月明,水面也是一片风平浪静,便琢磨着乘夜行船,划过一道大湾的时候,只听到不远处水花噗通,似乎有人在水中挣扎,张稍正要上前帮忙,却看到那人身上有一片光亮闪过,看着并不想粼粼的水波。
张稍心中一寒,想到这一路的艰辛,顿时停下了船桨,定睛仔细看去——那人的右手,赫然紧紧捏着一把匕首,再看那眼神,分明不是求救,而是闪烁着凶光。
张稍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的便操着船往远离男人的方向走,男人见自己的诡计被识破,索性也不遮掩了,直接冲着张稍游过去。
男人也是水里长大的,打眼便知道这渔船的吃水不对,再看看架船的只是个半大的娃娃,心中顿时便起了贪念,他年岁大力气足,没多久便赶上了渔船,只向上一窜,便抓住了船边要爬上去。
想他堂堂刘洪刘郎君,竟然被仙人跳摆了一道,好在上天有眼,不管这小子的船舱里是粮食还是什么,都能让他逍遥一段时间。
刘洪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腰腹发力就要翻上船去,胸下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本来可以顺着撞入水中的张稍也逃过一劫,险险在船边踉跄了两下。
“啊!!!”
刘洪发出一声惨叫,刚刚的腹痛让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张稍的确年幼,但好歹也是从狼口逃生的小郎君,也锻炼出了一股子狠劲。
石竹子做的刀很锋利,但也很容易断,在杀鱼的时候便进修整过几次,现在只剩下小小一节,被张稍准确的插进了刘洪的一只眼睛。
“你这个(&*#(……”
刘洪长在社会的最底层,没少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混账话,在疼痛和屈辱的刺激下,下意识的一股脑吐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继续往上爬,仅剩的独眼里是让人心慌的凶光。
张稍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摸摸口袋,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翻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根大鱼的脊骨,因为还没有被打磨干净,摸着有些硌手。
船桨太长了,张稍的力气又小,打到人的时候跟挠痒痒差不多,所以从开头他就没有考虑过以船桨为武器,万一被刘洪夺走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那现在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啊——”
刘洪又发出一声惨叫,张稍咬住自己的下唇,死死攥着自己耷拉下来的手臂,尽可能的往角落缩,鲜血从张稍的嘴唇一直淌到下巴,一滴滴的落在衣服和船板上,细微的声音完全被刘洪的挣扎和惨叫掩盖。
那只仅剩的独眼,现在也被插上了一根鱼脊骨。
后面的事情只有月光见证,数日后,刘洪的尸体被渔民捞起,渔民随口骂了声晦气,因为刘洪从小正事不干,到头还是李彪帮着收尸,但两人本来也没多少情分,李彪骂骂咧咧的交了捞尸费,越想越气,直接把刘洪丢到了乱葬岗。
本来李彪走的是跟刘洪一样的路子,但刘洪的惨状终究还是吓住了李彪,刚好听说不远处的山脉中有山贼招人入伙,李彪想了想,索性脱了这水上的营生,打算去山上讨生。
而张稍在碰上这次事情后,脱臼的胳膊找了有经验的船工帮着接回去,还花了些钱买药粉治疗身上的伤,走水路的时候更是多了三分小心,最后终于相对完整的回了家。
“娘,我回来了。”
张稍一走便是数月,家中耶娘早就担心的不行,奈何张家不止一个孩子,张母更是已经怀胎几月,经不住长途跋涉的风浪,只能暂时让小儿一人在外讨生,张稍在走的时候说了归来的日期,张母日日掰着手指计算,这几日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生怕不小心错过了儿子的声音。
张稍只叫喊了几声,便看到那熟悉的渔船中冲出一个身影,紧接着便被搂在了温暖的怀中,耳旁是阿娘低低的啜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母没有问张稍去了哪里,有什么收获,若不是家中实在困难,怎么会让这样小的儿郎驾着破木船出去挣口粮?
“阿娘,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张稍有些羞涩的轻轻推开母亲,轻声说道,他家只是普通的渔民,但前些日子阿耶生了一场病,家中的口粮便有些吃紧。
恰好这个时候有个老道进来讨水,喝完便告诉他,若是走投无路,可独自去长安城的泾河旁下网,捞出来的金鲤送到那长安市中的袁道士手上,他便会帮上一把。
张稍本来是不信的,奈何家中没了积蓄,他又是吃穷老子的年纪,看着自己和哥哥每天吃的比养病的阿耶还多,再瞧瞧母亲和姐妹越来越差的脸色,张稍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只能咬着牙打算去长安搏一搏。
渔民的孩子生长在水上,驾着渔船比在路上走要快的多,张稍打听好了水路,乘着夜色把阿翁留下的小船解开,带着一张破旧的渔网,还有一把石竹子做的小刀,拿好自己用树枝做的简陋船桨,便咬着牙往长安而去。
等到张家发现的时候,早已觅不到张稍的踪迹。
张稍顺着水路而行,日常的吃食便是水中的游鱼,因为走的大多是狭窄的水域,险险逃了几次兽口,避了几次人祸,竟也囫囵到了长安,把路上修补好的渔网洒下,便打到一尾活泼泼的金鲤鱼。
“打到的金鲤用篮子装了,去长安城的市中找一位姓袁的道士。”
老道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张稍犹豫再三,终究狠下心拒绝了求购的人群,折了柳枝编个粗劣的篮子,央着旁边钓鱼的老翁帮忙看着渔船,带着篮子有些胆怯的踏进长安城。
袁道士不好找,却也不难找,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金鲤终究被送了出去,老道也给了他一个月的捕鱼收获期,只是那个眼神……张稍总觉得他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娘,家里能吃饱了。”
张稍把那一个月的捕鱼时光抛在脑后,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张母也笑的开心,让张稍的兄弟姐妹帮着把渔船上的钱粮搬到大渔船上,张罗着要给张稍做一点吃的。
混着白面的杂面用水揉了,揪下来轻轻放到滚水中,打一个蛋进去,少少的放一点盐,就是一碗滚烫的鸡蛋面疙瘩,只有小小一份,专属于张稍。
“给家里人都做一点,我带了不少东西。”
张稍冲着张母讨好的笑笑,他带回来的东西委实不少,小小的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
“败家子。”
张母轻飘飘的斥了一句,又重新升起了火,只是这次的面疙瘩里面没有白面,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在意,张稍的确吃了不少的苦,而且搁在前几天,除了固定的一日两餐,饿了便只能睡觉,想吃杂面就去梦里。
几人的面疙瘩里都没有放鱼,虽说晒盐的喝淡汤,种田的饿肚肠,但打鱼的真没少吃鱼虾,只是吃的大多都是卖不出去的小杂鱼,众人从出生就开始吃,早就吃够了。
“你爹好的差不多了,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
张母看着张稍狼吞虎咽的模样,想到刚刚孩子不自觉紧绷的模样,眼眶悄悄的湿了,都是他们当耶娘的没用,才让孩子出去,现在弄得一身伤回来。
“长大之前,都不出去了。”
张稍冲张母笑的眉眼弯弯,以前在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数一数二,这次真的出去了,才发现其实是大人悄悄让着他们,他需要时间来成长。
张小渔夫的离开并没有在长安起什么波澜,每段河道的渔业资源有限,少了一个人其他人还能多打几条鱼,张稍本就是凭空插进来的一位,若不是他有眼色,家中也的确出了变故,连这一段安稳打鱼的时光也不会有。
好在张稍的确守信,打了一月的鱼便回家去了,让被抢了些生意的船夫松了口气,对着管事偶尔的抱怨也能一笑了之。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苦命人帮苦命人,高门大户不讨水,破烂窝棚共热汤。
第76章 自行车营销
王木匠在经过几次修改后,终于把自行车的质量做到了合格线以上,徐墨阳骑着车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又试着做了一些猛回头之类考验自行车的高难度动作,便果断付了尾款。
王木匠却没有接过钱,而是搓着手,吞吞吐吐的说了些话,徐墨阳横竖听了半天,才从话缝里听出话来,每句都说着授权。
“行啊。”
徐墨阳本来就没有垄断的意思,跟王木匠商量好了合适的价钱的便果断答应了,最后却在自行车的命名上犯了难。
“这只是我在书中看到的,并非我发明,怎么能这么叫!”
徐墨阳总算是明白为啥罗三郎那么抗拒罗公车这个名字了,因为他也受不了,但他提议的王公车也遭到了王木匠的拒绝,虽然对方一脸疯狂心动。
“就叫脚踏车。”
两个起名废在一番争执后,终于艰难的把名字定下,只是这名字……对,是在经过徐王公车的争执后,徐墨阳说了句“干脆叫脚踏车得了”后定下的。
脚踏车是徐墨阳在现代听音频的时候,听到一位老师回忆童年,说到烧焦的红豆汤的称呼,应该是凤梨岛那边的流行说法,跟王木匠吵吵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顺嘴了。
怎么说呢,虽然这个名字也不怎么坏,但比起燕儿飞来,还是少了些想象力。
徐墨阳有些郁闷的把星星的尾巴在自己手指上卷了又卷,决定今天晚上要吃两个胡饼,再吃一个自家的煎饼果子。
“走喽。”
星星往发冠上一丢,徐墨阳把脚踏车推出门,脚一蹬便飞快的跑远了,只留下一个个或是惊讶,或是学着向日葵猛回头的行人。
刚刚过去的,上面载了个人的器物是什么?
长安城的道路修的还算平整,徐墨阳骑着自行车并没有感觉有太大的颠簸,星星在最初的慌张过后,很是淡定的把发冠当做挡风的屏障,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往外瞧。
一路招摇一路骑,不需要什么营销方案,徐墨阳本人就是最大的宣传广告,唐朝的二八大杠蹬成了风火轮,张嘴想问的路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没了影子。
“一个煎饼,加两个鸡蛋,一份卤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