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喊住一人,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禁军苦着脸回道:“殿下说陛下的寝殿太素了些,要添置添置。”
说是添置,他一拐进门,就看见里面早已搬空,华美的宫室内现在就剩下四堵墙和帷幕,而岑云川就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张塌上,支着下巴看众人忙碌。
岑云川看着往来的宫女,忽然叫住其中一人。
“你,来一下。”
那宫女见是岑云川传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放下东西走来。
岑云川眯眼看着她扭着腰身,又满头珠翠的模样。
不满道:“御前侍奉,如此扭捏作态,董知安是怎么选人的?速速打发走!换个平头整脸的来。”
见禁军统领来了,他才懒懒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禁军统领赶紧躬身回话道:“右侯已率百官及诸皇子宗亲前去迎驾。”
岑云川点点头。
禁军统领道:“只是宫里宫外都派了不少人在北辰宫外……”
“呵。”岑云川冷冷一笑,“怎么,都等不及想要看孤失宠的笑话吗?”
“那便让他们看着罢。”岑云川扬起眉峰凌厉道。
北辰宫上下足足等了三日才等回了他们的太子殿下。
岑云川一回来,韩上恩激动得都快要哭爹喊娘了。
岑云川大步流星往里走,后面跟着乌泱泱的北辰宫属官。
“殿下这些时日都干什么去了?可让下官等担心坏了!”韩上恩为了撵上岑云川的步子不得不一路小跑道。
“在宫中逗留了数日。”岑云川简明扼要道。
他一坐定,韩上恩立马道:“那殿下在宫中可曾见过那位平恩将军?”
岑云川抬头,问:“谁?”
“就是这次随陛下一起回来,听说在孟靖一战中领了头功的少年将军。”
岑云川摇了摇头,这几日在宫中,他日日跟岑未济吃住在一起,并未听见对方谈论起这么一个人来。
“什么底细?可派人查探过?”岑云川问。
“此人从前未曾显名,军中对其了解也甚少。不过这次陛下亲征,在山谷遇险,他带数人突袭敌军,解了危机,得了陛下青睐,陛下特遣他打前锋头阵,他又斩敌百人,一人一马逼近张骞忠驾前,在对方重重禁军下取了张骞忠首级,得了头功,如今可谓是风光无尽。”韩上恩道。
岑云川垂下眼,看向案几,敏锐的直觉让他迅速意识到此人不容小觑。
“他多大?”岑云川问。
“十八。”
很快,岑云川就在宫宴上见到了这位有初露头角的少年将军。
宫宴设在南熏殿,那处楼台高筑,又四面傍水,很适合六月天前来游玩饮乐。
岑云川在京中行走除了随行的两名左右率卫外,很少会再带其他人。
比起其他宗亲排场,可谓十分低调了。
这一日他依旧只带赵二两人乘船赴宴,船在堪堪临近水边平台时。
忽然后面传出一阵惊叫声。
因宫中宴请,自然都是贵客,但因赴宴人数太多,船只不够用,画舫自然是分给了宗亲,而小船则留给了普通臣属家眷。
岑云川在临登船时,看见几家的官眷挤在同一艘小船中,几个年轻女孩惶惶不知所措。
于是他将画舫让给了妇孺,自己则指挥赵二划来了小船。
三人一艘船,倒轻便许多。
岑云川听见女子的尖叫声,连忙回过头去,就看见一艘华丽的雕花大船船舷扎入刚刚自己让出的那艘乘坐女眷的船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几个本坐在船沿的女孩和仆从纷纷落水。
岑云川神色一凛,立马道:“赵二,柳五,去救人。”
“是。”柳五想都没想地一头扎进水里。
反倒是赵二犹豫了一下,问:“殿下,留您一个在船上……”
赵二说话间。
岑云川已经脱掉繁琐的外衣,也直接跳入水中。
“……行吧。”赵二摸摸头,也只能跟着下水了。
那艘差点被撞断的画舫上此时哭天喊地声一片,落水的都是自己孩子,哪个能不心疼,但剩下的几个妇人年岁老迈,只能干着急。
而那艘撞了人的雕花船上却传出哈哈大笑声来,见几个女孩在水中扑腾,裙摆翻滚,上衣紧紧贴着胸脯,露出狼狈的姿态来,有人甚至吹气口哨,肆无忌惮的调笑起来。
因要渡船。
所以这湖挖地颇深。
好在岑云川水性尚佳,这才敢毫不犹豫地下水。
他就近捞起一个,对方却因为害怕死死缠在他身上。
险些把他也拉下水去。
好在听见呼救声,赶来救援的人多,几个人合力将人拖了上去。
被岑云川救上来的不知道是哪家家仆,十来岁的男孩,怕的瑟瑟发抖,跪在岸上不断咳嗽。
岑云川弯腰拧干衣摆上的水,将后面湿漉漉的束发一把挽起。
刚直起腰,就听见嘈杂的笑闹声传来。
“既被小爷看光了,不如就入我府邸做个妾吧。”
岑云川抬起眼稍。
看见那雕花画舫下悠悠哉哉的走下来十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人走到那几个被救上岸的女孩身边,像挑瓜看物一样,上下其手,摆弄起来。
那几个女孩本就吓得不轻,其实一两个甚至还因溺水昏沉着,衣服也在挣动间外面罩着的襦衣不知去向,露着肩膀,只着内裳。
她们家人还在船上,被撞的不能靠岸,只能眼瞅着悲愤交加干着急。
因是外围,四下都是引路的小内侍,并没有几个管事的在。
眼瞅着都是贵人,谁都不敢上前贸然劝阻。
岑云川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早就有机灵的捧来干衣要引他去换衣裳。
虽是六月,但夜风仍带着几分凉意,再加上一身水,饶是岑云川依然被冻得瑟瑟,他拿过外衣,直接披上。
又没好气地扭头道:“去多找几件来。”
然后用下巴点了点那几位女子。
内侍赶紧领命,小跑着去寻衣物去了。
岑云川慢悠悠地走近,毫不费力地将那雕花画舫上下来为首的男子一脚蹬翻进水里。
“你!”那人没有丝毫预料,猛地扑入水中,被灌了好几口,沉沉浮浮数下,这才喊道。
他身边几人,见主子被蹬下水,连忙回头,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梁王世子!”
岑云川歪头,看了一眼水里的人,不甚在意的将脚尖在地上的草皮上抹了抹,像是刚刚沾到了秽物一样嫌弃。
这下,那雕花画舫上的人被激地都冲了过来,几个同行的甚至手拿刀剑。
岑云川一脚一个,游刃有余。
他出脚狠戾毒辣,毫不留力,在战场上这力度刚刚好,尚能活命,但在面对世家子弟时,就显得有些过于狠毒。
幸得这几日休养,身体果然比数日前恢复很多,他正愁没处活动活动筋络,这下有人送上门来,还不用像和赵二等人试练时留有余地,自然是乐得嘴角直翘。
再加上赵二等柳五赶来,主仆三人混战一番,将场面闹得那是人仰马翻。
忽然。
一柄剑斜刺入场。
岑云川低头,看见了剑上的军用标识。
他回过身。
看见执剑的少年人已经将剑直直的指向了他的眉心。
那人带着一点痞里痞气的笑,上下打量岑云川一眼。
“欺负那些人做什么,敢不敢跟我打一架?”那人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道。
他比岑云川高一点,故而看他时,带着一种轻蔑而不羁的神色。
“你又是谁?”岑云川没有动手,反问道。
“梁州军,岑勿安。”少年人哼笑一声,这才报上名号。
他的剑已经大刺啦啦的逼近岑云川的左眼。
近到只有咫尺。
充满挑衅意味。
岑云川却连眼睛眨都没带眨一下,他四平八稳地答道:“巧了,我也姓岑。”
第七章
“也姓岑?”对方挑眉,问“岑什么?又是哪家的世子?”
岑云川平静回道:“纪州军,岑云川。”
那人听了,以为也是军中的人,将剑收了起来,抗在肩膀上,用手掏了掏耳朵,摆出一副无所谓模样反问道:“纪州军?那是什么?我怎么在军中从未听过?”
说罢,他嗤笑一声道:“看来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罢了。”
岑云川站在原地,将笼在身上的披风一抬臂膀震掉,然后抬起声音徐徐道:“柳五,拿剑来。”
柳五掏出自己配剑,刚要递上去,却被一旁的赵二一把拉住,小声骂道:“你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