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9章

人群后发出一声询问,音调不大不小。

听到这声音。

围观人群立马散开一条宽阔的通道来。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道:“陛下金安。”

第八章

一听到岑未济的声音,岑勿安立马罢了手,乖乖叩首道:“陛下。”

岑云川浑身一僵,急匆匆地回过头,正准备开口,却被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

“久等兄长不至,原来竟是在外面与勿安交了手。”那道嗓音中带着笑,语调轻缓而温和,却让岑云川立马变了脸色。

他阴沉沉地朝岑未济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了一道消瘦而欣长的身影。

二皇子岑顾见岑云川神色不善地看过来,却好似一副浑然不在意地模样,笑呵呵的从岑未济身后走出。

他顶着岑云川的逼视,自顾自地道:“兄长身体刚见好,怎么不爱惜些,何必为一点小事就动怒……”

说到这,他故意停了下来,非常小心的偷觑了一眼岑未济脸色,见对方还是一副沉着脸生气模样,这才死死压住心下暗喜,面上分毫不显地缓缓道:“这宫里毕竟不是军中,舞刀弄枪的……既恐伤了兄弟和气,也会惹得陛下担心。”

说罢,他抬起眉捎,殷切地看向岑云川,好似真的很为对方担心一般。

一双眼装得极为真切。

岑云川却只是冷眼看他作秀,并不不搭话,场面一度变得尴尬而死寂。

“呕……”

梁王世子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浑身沾染着淤泥的腥臭味。

此刻整个人正瘫在草地上不断往出来干呕着吐酸水。

他这死出动静,好巧不巧地打破了微妙的平静。

岑顾偏过头,像是才看见了那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狼狈样儿的梁王世子一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神色。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丝毫也见不嫌弃之色地匆匆走过去,蹲下身,亲自抬手帮梁王世子摘掉了缠在发冠上的水草,并体贴的替对方拍了拍背。

等梁王世子吐完,终于缓过劲儿,岑顾这才拉起世子的手,将他带到岑云川面前,笑道:“从彦,你之前甚少来京里,恐怕不识得太子殿下……”

他又扭过头,自责的摇了摇头,这才道:“这事也怪我,应早早带你去拜会兄长,不然也不会闹出刚刚这事——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岑云川直接抱起手臂,想看看他还能唱出什么好戏来。

果然,梁王世子一听有人替他打抱不平,顿时又想起了刚才所受的窝囊气,这辈子又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于是嚣张气焰腾腾而起,扯起嗓子大声嚷嚷起来,“太子怎么了?太子就能随便踹人下水了吗?”

他故意拎起自己湿漉漉的衣摆,向众人控诉道:“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说罢,一把甩开岑顾的手,几步跑过去,跪在岑未济衣摆下,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了,“陛下,您可要为从彦做主啊!”

岑云川一双眼饶有兴趣的瞅着,就差让人摆上椅子和瓜子来,招人坐下好好将这出双簧看到底。

但他毕竟是国之储君,即便是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但不能不念及天子威仪和皇室庄重。

今儿宴会又来了这么宗亲大臣。

若是都让人看了笑话去,造成的影响恐难收场。

于是他勾起嘴角。

从容转过身,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般,冲着岑未济行礼道:“父亲。”

岑未济的视线从岑云川湿漉漉的头发一直扫到黏到身上正在滴水的稠衣摆间。

岑云川今晚为了参加宴会特地换了玄色绸缎织金衣袍。

黑色稠面上用金线勾出鹰鹤等猛禽及瑞兽的团纹。

此刻光滑平整的丝绸沾了水后紧紧贴在岑云川的脖颈和腿上。

勾勒出少年结实而漂亮的身形来。

但岑未济却阴沉着脸,问:“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

“儿臣刚刚下了水。”岑云川不欲多说,于是只是简单解释道,“……御前失仪,还请父亲恕罪。”

“真是不知轻重!”岑未济呵斥道。

岑云川赶紧跪下,他这一跪,岑顾等人虽不情愿,但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岑顾立马又换上一副孝子贤弟的表情来,挺起背连忙道:“陛下莫要怪兄长,听内侍们说,兄长也是为了救那姚家小姐,这才急得跟着跳下水的……想来也是英雄救美心切。”

姚家小姐?

岑云川啧了一声,脸上不耐烦神色越来越重。

自打他这个好弟弟露面,真是字字有陷阱,句句藏刀锋。

“不知勉王说的姚家小姐是哪个?”岑云川终于忍不住,刷的一下站起来,垂头看着岑顾,居高临下地问。

岑顾抬起头,像是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了一般。

嘴张了几下,没有吐出半个字。

岑云川走到他跟前,弯下腰道:“想往孤身上泼脏水?”

他将手稳稳搭在对方肩头。

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慢慢道:“赵氏没给你托梦说说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你!”一听到岑云川提及自己的母妃,岑顾脸色瞬变,他想要挺直背,但肩膀却被岑云川的一只手死死压着,动弹不得分毫。

他的脸因为用力而憋的通红,愤怒几乎要脱笼而出。

“想来她在这……”岑云川道:“也会骂你一声蠢货。”

“太子。”岑未济背着手,淡淡看着二人,出声警告道。

岑云川抿起唇。

片刻后,终是不甘地松开手。

最后背在身后,在袖子中攥成一个拳。

长廊下传出一片脚步声。

“哎哟,还不快来扶着点本王。”有人一边喊着,一边快速往这边跑来,“一群没用的东西。”

众人都扭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胖子在几个侍从搀扶下,正一手兜着肚子,扶着腰带,噗嗤噗嗤喘着粗气,往这边奔来。

未等站定,他就赶紧抬手擦了一把湿淋淋额头的汗,连忙向岑未济问了安。

岑云川立马侧过身也客气行礼道:“见过二皇叔。”

梁王冲他点点头。

岑顾见梁王来,刚刚那副扭曲面孔倏忽有了机会,再次严严实实藏了起来。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冲着梁王,语气亲昵地招呼道:“二皇叔怎得这会儿才来,可是昨夜又贪杯了?”

“勉王殿下莫要再打趣你二叔了,昨儿夜里陛下遥我赏月饮酒,我呀,难得喝到如此佳酿,竟忘了自己年岁早就不胜酒力,一时没收住,那是一杯接着一杯,都不知道何时倒头睡下,竟到今儿午时才醒……”

显然是刚得了报信,梁王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世子,走到近前,瞧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气得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他不安低着的后脑勺,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入了宫里还不安分,一天天净给我惹是生非!”

见岑从彦委屈巴巴抬头,略带怨气的瞥了岑云川背影一眼。

梁王又怒其不争拍了他一巴掌。

气道:“莫要在此污了大家眼睛,还不滚下去更衣。”

岑从彦没想到自己老子不但不给自己撑腰,反而平白得了几巴掌。

于是嘴立马瘪了起来。

岑未济适时开口道:“几个孩子年岁小,胡闹罢了,二哥何必与他们计较。”

说罢,露出惯常的笑意,拉着梁王往内里走去,边走边道:“朕今儿还有私藏,走,且去席面上看看,比之昨日,今日的酒是否还能更胜一筹。”

走之前,他的眼风微微扫过岑云川。

岑云川顿时会意,连忙退下去换衣服。

等他换完衣服,里面果然已经开席。

他的位置紧挨着岑未济和梁王,刚一坐定。

就听见梁王举杯,向岑未济敬酒道:“听闻陛下得一猛将,并赐下国姓,想来必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臣来时路上就听见左右夸赞,说此子勇冠三军,万人阵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今儿可在席上,让臣等见识见识。”

岑未济果然露出得意神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此子确实悍勇,不输朕当年。”

又唤左右道:“去寻勿安来。”

岑云川闻言定定朝岑未济看去,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岑未济的笑脸是如此刺眼过。

他在为别人骄傲和自豪。

他在为别人高兴。

岑云川强行控制着自己敛下了眼皮,然后缓缓从桌上端起一杯酒,仰起头,一口干下。

他其实不喜欢喝酒,也不善喝酒,这一杯酒猛地倒进喉咙,呛的他差点没憋住。

火辣辣的一直烧到了心口。

却烧的心底荒芜一片。

等岑勿安一来,梁王立马惊讶道:“竟如此年轻,真真是少年英雄!”

岑未济拿着酒杯,晃了晃,偏头问:“二哥从前未听闻过他吗?”

梁王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勿安军籍就在梁洲军中。”岑未济指了指岑勿安,这才道。

梁王闻言,立马放下酒杯,上前绕着岑勿安转了几圈,脸上露出赞叹神色,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高兴道:“还得是陛下慧眼如炬,竟探得此宝贝。”

又自恨道:“瞧我这整日稀里糊涂样,怕是金子放我在眼皮底下,我也捡不到的,说起这识人辨人之能,我恐怕连陛下的百分之一都不及。”

两人又推杯数盏后,梁王又道:“想来此等人才在我军中也是埋没,臣就忍痛割爱,将此良驹送还于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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