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奚夫人骑马走在最前面,她忽然勒马停下,做了个手势,脸也紧紧绷起。
“怎么了?”岑云川问。
“有人。”奚夫人道。
赵二和柳五等人立马警惕的围城一圈。
此处是一片竹林,林高叶密,风一吹四处都是刷刷的动静。
下一刻,从天而降几个持刀剑的黑衣人。
岑云川等人立刻拍马往前俯冲而去。
只是前路也被人封住,数支冷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他们只能下马往林中躲避。
“怕是有三十来人。”赵二小声道,“奚夫人,你和殿下找机会先走,我和柳五还有赵斌想办法拖住他们。”
奚夫人从背后抽出箭桶,弓已到手心握紧,眉眼八风不动,面色稳如高山。
能随侍岑云川身边的,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赵二和柳五更是其间佼佼者。
岑云川拔出剑道:“围这么密,突围很难,想办法一起冲出去。”
“是。”赵二和柳五立马大声道。
五人以一个雁字阵型,持刀剑向前冲去。
但对方显然势众,他们到底势单力薄,很快落了下风。
“小心。”奚夫人挡下一刀后,徒手用弓柄将人抽了出去,然后一个跨步上前护在岑云川身前。
但岑云川已经力竭,还是被一支箭扫中肩头。
他抬头,见挡在自己身前白发苍苍的奚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恐惧感,生怕当年的悲剧重演,甚至这种可能性一弥漫心头,那种心脏刺痛的感觉仿佛又再次回来了。
于是他用剑撑着地面,徐徐站起后喊道:“你们奉命来找裴彦,却没有找到,对吗?”
那为首的黑衣人一听,立马抬手做了个止的动作。
岑云川将剑背在身后,扫过他们,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我们知道裴彦下落。”赵二立应过来立马大声道,“而且若我们几个死了,只恐怕你的主人会大难当头。”
那为首黑衣人却走出来,道:“太子殿下,死到临头了,还要耍花招吗?”
赵二脸色大变。
岑云川却站在原地,定定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那黑衣人哈哈笑起来,“自打你们几个进了奉城,我们便知道了,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藏的挺好的?”
“那一日在城楼下,其余人都在抢钱,只有你们几个端坐于茶摊前,都尉就知道你们几个定然身份不简单……京中有刚好有人送来了密信,都尉一对照时间,就知道是你们几个。”
赵二道:“你们既已知道殿下身份,还敢下杀手,不怕被灭九族吗?”
“哦,刚刚口误了,什么太子殿下……”那人却轻蔑一笑道:“不过几个逃窜来的流民罢了。”
“那钦差能保得一命是因有陛下明旨,你们有吗?”
“朝中可曾有人听说过太子殿下来了奉郡?没有吧……据我所知,太子殿下还在宫中养病。”
说罢,那人脸色骤然一变,面露凶相道:“那这里的太子殿下只能是假冒的了,刚好我替朝廷做一桩善事,除了你们几个冒名之徒。”
说罢,一挥手,十几个黑衣人轮次着扑上前来。
赵二气得手抖。
正在这时,风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岑云川耳朵动了动,鼻尖再次嗅到一缕轻飘飘的香气。
他立马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用剑支住身体,向四周看去。
只见周围似被白雾缠绕,有落叶缓慢从树间抖落。
还未看清,眼前一晕,意识变得似有似无。
在倒下之前,他听见刚刚气焰最为嚣张的黑衣人颤抖着问:“你们是什么人?啊!?”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回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们是谁。”
话音未落,便是刀锋割断喉咙的声音。
整个过程极快,像是杀鸡宰鸭一般,那些人连逃都来不及逃就被原地用刀剑穿破身体。
岑云川睁开眼,看见那片落叶终于落到了地上。
他甩了甩脑袋,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从嗓子里发出命令来,“站住。”
正在撤退的杀手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被这声指令定在了原地。
岑云川在原地挪动直身体,费劲的坐好,抬头看向面前的几个人。
为首的女人很年轻,穿着破破烂烂,满到处都是补丁的短袍,盘着头发,眉峰细长,腰间却挎着一把黑色的弯刀。
“是你。”岑云川道。
女人低下头,不敢回答。
是那个他们刚一到奉郡时,去村落里找水喝,把他们带到井边的那个女人。
“奉天阁。”岑云川准确的说出三个字。
女人手抖了抖,抬起头,最后认命般的道:“是,殿下。”
“你几时来得奉郡。”岑云川问。
“四年前,奉陛下之名化名来此地潜伏。”女人道。
“那个村落……”岑云川皱眉。
“哦,那个村子里其他人都是当地的居民,我和青哥扮做夫妻去了那处落脚,最后被村民收留,他们只当我俩是流民逃难去的。”女人道。
见岑云川面色不虞。
女人连忙道:“我等并非有意隐瞒殿下,只是奉天阁有规矩,只听命于陛下一人,若被旁人得知身份唯有一死。”
“这么说,你们几个今日会死。”岑云川挑眉问道。
女人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咬牙道:“陛下说……殿下聪慧,早晚会知道我们的存在,若是被殿下发现了,只需撤回便可。”
“哦。”岑云川面无表情点点头,“那你们走吧。”
但女人看了一眼岑云川,最后视线落到了他受伤的肩膀上,道:“陛下还说,若是殿下受了伤,必须即刻返回京城,不得有误。”
“这算圣旨吗?”岑云川问。
女人有些纠结的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知道裴彦下落吗?”岑云川本着不问白不问的原则,立马问道。
女人见他一个问题又一个砸过来,像是怕了般,恨不得原地拔腿就跑,但碍于身份,只能认命立在原地挨问。
反正老底都被掏光了,再回答一个也无妨。
于是道:“裴彦被勉王殿下的人带走了。”
这次轮到岑云川惊讶了:“你们还真知道?”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问:“你们在诸皇子和王公大臣跟前都安排的有眼线?”
这个真的不能回答,于是她闭紧嘴巴,只有一双眼扑闪扑闪。
第十九章
千里之外的京城。
岑未济一手拉住弓,闭起一只眼瞄准。
只听咻的一声风啸,箭矢直中靶心,尾上的羽毛颤颤巍巍的摇摆。
“陛下好箭法。”董知安连忙又捧起一支箭,夸赞道。
“哼。”岑未济显然对他这副谄媚样子毫不在意,接过箭,再次搭弓。
又连中几靶,他有些索然无味的擦了擦手,吩咐道:“让易宽来,陪朕过几招。”
“是。”董知安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布衣二十出头的蓝衫武夫打扮的人从长廊处走来,长身行礼道:“陛下。”
此人身高八尺,豹头环眼,身段是标准的长臂膀宽肩头,粗布衣服下全是硬邦邦的块头——打眼一看,便知是个孔武有力的练家子。
岑未济特地挑拣了一张大弓,扔给他。
何易宽一把接过,二话不说,搭上箭,闭眼便是一箭,正中天上飞雁。
“好。”岑未济拍了几下掌,揽过他的肩膀笑道:“走,吃过饭,好好陪朕过上几招,松松筋骨。”
两人走到水榭中,岑未济坐下,招呼何易宽也坐。
何易宽连忙推辞道:“陛下莫要折煞臣,臣站着伺候便是。”
岑未济却道:“你替朕管着奉天阁,这么多年东奔西走的,也不容易,既回来了便好好歇上几日。”
何易宽赶紧回答,这都是自己份内的事,不敢言苦。
岑未济再三邀请下,他只得端端正正在石凳上前坐下,两手放在膝头,腰背挺得笔直仔细聆听对方讲话。
“太子可还在奉郡?”岑未济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随意问道。
何易宽连忙起身,将岑云川近日的行踪和一举一动挑拣了些重要的,逐一汇报给了岑未济。
岑未济听完,放下筷子哼了一声道:“明明是去摸人家命门,却反倒自己被人掐住了七寸。”
“殿下宽仁,故行事多了几分顾虑,与那目无法纪的亡命之徒比起来,自是束手束脚许多。”何易宽连忙道。
“你也别替他说话。”岑未济道,“与赵无雍那老狐狸比,他还嫩了些,此去吃些亏也是好事。”
岑未济看向水面,荷叶已枯,秋也渐深了,接着道:“这出去一趟,心竟也逛野了。”
“朕连发三道秘旨,竟都将他催不回来。”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接话,何易宽拘谨坐着,抬手端起面前瓷碗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