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无目的的在营地里走,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的靠近了御帐。
但站在外面的人却是岑顾。
“兄长怎么瞧着面色不大好?”岑顾故意笑吟吟问:“可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
岑云川阴沉着脸问:“是你把人都领到白又卿帐篷里去的?”
岑顾无所谓地道:“昨晚热闹,大家都喝醉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就随便钻了个帐篷,谁能想到他们正在干那事,怎么,这也能怪我吗?”
岑云川攥紧拳头,忍了又忍,没有挥出。
他直接进了帐篷。
岑未济的营帐有好几进,岑云川规规矩矩站在最外面这一层等候。
得了传召才进去。
岑未济正立在塌边,双手握着一个香薰小炉,似闭目在思考什么。
岑云川进来。
他睁开了眼。
岑未济坐下,问:“来求情?”
“不是。”岑云川生硬道。
他回答的太过干脆,反倒让岑未济有些好奇地凝眉打量起他来。
“那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岑云川忽抬头,打断了他的话,直剌剌问道:“父亲,他们的事您怎么看?”
他一说完就大着胆子直视对方,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表情。
“什么事?”岑未济却收回目光,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摆。
“白又卿和白榆的事。”岑云川难得坚持道。
岑未济被他紧紧盯着。
只能再次抬头。
可岑云川却未从那张脸上能看出任何一丝一毫的东西来。
“你想让朕说什么?”在他的注视下,对方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香炉。
起身缓缓走至他身旁停下,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凉薄地道:“是有悖人伦?还是……天理难容?”
岑云川在他打量的目光中,侧过头,没有回避,反倒坚持问:“那父亲会如何处置他们?”
这双眼近在咫尺。
岑云川直直看过去,在里面看见了令人胆颤,冰冷巨大如山峦般的阴翳,可他第一次没有产生任何害怕的情绪,反倒生出一种怪诞而厌倦的好奇感。
不知为何,
他实在想看到。
泰山崩于眼前的场景。
“赵氏的事不可再拖,朕欲派出两路人马,速速将其剿灭。”岑未济喉咙滚动了一下,别过视线,忽然道。
岑云川听他骤然换了话题,生出一股失落感。
他的指甲掐中掌心,嘴上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岑未济道。
岑云川倏忽抬起眼。
第五十六章
岑云川后回去不久,便有旨意传来。
命和他岑勿安即刻率兵前往赵郡平叛。
见宣旨的人有些犹豫。
他主动问:“父亲可还有什么话要传?”
“勉王知道陛下命您去赵郡讨贼后,求陛下开恩,也谴他一同去。”那内侍小心道。
岑云川虽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早已开始盘算起来。
岑顾这厮定是已经料到赵氏死路一条,想尽办法要为自己开脱,但他与赵郡之间除了血亲,这些年来书信金银和人员往来更是频繁,指不定最后能被人搜出点什么来,若不能亲自去料理了,落在了旁人手里,对岑顾来说,更是大祸。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见他态度坚决,又当着众人面立下了军令状,便许了他的请求……又怕他没有经验,特派了元大人做行军司马。”
岑云川眼皮子一抖,“哪个元大人?”
“自然是右相元平齐大人。”
岑云川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让他和岑勿安一路,又派岑顾那厮和老师走另一路从后方去围剿包抄。
这等部属,若说岑未济没点什么想法,鬼都不信。
岑云川当即便想要亲自去问个明白,于是驾马往御驾方向奔去。结果还没靠近马车,便已经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
“想让哀家的人去给个毛头小子做先锋,你想都别想!”
是太皇太后的声音。
“为了养起这么一支人马,哀家这些年真金白银往进去喂了多少,朝廷可管过一分一毫?好嘛,如今倒是轻飘飘一句命令,便要让哀家这数万人马去给那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当练手的炮灰!皇帝的一手如意算盘,打得未免太过响亮!”
岑云川站在马车下。
停住脚步。
紧接着,岑未济声音响起,似有些无奈且头疼:“如今各方都吃紧,此前江东之战已耗了大量人力,朕刚下旨把兵士们放回去屯田休养,如今再行征集,只怕会在军中引起消抵情绪,且其他各方主力都有防守任务,你说说嘛,看朕还能从哪里调军!”
太皇太后声音变低。
似说了什么。
岑未济回了她,岑云川侧耳想要细听,结果什么都没听得。
但两人显然再次达成了某种合作。
“行吧……”太皇太后声音显得有些勉为其难,“那就说好了,让章九奇当主帅!便是太子去,也需得听他调遣!”
岑云川一听自己主帅位置丢了,直接跳上马车,掀起帘子闯了进去。
里面两人见他进来。
岑未济像是早有预料。
但太皇太后却是一脸嫌弃的撇过了脸。
“儿臣要当主帅!”岑云川直接了当道。
“章九奇参军二十八年,所统战役不下百场,一路从守门小兵升任直如今大将军一职,靠的便是赫赫战功,你这小子想跟他抢主帅?凭什么?”太皇太后闻言挑眉道。
岑云川愤愤看了她一眼。
“不是哀家看不上你,此事关数万人马性命,若无得力主帅,只怕会白白牺牲兵将。”她抱臂闲闲道,“况且战场无情,敌人认的可不是谁是太子,而是主将是否身经百战。”
“你怎知孤就不行?”岑云川咬牙道。
“哦?”太皇太后道,“那你就说说吧,你可统帅过哪场战役,立下过什么功绩?得到过什么战利?赢得过哪一方人马?”
岑云川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只能悻悻拉下脸。
“你连哀家都说服不了?何以去说服那数万部众?那些兵痞子可不是朝里文官,被你恐吓几句就跌了胆,他们一个个都是提着脑袋从尸山尸海一路闯过来的鬼刹,若没点真本事何以服众率令?”
“就仅靠你这层太子身份?那他们更是不惧的。”
太皇太后走后,岑云川问及老师的事,岑未济却避左右而言他,他知道自己就算磨破嘴皮子,只怕也难让岑未济回心转意。
出征前。
他不甚放心的再次去见了老师一面。
元平齐正坐在椅子上,对着对墙上挂着的那副盔甲出神。
见岑云川进来,他收回视线起身。
“朝中这么多人,何必非得派老师去!”岑云川不满道。
元平齐却乐呵呵笑道:“殿下忘了,老夫随陛下出征多年,大半辈子都是在军中度过,比起入朝为官,倒更喜欢这军旅之途。”
“岑顾那小子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害,此次西线,老师还得多加小心。”岑云川道。
“我倒也罢了,主力皆在东线,倒时殿下所率的东线才是主战场。”元平齐道,“殿下更应多加保重。”
岑云川却垂下脑袋,“他们都嫌我没有立过战功,没有威名,所以父亲把主帅位置为了章九奇。”
元平齐听了,却点点头道:“章九奇此人策略有方,用兵如神,有他当主帅,一个可以约住各方人马,另一方面也可以护住殿下。”
“至于战功……殿下定能如愿以偿。”
行军半月后。
岑云川等部到达了接近前线的地方,章九奇下令让岑云川率一万人马驻扎界河旁,牵制北边地方援兵。
其实岑云川心里清楚,这个部属摆明了是将他边缘化保护起来,他虽心里不爽,但是知道行军在外,主将之命不可抗,只得先咬牙顺从调令。
这日傍晚时分。
副将拉着岑云川出了营地,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的东西递给他。
岑云川打开一看,是几个烤山雀,正香喷喷散发着油光。
“我刚刚巡营,看几个小兵偷偷摸摸烤的,手艺还不错,看着倍香,给你讨了两只,快趁热吃吧!”副将搓着手兴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