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95章

一闪而过的双目,冷冽而锋利,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气。

他猛地惊醒过来。

就像是忘记了呼吸一般,直到冰冷的空气重回鼻腔,他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口地呼吸。

他睁开眼。

看见面前人来人往的景象,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不由抱紧了手中的灯。

街上的人似乎更多了起来,甚至还多了一些巡城的官兵。

他立马低头,拉低帽檐,沿着墙根往人多处走去。

可每个路口,似乎都有人把守。

岑云川知道自己的行踪应当是暴露了,对方也大概已经追踪到了此地。

岑未济站在城门楼上,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上,剑尖抵在地上,剑刃上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滴。

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气质太过凶煞,使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吴克昌道,“四面的城门已经封锁,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岑未济点点头。

吴克昌接着问:“可要肃清街道?”

肃清了街道,一方面方便找人,另一方面,到时若是动手也可以避免引起城中百姓恐慌。

可岑未济却道:“不必。”

吴克昌听到这个回答,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心念一转,忽然就懂了。

铁骑一队一队的在城中不停的搜寻,最后锁定的圈子范围也越来越小。

“将军,前面……”副将引路道。

吴克昌急匆匆赶过去,一眼先看到了数不清的人头。

聚在河边放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全是乌泱泱的或高或矮的脑袋。

“可要将人全抓起来?”副将问道。

“陛下有旨意,不许折腾城中百姓。”吴克昌简单道。

副将犹豫了一下,又问道:“等会儿我们要是抓到了那人……”

他边说,眼睛里已经开始闪起了光。

“将军可要亲自动手?”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虽然没有明说,但小道消息都在传,说他们今夜抓的人正是先前谋逆失败后逃走了的太子。若是谁能亲手将此逆贼杀死后并将其首级献给陛下,那便是祖坟着了大火的功劳,此后升官发财,自不在话下。

为了表忠心,他又不得不强忍住内心的贪欲,打算先试探试探自己的顶头上司,看看对方是不是也有此意。

但吴克昌却只是投下冷淡一瞥道:“你可知为何陛下调集如此多人马进城搜人?”

“是急着抓住那伙逆贼?”副将道。

“是急着找人。”吴克昌叹道:“陛下却并非是怕要找的人逃走,而是急……要找的人自己想不开寻短见。”

副将目瞪口呆之际。

吴克昌已经严厉道:“告诉你的人,手脚都干净点,必须把人活着带给陛下,听见了吗?”

副将赶紧点点头,“是。”

铁骑团团包围下。

聚在河边的人也渐渐反应了过来,全都抬头好奇张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闯入者们。

岑云川蹲在河边的石板上,怀里还抱着那只已经破破烂烂的兔子。

他想要把兔子放生了,可又担心纸做的兔子一见水便要塌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抱着兔子一起沉入水中时。

周围人却在小声交谈。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凝重的氛围,抬起头向周围看去。

却看见了铁骑背后的马上之人,对方正在无声地俯瞰众人。

即便有心理准备。

可这一刻的到来,仍然使他感到心如鼓擂,呼吸骤紧。

快逃吧。

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尖叫着提醒道。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在原地扎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心脏也越跳越快,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抖动,要从原位脱落一般,不停重重地往下坠去。

铁骑插入人群。

人们被划分成了更小的一堆。

岑云川抱着灯的手不停地发抖,本就被风吹朽了的灯笼显得更加萧瑟了。

身边的人全都一个个报了籍贯和住所。

岑云川低着脑袋,轮到他时,他特地用变了的嗓音报出城中的一个位置。

虽然在此地呆的时间不长,可他凭借着听到的为数不多的方言,成功的揉进自己嗓音里,说出一口地道的本地话。

“走吧。”负责检查他的铁骑,打量了他一眼后,又盘问了几句,听他对答如流,便匆匆一挥手道。

通过了。

他小心挤进已经盘问过后被放行的人群里去,长舒一口气。

可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你怎么办事的?那几个人你为什么放出去了?”

紧接着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岑云川回头,看见刚刚放行自己的小兵脑袋被打地歪向一边。

而他身前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听,听口音,都是本地人,不可能是将军要找的人。”小兵颤颤巍巍解释道。

岑云川的目光划过对方的脸,可这张面孔实在是陌生,他并无半分记忆。

那个人恶狠狠道,“若是错漏了逆贼?你的脑袋担得起?”

他说罢,目光扫向这边,最后停留在岑云川身上。

岑云川神色一凛,下意识的将手摸向了腰间,却摸了个空。

忽然记起,自己刚刚拿剑换了兔子灯。

那个身穿盔甲的高大汉子突然抬脚朝着这边走来。

岑云川僵硬地立在原地,脑子中在跑和不跑之间疯狂摇摆。

当余光看见自己身后那一圈圈靠近的人马和最后那道探究过来的视线时,他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明明天气尚冷,晚风中仍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可他的后背仍是密密地爬上一层薄汗。

那人一靠近,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强行按倒在地上,并用膝盖强压在他的脖子后。

岑云川被他撕扯的摔倒地上,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他的脑子先于动作,猛地清醒过来——若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兜帽落下露出面容来,反倒会引起旁人注意,不如就势佯装一番,说不定能再次浑水摸鱼过去。

于是他暗自咬牙,小声疾呼一声,做出害怕模样,将自己的脑袋抱住。

可那人却用手指勾住他从帽子间露出的一缕发丝,捏在手心,凑近闻了闻,露出一点恶心又暧昧的笑意来,“好香啊。”

岑云川宫中的一应用物都是由宫人负责,他每每沐浴时,水中总会被加入各种香料,时间长了,连带着头发也沾染上了经久不散的香气。

对方见他不敢反抗。

手中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从帽檐摸向了露出的那截白皙的下巴上,“如此细皮嫩肉,瞧着倒不像本地人,嗯?是不是,美人?”

此人竟是将他当成了娈童,想要趁机占些便宜。

可他的指尖还没触及岑云川的脸颊。

一支箭忽然穿过他的手掌,刺入他的大腿,他惊叫一声,嘴里很快就变成了痛呼和咒骂,刚一转脸,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吴克昌。

可吴克昌手里并没有拿武器。

“将……”他刚准备张嘴向自己上司告状。

便看见对方身后慢悠悠转出来一个人,此人手里正拿着一张细弓。

他瞪圆了眼,可下一瞬便立马匍匐在地,大声磕头道:“陛下。”

岑云川侧过脸,用手遮住了面容,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岑未济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盏破碎的兔子灯上。

他走近,伸手拿起了那盏灯。

仔细端详着。

“为什么买这个?”他问。

岑云川依旧用变幻了的本地方言糊弄道:“家中孩子喜欢。”

“是吗?”岑未济道,“太子几时有的孩子?朕怎么不知道?”

岑云川闭上眼。

一颗心彻底坠入了无间深渊。

第六十九章

被认出来了。

这一刻,岑云川脑子中的全部意识像是被某种力量全瞬间剥离了一般,只能凭着本能,想要躲避。

可他的身子刚刚蜷起。

就被岑未济用灯笼的长杆挑下了头上的兜帽,对方毫不留情地将他那张被小心遮掩起的脸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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