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他明明答应不再对夏时云有隐瞒,可是却从未跟他提过自己的过去。
来到停车场,夏时云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余妄惶惶切切,不知道该进哪边的车门。
是要去驾驶位老老实实当司机吗?
还是跟进后座认错?
老婆为什么坐到后面去了,不想看见他吗?
余妄被夏时云可能不想看见他这个可能性给伤得支离破碎,淡色的唇颜色变得失温的白。
正犹豫着,一双修长的手从车门处伸出来,倏地揪住他的衣摆,一把扯进车后座。
余妄猝不及防栽进去,手掌狼狈地撑在座位上,身躯底下就压着漂亮的、眼含盛怒的小男朋友。
余妄小声地叫:“老婆……你别不理我。”
夏时云冷着小脸,眼皮有点泛红,还是不理他。
余妄一下就急了,想摸摸他,又不敢,只好一手撑着身子怕压到他,一手小心翼翼地牵起夏时云的手放在脸侧,惶恐又依赖地蹭了蹭:“我还会赚很多钱给你花的,我听话的……别不要我。”
第41章 幸好他的老婆宝宝是很色的。
男人黑漆漆的瞳仁聚起一点亮光,略微闪烁、包含期待地看着夏时云。
夏时云心口一揪,有种闷气不知道要往哪里撒的憋闷。
他的手从余妄的大掌滑落下来,转而揪住男人的衣襟,眼尾红红地诘问:“他说的不对,你为什么不反驳?”
明明他都已经教过他如何表达了,余妄现在做得也很好,为什么却还是任由别人那样说他。
夏时云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点无理取闹,但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殃及了余妄这个哑巴小狗。
余妄愣愣地缩了一下瞳孔,有点茫然。
老婆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
即使是秘密日记被发现,趁老婆睡着偷摸偷亲他被发现,夏时云都没有反应这么大过。
余妄现在像一艘在航况凶险的大海上摇曳挣扎的可怜船只,夏时云一个轻轻抽手离开的举动都能轻易将他掀翻,然后尸骨无存地葬身海底。
他一下被冲击得不轻,声音沉沉地闷下去:“他说的……基本上是对的,不知道怎么反驳。”
辍学是真的,留不住妈妈是真的,独自离家孑然一身十余年……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遇到夏时云的话,他大概还在日复一日的单调工作,在高危的攀岩事业中体会少有的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快感。
在一次去国外参加赛事时,有位曾获过世界冠军的退役捷克选手告诉余妄,他这种心态是很危险的。如果一味沉迷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终将有一天会万劫不复,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
余妄当时只是礼貌地感谢提醒,但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直到遇见夏时云,他才产生了新的爱好,也从而生出了不像他的怯懦。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在夏时云面前能一直保持完美。
但……老婆不让他说谎了。
所以余妄只能难堪地承认,然后逃避地低下头。
他根本不是夏时云所想的那么好的人。
半晌,夏时云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他,然后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低声道:“先回家吧。”
余妄心脏一缩,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敢让夏时云坐到前面来,乖乖地进了驾驶位发动车子。
只是一双黑瞋瞋的眼睛时不时会往后视镜里偷看。
夏时云降下了一点车窗,吹吹风醒醒思路。
他男朋友脑子有问题,这样说,他不会信的。
虽然他迫切地想要问个清楚,但他感觉余妄现在像一只遭受重大打击而产生了应激反应的狗狗,语言组织能力似乎又倒退了,神经也很紧绷,在这里逼问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首先,他应该带他去一个他觉得熟悉、安全的区域,等他状态缓和一点了再试探一下。
只能先回家了。
夏时云望着窗外,突然开口:“那个人,我有点印象。”
“在一次企业峰会上我好像见过,刚刚说到一半我想起来了。似乎他经营的企业因为决策失败,亏损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他拉不到合伙人的话大概就要完蛋了。还是说你想采取舆论手段吗,这样他会完蛋得更快一点。”
夏时云不傻,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
余妄绝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如果他真的切断联系远走十几年,那一定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对待。结合余妄古怪拧巴的性格与身上说不清的伤痕,夏时云不得不深想。
夏时云终于理他了,余妄有些受宠若惊地抬眸,听清问话后又阴郁地沉下去。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吧,我妈妈……应该已经改嫁了,现在挖出来没有好处。”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余妄希望她是已经获得了安稳的幸福,有一个不一定大富大贵但是对她很好的丈夫,再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
陈年旧事翻出来会扬起不必要的尘土,扰乱平整干净的地面。
已经不是很有必要了。
母亲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爱是无声的流泪与枕头下的一沓零钱,他回馈给她的也只有沉默的祝愿。
于是夏时云轻声安抚他:“好吧,都过去了。”
后来一路安静无话。
夏时云似乎在微微歪着脑袋小憩,余妄也不敢打扰他,音乐都没开。
夏时云原本是希望他在安静中渐渐缓和下来,就像应激的动物,医生的建议也是尽量不要打扰他,尽量让他独处平静下来。
但夏时云发现这个方法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原本调教得乖乖的男朋友,肉眼可见的僵硬紧绷起来了。
余妄回到家之后,确实迅速把自己躲藏起来了,似乎是进了侧卧。
夏时云体贴地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心情也微微有些丧气,便在主卧看综艺打发时间。然而,每当他偶尔出去一下,就会发现客厅默默地变得干净了一点。
出来拿包薯片,他发现地板变得锃光瓦亮,还微微带着湿气,砖面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夏时云默默地回屋了。
再出来倒杯水,发现晒好的衣服都收下来叠好了,阳台外的绿植嫩叶上滚着水珠,一副刚被人精心照料过的惬意模样。
夏时云:“……”
男友竟然变成了自闭的田螺小伙。
像是怕发出声音惹老婆不高兴,偷偷摸摸就把家务活都给干了,勤劳得让夏时云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余妄只是默默地彰显他还有价值而已。
老婆从医院回来后就不再搭理他了,似乎不再想跟他亲密了。
余景生的话梦魇似的在他耳边萦绕,不断地说着他配不上夏时云,像他条件这么差的,迟早哪天老婆就会跟人跑了。
他当时情绪激动也是因为被踩到了痛处。
的确,夏时云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了。
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在他庞大的人脉圈里都变得普通了起来。
论外形身材,夏时云见多了漂亮英俊又兼具绝佳比例的明星模特;论有钱,娱乐业已经是来钱最快的行业之一了,何况人家只用拍拍照笑一笑就能大笔进账,并不怎么需要耗费大量体力;论性格……多的是左右逢源舌灿莲花的人精。
比如那个陈潇就是一个,逗得他老婆一直笑。
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止不住的阴暗怨妒几乎化为实质般的黑雾,阴森森地裹挟着余妄。
他怕夏时云讨厌他这副阴沉的样子,更怕出现在他面前就会提醒夏时云他糟糕的出身,从而对他产生细微的嫌弃。
毕竟他老婆可是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并且一毕业就很快闯出了名堂,长得还漂亮……跟他在一起完全就是下嫁!
条件并列放到社交app上面底下都会是劝分评论的程度!
要是不分大概还会骂夏时云是死恋爱脑。
余妄一想到夏时云要是回过味来有点后悔了,他就手脚冰凉,一颗心乱得闲不住,得干点活才能勉强镇定一些。
这么磨磨蹭蹭尴尴尬尬的到了晚上。
夏时云洗过澡,穿着一件棉白色的睡衣靠在床头边阅读,等余妄进来。
结果左等右等也等不到。
夏时云:“?”
不是,觉都不睡了是吧?
为了搬回主卧和他一起睡,余妄可谓是什么撒泼手段都使尽了。
又是可怜兮兮地求饶,又是红着眼睛一副要被发卖的失魂落魄样,还蔫坏的耍了小狗心机,钓了他一整天,最后还求着他跟他玩什么……玩什么强迫游戏,又骑又抱的磨了他半个晚上。
夏时云不松口,他就抿着唇死命地向上振腰,几乎振出残影。
夏时云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上来容易下来难。
最后被逼到实在没东西了,夏时云才哀哀戚戚地答应了他搬回来睡的愿望。
余妄当即就高兴得眼睛亮起来了。
迷迷蒙蒙睡到半夜,夏时云被热醒,迷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余妄还没睡。
男人的手臂正以一种独占欲很强的姿态牢牢地横在他的腰间,手掌热乎乎地贴在他的小腹上,嘴唇就挨着他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亲一下。
很轻很轻,几乎感应不到。
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有的只是满溢的爱惜。
夏时云有时就会因他这种静谧无人时才展露的爱意感到心惊肉跳。
搂在他腰上的手像渴光和雨露的藤蔓,沉默地向夏时云输送他的渴望——不能放开他,不能抛弃他,不能不要他。
否则他就会一瞬间枯萎了。
如果夏时云拒绝他,他的天会崩塌,地会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