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钊之鹤 第73章

“时机尚早,我说不得。”

“你迟早会明白,但不是现在。”

萧河冷眼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时钊寒身为皇嗣,他说自己与大祭祀并无渊源,这句话的可信度并不高。

但时钊寒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时至今日萧河的心境已今非昔比。

时钊寒的话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而时钊寒对他的喜欢是否出自真心,那就更不重要了。

“四殿下,想必你也知道树大招风意味着什么吧?”

萧河的不追问,并未让时钊寒松一口气,便听萧河接着说道:

“魏家下马之后,整个凌天都就属我萧家风光无两,我父亲、我大哥还有我三哥,如今他们手中握了朝廷不下三十万的兵力在手…..”

“他们既是朝廷重臣,亦是内阁老乃至皇帝都要忌惮几分的炸药包。”

“你是皇嗣,我是重臣之子,日后倘若没有必要,还是尽量不要来往的为好。”

萧河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与时钊寒划清界限,而一笔勾销之前所谓的情情爱爱。

他如此公事公办的态度,反倒让时钊寒再也开不了口。

“倘若这就是你想要的……”

时钊寒点点头,沉声道:

“那也好。”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不像他的作风,萧河下意识抬头看他。

只见时钊寒望着他的眸色深深,所说的分明话中有话。

“萧侯爷是天武帝的臣子,理应臣服、听命于他。”

“但早晚有一日,他们也会老去,而江山依旧在。”

“到了那时,无论你心中有我没我,我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

自从上次两人说清楚之后,萧河以为时钊寒不会再来了。

谁曾想第二日,那人又翻过墙头落到了他的院里。

时钊寒脸上带着一张李怀慈随便乱做的人皮面具——当他得知主儿要去干缺德的事后,随手捏了一张。

那面具虽不算丑,但也没帅到萧河能一眼就爱上的程度。

所以当他闯入萧河的庭院时,差点让萧河拿剑架在了脖子上。

直到时钊寒出声,萧河这才半信半疑的问道:

“时钊寒?”

顶着一张陌生人的脸的人回道:

“是我。”

萧河实在是忍不住,冷着脸骂他:

“你是不是有病?戴的什么东西?”

等萧河放下剑,时钊寒才开口说话,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笑意。

“你说不好往来,我才戴的面具。”

萧河一顿,似笑非笑道:

“我算是明白了,再怎么叫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怪我侯府无人,这才让一个小贼偷摸着进来。”

萧河一通明暗着骂,时钊寒皱着眉挨训,忍不住反驳一句:

“侯府外每一刻便有三支巡逻的队伍巡视一圈,还要再加?”

他一个皇子,倒是将这些东西摸的门清,萧河冷着脸道:

“既然如此,那便是他们失职。”

“倘若我偌大的侯府,也容旁人这般自由进出,我府上的女眷,安危何在?”

听他这般说,时钊寒心下了然。

萧北侯回凌天都,天武帝大摆洗尘宴,光是宫宴便连摆了三天三夜。

回家之后,萧家也摆了家宴,所请的虽是萧家的亲朋好友,但受邀而去的却多为朝中显贵。

如此可见,与萧家来往的官员,可比三皇子时文州私下结交的官职要大上太多了。

倘若萧北侯与皇帝不是过命的交情,就算再不生性多疑,怕是此刻心中也有些想法了。

萧河不喜酒桌之上的应承,是以有耳目在,哪家的官员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他倒是清楚的很。

即便自己称身子不适不去赴宴,也无人敢说他萧河无礼。

如今萧北侯回来,萧瑶订亲一事就不好再拖了。

更何况,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满意的人选,至于到底选谁,那便要看萧瑶的想法了。

时钊寒待了没半个时辰就走了,他的事情比萧河的还要多。

圣山那两个月,导致他回都有太多的事情积压着未处理,又恰逢魏家倒台,风头向着二皇子时寻夜一边倒。

收起旧的网,便又要撒下新的网。

萧河没功夫管他,当晚便去书房见了父亲萧百声。

萧河到的时候,萧百声正伏于案上写信,见他来了,便招招手道:

“五郎,来。”

萧河走过去为他研墨,轻声问道:

“父亲这是…..给祖母写的信?”

萧百声点点头,他虽常年在外征战,身为大将军却并不在子女面前摆任何架子。

是以萧瑶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也会时常想念父亲,倒不像旁家的小姐那般,与母亲感情深厚,却与父亲疏远。

“你祖母年迈,我日夜在外领兵,常年没个消息,她怎能不想念呢?”

萧百声轻叹了一口气,“五郎,如今你几个哥哥都在朝中谋有一职半爵,走不开…..你可愿替父亲去陪陪祖母?”

萧河放下手中的墨,回道:

“儿子自幼便长于祖母膝下,来凌天都也有三年之久,怎能不想念祖母呢?”

“如今我也算学业有成,又未到效力回报朝廷的时候,正好回岐州陪陪祖母。”

萧百声见他如此懂事,忍不住笑道:

“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上头有三个哥哥压着,旁人倒看不见你的好了。”

萧河笑着摇摇头道:

“父亲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我上头有三个出类拔萃的哥哥,万事都有父亲与哥哥们顶着,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萧百声满意的拍了拍萧河的手臂,重新提笔书写一行。

“五郎,我这几个孩子当中,就属你年纪最小,我与你母亲也更偏爱于你。”

萧捷年长,当年我随圣上打拼天下时,身边缺少值得信任的左手右臂,是你大哥不负众望,承担了这一重责,得圣上重用。”

“你三哥萧野,性子急躁爱惹是非,是以当年我领兵在外,被你大哥私自丢进了军营操练得苦不堪言,没想到也能忍,真的干出了点事情来。”

萧百声虽不常在家,但对自己的这几个儿子却关爱非常,个个了如指掌。

“而你二哥,虽与萧野为双生子,却从小体弱多病,他不像萧野那般强壮,但才情亦被圣上所赏识….”

说到这,萧百声稍稍一顿,便语重心长道:

“五郎,我们一家除你之外,皆蒙圣恩辅佐君上,在外人看来,可谓满门荣耀。”

“你小的时候就视萧捷为榜样,长大之后亦想效仿……”

“但你魏伯父的死犹在眼前,身为父亲,唯恐不慎牵连至亲啊!”

听到这,萧河闭上了眼,只觉得心头莫名一酸。

父亲怎能不知呢,魏家的灭亡,是因何而起,而萧家只不过是接下来的第二个魏家罢了。

“原本我与你母亲商量着,借着你祖母的由头,将你就此送出凌天都回岐州安稳过完一生…..”

萧百声看向他,笑容甚是欣慰:

“但今日见到你时,我忽然又狠不下心来,我五郎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

魏家血淋淋的教训犹在眼前,身为父母者,又怎能不感同身受为子女而考虑。

正是因如此,即便萧百声再身居高位,心中仍旧将家人摆在第一位。

他要为几个儿子谋出路,要为萧家留下血脉,更要保全双手干净的小儿子。

可萧河却当即下跪在地,紧抿着唇未出一言,但眼神却足够坚毅,萧百声便已知晓他心中的答案。

他不肯就此苟且一生,弃家人而去啊。

萧百声只能重重的叹气,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思考良久之后才道:

“小河,去做你想做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无人敢动萧家的人。”

萧河终于如愿闭上了眼,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父亲!”

上一世,萧百声便知自己已然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便主动请求天武帝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但请愿了三次,三次都被拒。

自此,他便知道,君要臣为忠则忠,君要臣为奸则死。

天武帝借势洗清了朝廷之上勾结成党的势力,他让帝权永永远远的落在了自己手里。

皇帝的宝座,即便是他亲生儿子,亦不被允许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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