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钊之鹤 第105章

那名萧家兵当即一愣,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

“景王青君?”

还是他身旁的同伴立即反应了过来,又惊又喜的将人一把推开,大喊道:

“开城门!开城门!是萧少爷来了!”

“快去禀告侯爷,快去!小少爷来了!”

“萧少爷!是五爷来了么?我这就去!”

一时之间,城墙之上的萧家军激动非常,城门从里面推开。

萧河握紧了马绳,按耐住心中蜂拥而至的情绪。

这一次,历史绝不能再重演。

第74章 君臣

夜深极静,役关城内亮起的火把照亮了萧河前方的道路。

一开始,萧河的脚步是平稳而有力的,但越发靠近营帐,便越发控制不住的越迈越快。

这条烛火通明的道路,萧河并没有走到最后戛然而止猛地的站定在原地。

趁着夜色与火光,萧河最先看见的是萧百声身上尚未脱去的银色铠甲。

火把炙热的烧着,渡得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是极致的暖色。

而就在这暖色之下,萧河望见一张苍老许多的脸庞,以及萧百声两鬓清晰可见的白发。

萧河紧抿着唇,生怕从自己的口中泄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前世也不知道梦过多少回。

又有多少回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如果他能早一点知晓天武帝的冷血与狠毒,如果他能更早懂事一些,不执意要与时钊寒成亲,又或者奔赴役关的不是萧野而是他,又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所有的悔恨无渡,化作恶鬼每次午夜梦回之时,将他拖入无边的地狱之中。

父亲的死,大哥被砍下的头颅,以及死无全尸的萧野,它们绘制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萧河的心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收拢再收拢,直至疼痛的无法呼吸。

“五郎,过来。”

萧百声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小儿子,却忽而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

这一阵心悸来的太突然,又太过猛烈,好似一种不详的预感或是暗示。

即便是他征战多年,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萧百声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脸上露出一些笑,伸手冲自己的小儿子招了招。

萧河这才如梦初醒,不再犹豫,大步迈上去。

“爹,我来了。”

太多苍白的话语被压了下去,连带着嗓子里的哽咽与激动痛苦。

萧百声揽着萧河的肩,重重的的拍了又拍,笑的十分欣慰:

“好孩子,爹就知道你会来。”

一刹那,萧河猛地瞪大了双眼,心脏忽而抽搐着悸动不止。

这样的话,曾经多少回在梦中梦见过。

父亲重重拍着他的肩,脸上是欣慰的笑。

他说,五郎,爹知道你会来。

五郎不怕,爹不怪你。

小河,我们回家。

在梦中,萧河已然满脸泪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爹,对不起!”

直至此刻满腔的压抑情绪催化成眼泪,预示着那个困禁着他多年的梦魇终将要过去。

萧河双膝刚刚跪地,萧百声便慌忙急乱的将他馋起来,连带着身后一众副将都是又惊又吓的模样。

“好孩子,起来说话。”

直至进了营帐,蜡烛燃了小半,萧河才渐渐的平复了情绪。

萧百声早已屏退了众人,营帐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他瞧着端坐于另一侧的小儿子,目光几欲探究,三番五次的扫视过他清瘦许多的面庞,最终寻得无果。

身为父亲,他再了解萧河的性子不过。

年少时气盛,大些又颇为傲才恃物,再后来经羡河落水一事后,倒像是忽然之间换了一个性子。

稳重是稳重了些,只不过心思却深沉了许多,倒叫人难以琢磨。

而如今,再见萧河,萧百声心中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过。

否则以萧河矜持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更何况,是在如此多人面前失态。

“温家谋反之事,我都已然听说了。”

萧百声斟酌着开口,“你母亲她们……都好?”

萧河重新振作精神,回答父亲道:

“回父亲,家中一切都好。”

萧河想了想,还想再说的详细些,但萧百声却冲他摆摆手,意思是不必再说。

“你母亲都已告知我了,这么多年她每月一封家书,不过三日就送到我手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萧河微愣,这也确实是,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上一世,如若不是为了尚且还在孕中的萧瑶,怕是在听到父亲身死的消息,也会随之跟去了。

想到这,萧河沉默几息。

萧百声擦拭着手中的剑柄,抬起眼悄然打量着他,忽而开口问道:

“我到瞧着……是你心中有事?”

萧河倏然抬起头来,对上萧百声深邃的眼眸。

这也许是个机会。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快速的窜过,屏住呼吸之间萧河抓住了它。

“是,孩儿确实有事瞒您。”

萧百声擦拭剑柄的手一顿,神情到显得有些意外:

“何事瞒我?”

萧河垂下眼眸,往事纷扰而至,曾经或真或假的那些都不必再说。

身为父子,他明白萧百声身为武将不信怪力乱神一说,他却要将话讲的逼真,就不得不好好酝酿说辞。

更何况此时大哥萧捷尚未与父亲汇合,此时坦言或许萧百声真的能听进去一二。

萧河犹豫的回头看一眼门口,萧百声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

“有什么便说,有你晏叔在,没人敢听墙角。”

听到此话,萧河当机立断的起身下跪,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倒是惊的萧百声再次站了起来,大声喝道:“萧河,你这是作甚?”

萧河抬起头来,对上的目光却无所畏惧。

“既然父亲已然知晓温家谋逆之事,那么必然也能看清当今之局势。”

萧百声紧皱着眉看向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坐了回去,沉声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萧河再言:

“温氏乃是武帝发妻,当年武帝迎娶温氏时曾许下半壁江山之诺言,而如今再回首前尘往事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萧百声脸色一变,萧河却面不改色的接着往下说。

“先太子年少时能文能武,更是难得一见的大孝子,却因武帝随口而出的一句谑言,病死他乡。”

“温氏谋逆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决定下来的事情,武帝寒凉人心的所作所为却是日夜兼具,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当年魏叔叔身死,我心中便已然有所预料到这一切。”

“而我们这些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到底在皇上的眼里又是什么?”

此时,萧百声的神情已然完全冷了下来,脸有愠怒:

“你懂什么,赶快给我住嘴!”

萧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于皇帝而言,魏家、温家乃至我们萧家,本就是他用来维持皇权的一枚棋子。”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破釜沉舟就此放手一搏?”

直至此话一出,萧百声再也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来,背过手去。

他并不是没有听出萧河话中之意,正是因为他听懂了,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滚出去!”

眼见着萧百声作势就要撵人,萧河咬咬牙忽而站起身来快步走至桌前,将萧百声刚刚擦拭的光亮的宝剑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萧百声闻声转过身来,心脏漏跳了半拍。

“逆子!你做什么!”

此时门口有一人的衣角轻微的晃过,是晏荣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看看。

萧百声的脸色又青又绿,双眼更是死盯着面前的小儿子,却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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