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 第51章

“裴再,我,我酒喝多了,我有点......”小段蜷起了腰,肚子涨的难受,他用他没什么力气的手去推裴再,看起来更像是在摸裴再。

“我想去,你先叫我下去吧,裴再,裴再——”

裴再推开他的手,按了按他柔软的肚皮,“我怎么跟你说的,养伤期间不宜饮酒,你怎么老不听话。”

第51章

小段藏起来的另一坛酒,在某个傍晚,被他忍痛分给了众人。

天气闷热,燥热的空气裹着人的身体,一天恨不得沐浴好几趟。傍晚时分暑意消减,小段拉了张桌子摆在廊下。

这样的天气,山珍海味也吃不下,桌上放着几碗冷淘,几碟小菜和一大盘红瓤冰西瓜。

他们都围坐在桌边,只有裴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灯笼挂在廊下,暖黄色的光洒在桌面和众人身上。

小段把酒拿出来,不咎接过去。酒一开封,霎时间,酒香顺着坛口飘出来,在每个人鼻尖转悠。

“这酒不错,”不咎夸道:“又香又冽。”

“那当然,”小段道:“要不是看你们天天早出晚归忙的辛苦,我才不会舍得分给你们呢。”

不鉴哼了一声,一马当先把酒坛拿起来,挨个倒给众人,连换女和红红这样不常喝酒的人都端起了杯子。

小段眼巴巴看着,道:“应该加点冰,加了冰会更好喝的。”

不鉴把酒杯在小段鼻子底下转了一圈,“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小段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没滋没味的笋子,悻悻地看着他们几个人开怀畅饮。

廊下的窗户忽然被推开,绿豆从窗户里飞出来。

小段看过去,裴再一身宽袖大衫,长发缎子一样垂在身前,正低着头给绿豆的水碗换清水。

不咎站起来,等候裴再的吩咐。裴再摇摇头,“我不饮酒,不用管我。”

他说罢,目光轻轻地落到小段身上。

小段背过身,扭着身子同换女说话,总不看他。

换女把自己的那杯酒推给小段,不鉴刚要出言阻拦,小段就懒洋洋地摇摇头,“不喝了。”

不鉴惊讶,“真转性了,打算戒酒了?”

“唔。”小段不言语,但他听到裴再轻笑了一声。

这让小段一下子恼了,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骂裴再。

“不喝酒就别坐这看着了,”裴再道:“又馋又非要看,看来看去就忍不住了。”

他把水碗放回绿豆的笼子里,将笼子挂在窗下,对小段道:“既然咱们两个都不饮酒,那就咱们两个作伴吧。”

小段不动,红红看了看他,“裴大人叫你呢。”

小段忍气吞声,又不得不站起来,“我听见啦!”

他起身走进屋,竹门帘拉起又放下,掩去了屋子里的情景。

裴再坐在里间榻上,素白纱袍随意地垂在榻边。

小段慢慢走过去,他不像裴再坐的那样端正,伸手搬了个枕头垫在脑后,便直接歪在榻上。

裴再晾了杯凉茶给他,抬眼却只看见小段的那把檀木扇。

他把他的扇子打开挡着脸,好像檀木扇上的花纹多值得研究似的。

裴再饶有兴致地打量小段,原来这是小段害羞的样子,不说话,不看裴再,也不许裴再看自己。

眼看小段真的打算盯着那把扇子到地老天荒,裴再又蓦地想起这把扇子是张金风那儿来的。

他心里啧了一声,有点不痛快。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裴再拿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

伴随着烛火的一闪一晃,一股微凉的柑橘清香慢慢溢开,简直像是刚剥出来的鲜果子,只有清甜而无丝毫苦涩。

这会儿不是橘子下来的时节,小段爱吃橘子,往往是最早盯着橘子上市的人。

他头两天买了一兜青皮橘子,又酸又涩,一口也吃不下去,只好剥开拿来熏屋子。

小段把扇子拿下来,露出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再。

“橘子味儿的香。”

裴再点头。

“你用什么做的?”小段问。

裴再细致地,耐心地铺着香料,“你猜猜?”

小段坐起来,靠近一点轻轻嗅了嗅,“是陈皮吗?”

“陈皮有苦味,”裴再道:“其实是枳实,枳实的味道与新鲜柑橘最相近。”

他将香炉的盖子合上,炉上缓缓飘起袅袅青烟,清香的味道顷刻间弥漫在安静的屋子里。

小段趴在小几上,目光追寻飘飘渺渺的青烟。他白皙的皮肤在宽大的衣领中若隐若现,细长的脖颈简直能被裴再一手握住。

隔着缥缈的烟气,小段对上裴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睛。

“看什么。”小段问。

裴再笑道:“我看你太好养活了,一把枳实就心满意足了。”

“呸,”小段道:“就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解馋的,谁满足了。”

他说是那么说,眼睛却不自觉眯起来,鼻翼耸动着,简直像上瘾。

那种神情让裴再想起小段在床帷之间,靡靡之相,活色生香。

小段把香炉挪到自己手边,他侧着身子躺下,光着的脚搭在榻边,压着裴再的衣衫。

裴再握住了他的脚,小段没有动,只顾着用手撩拨烟气。

裴再盯着小段,手顺着脚踝去摸他的大腿。

小段全身上下都瘦,仅有的一点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丰腴的皮肉紧贴着裴再的手掌,溢出他的指缝。裴再接着往上,小段就把两条腿并住,将裴再的手夹在中间。

裴再看向小段,小段懒懒地踢了他一下,头发窝在脖颈里,沁出一些薄汗。

小段还在闻枳实香,因此懒得搭理裴再。他总是这样,从不克制,喜欢的东西很喜欢,任何事情都要尽兴。

竹帘子忽然被撩起来,不咎走进来换茶,“公子......”

他话没说完,小段像被踩着尾巴了一样一骨碌爬起来,赤裸的脚掩在衣服之下,他背对着不咎跪在榻上,身形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不咎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动作。

裴再是他们里面最坦然的那个,他拿起搭在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让不咎过来换了新茶。

在裴府窝了小半个月,小段终于开始以太子的身份上朝听政。

他的位置在御座旁边,一把比御座稍小一点的椅子。

但是他身边的御座是空的,于是他仍然坐在殿中最高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朝文武。

跟随者太监尖利的声音,殿中百官叩头行礼,小段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最后的视线总落在离他不远的裴再身上。

裴再最年轻,裴再最好看,都是穿着朝服,属裴再最顺眼。

他很少以这样的位置看裴再,长久以来总是他追寻着裴再的秘密,紧盯着裴再的背影。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得意与兴奋,不为他从一个小混混坐在如今的高位,而只为他可以这样清晰地看着裴再。

太子正式成为太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衡王案。

似衡王这般皇亲国戚,都关在单独的牢房中。

小段穿过幽暗狭窄的甬道,来到关押衡王的天牢。

“衡王...罪人萧氏毕竟身份贵重,他不认罪,我等也不敢用刑。”

前头带路的官吏小心侍奉着,为小段引路,裴再仍以一步之遥的距离站在小段身侧。

直到看到一点亮光,小段才走到牢房前,看清牢笼中的衡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衡王瘦了很多,面颊和眼窝凹陷,一眼看过去,形如枯木。

他听到动静,看向来人。

裴再和小段隔着栏杆与他见面,衡王的目光一寸一寸剜过小段。

“听说你不肯认罪。”小段袖着手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负隅顽抗,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罪,”衡王开口,声音喑哑,“我乃先帝血脉,文治武功,哪一个不比萧道安强,他不配做皇帝,我之所作所为不过匡乱扶正。”

“你害死了很多人呢。”小段说。

衡王嗤笑,“成大事者,何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成大事者,”小段嗤笑,“我真不耐烦听你们这些事,衡王呀,陛下呀,天大的不甘和不公平呀,还是掩盖不了你是个烂人。”

裴再看向小段,小段一点也不被衡王的话所说动,大逆不道也好,壮志难酬也好,那不是小段在意的东西。

他晓得人命是人命,当他站在衡王这个位置的时候,他看到的还是这一点。

“不过你也不算完全没有做好事,”小段笑嘻嘻道:“裴再打算拿你开刀重新修订律法,也算你死得其所啦。”

衡王阴鸷的目光落在裴再身上,“裴再,裴再——”

裴再平静地看着衡王,“下官在。”

他咬牙切齿地从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我没有输给萧道安,我只是输给了你。”

裴再淡淡道:“承让。”

衡王定定地盯着裴再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他指着小段,“你让这个野种当上了太子,萧道安也没有赢,他也输给了你!”

“但是我不信,你总是能赢的那个,裴再,我在地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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