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再提起那些事情,不管是使尽手段让他听话,还是强硬地将他拖到裴再自己的理想中来。
“还好吧,”小段已经过来了,“回头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狠不下心,你也不是裴再了。况且你也没落什么好,除了最后那一下子叫人有点受不住。”
“不能否认,你真是个极为出色的老师。”小段还夸了他一句,他觉得自己也太宽宏大量了。
他看向裴再,指望能从裴再眼里看到自愧不如之类的情绪。
但是裴再没有,他说:“你是原谅我了吗?”
今晚的小段很豁达,豁达到不差这一句原谅,“真没怪你,你要实在过不去,我说我原谅你就是了。”
“你原谅我了?”裴再忽然笑了,笑意变成融融的水,他觉得庆幸,同时又因小段感到心疼,“你知道吗,你此刻就在爱我。”
小段笑了一下,“你也太......”
裴再看着他,眼里是笃定和爱怜。
小段笑不下去了,他怎么总能被裴再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他站起身,准备走,裴再拽住他的手,小段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开。
“去你大爷的,裴再,你去死吧!”
他扭头往外走。
裴再没有动,声音里藏着不可动摇的决绝,“你走了,我就真的死了。”
小段走到门边,停下来,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叫人怀疑他这一刻或下一刻就会绷到极致然后炸开。
在裴再呼吸都放轻了的一刻里,小段走回来,抬手重重给了裴再一拳。
裴再被打偏了头,他还那样看着小段,一个超然物外的人,此刻眼里尽是执迷不悟。
他终于被我抓住了,小段恨不得指着裴再的鼻子痛骂,他拽着裴再的衣襟把他拽起来,最后狠狠撞上他的嘴唇。
那是被赦免的一瞬间,直到那个瞬间,裴再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拥着小段,反客为主地吞吃他的唇舌,攫取他所有的气息,变成缠绕在小段身上的一条蛇,不肯放开分毫。
第73章
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裴再醒过来。
小段躺在裴再身边,抱着枕头背对着裴再。裴再把他转过来,他松开枕头,迷迷糊糊滚到裴再怀里。
小段睡觉喜欢蜷起来睡,脑袋抵着裴再的胸口,后脑勺的骨头浮在皮肤下面,格外清晰。
裴再顺着他的脖颈抚摸他的脊背,小段被裴再摸得舒展开身体。
他睡着的时候是很乖巧的,桀骜和挑衅都收了起来,眼睫又密又长,安静地像个小孩子。
小段被裴再弄醒了,他费劲睁开眼睛,屋外阳光刺眼。
“醒了?”裴再的声音沙哑又含着笑意,小段打了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脸,看了裴再一眼,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裴再心里跳了一下,“小段。”
他叫小段,小段没应,扭着身子往床下捞了两把,把自己的衣服捞回来。
衣服皱巴巴的一团,小段打着哈欠把衣服抖落开。
裴再坐起来,墨发散在他肩上,他上半身赤裸着,都是小段抓出来的痕迹。
他这么一坐起来,小段能看的地方就不多了,他盯着皱巴巴的衣服,眼睛直愣愣的,一点也没有乱瞟。
“昨天晚上你可没喝醉。”裴再的声音沉了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气息都很压抑。
小段“唔”了一声,只不说话。
裴再心里翻江倒海,喉咙像是塞了一团麻草,他盯着小段看了一会儿,到底没说什么,兀自低下头稳了稳心神。
片刻后,他抓起外衫下床,从衣柜里取了干净的衣服给小段。
外面的阳光灿烂的不像话,慷慨地洒在屋檐下,小段走出门,抻着劲伸了个懒腰。
绿豆在笼子里扑腾,今天裴再起得晚,没人给它添水添食。
小段把绿豆从屋里挪出来,挂在屋檐下,给它换了水和吃的。
裴再去煮了饭,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饺子,油碟和醋碟放在旁边。
小段吃的很慢,饺子热气腾腾,熏得小段眼前白花花一片。他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好几下才把饺子送进嘴里。
这时候他发现,庭院里的竹子好像少了些。
“这竹子,是不是没有之前多了?”小段手里拿着筷子,吃的鼻尖有点发红。
裴再道:“竹子太茂密了,夏天还罢,到了冬天,难免挡住太阳。”
小段没说什么,他有时候觉得这些竹子是永远在这里的,不管冬夏都是一样苍翠的绿色,竹叶在风中摆动,枝干几乎有一种玉石般的质地。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拔掉就拔掉了。
为了不辜负被拔掉的竹子,吃过饭,小段搬来一把躺椅,拿好枕头和盖毯,懒洋洋地窝了进去。
这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太阳晒着浑身发暖,一点也不冷。
裴再看着小段舒适地眯起眼睛,实在是琢磨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对昨晚的事情绝口不提,摆出了要赖账的样子,但是要赖账,吃过饭就应该溜之大吉了。
此刻他仰着脸面向太阳,阳光将他脸上一点细微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
裴再心里有些燥,几番思索理不清一个思路,他忍不住问小段,“你不回宫吗?”
小段摇摇头,“不回宫,我已经连续缺了两天的早朝,估计言官已经虎视眈眈地等着我了。”
那看来在小段心里,裴再比言官要好打发一点。
小段摸了摸腰间,荷包没带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裴再站起身进屋,片刻后端了几样干果点心。
小段挑挑拣拣,拿了个龙眼剥着吃,嘴巴一抿就把圆溜溜的核吐出来,啪嗒一声落进小碟子。
他打定主意要浪费一天的时间,做什么都很慢。
裴再看着看着,心就静了下来。
“你老看我干什么?”小段说。
裴再剥核桃,细细揭下微苦的一层皮,“这又没有别人,我不看你看谁。”
“啧。”小段不满意。
裴再换了种说法,“我想看着你。”
小段看了裴再两眼,然后开始乐,乐得前仰后合。
裴再一时有些无奈,“这句话有这么好笑?”
小段点头,他往嘴里塞一颗果仁,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斜睨着看裴再的眼里都是风情。
裴再盯着小段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下头,捻了捻手指。
小段敏锐地察觉到了,上下打量他,“你想什么?”
裴再道:“想陛下笑得很好看。”
小段撇嘴,“真的假的。”
裴再又道:“如果可以一直在我面前这样笑就好了。”
小段挑眉,微微抬了抬下巴,“我可是陛下。”
裴再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小段手边,“所以我只是想想。”
不鉴和不咎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他们两个结伴而来,是来找小段的。
“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裴再似乎不是很欢迎他们。
不鉴有心事,没察觉,不咎看了眼裴再,道:“陛下一上午没露面了,有些事情需要他裁决。”
裴再顿了顿,道:“进来吧。”
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但不咎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因为是心情格外好的小段,还是因为裴再让他们进门前看他们的那一眼。
他按下心头的疑惑,捡要紧的事情赶紧说。
“上官姚的账目已经全部默写了出来,江南那边也带回了证人和证据,人证物证俱在,可以着手捉拿康王世子了。”
“那还等什么?”小段道:“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康王病着,倘若他这会儿去了,念在康王的份上,再动康王世子就得斟酌了。”
小段想起老康王,摇摇头道:“我也不忍心叫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忙活了这么久,总不能因此功亏一篑。”
他看向不咎,“你去办吧,多找几个太医看顾着康王。”
不咎称是。
其他的事情小段懒得听,都推给裴再,裴再与不咎进了屋详谈。
不鉴站在原地,满脸写着心事,小段看了他两眼,“你又有什么事?”
不鉴凑到小段身边,低声道:“你同我说,你跟公子好过,是真的啊。”
小段咬着核桃仁,神色莫名地看了不鉴一眼,
自从小段把这件事告诉不鉴,不鉴越琢磨越心惊胆战。
仔细想想,不管是裴再对小段的另眼相待,还是小段对裴再的针锋相对,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俩的的确确是好过。
不鉴又一想,那三年前裴再离开,不就相当于抛妻弃子——虽然他俩没有孩子,但这性质就很恶劣了呀。
“怪不得你一直以来那么恨公子。”不鉴一脸凝重。
小段靠近不鉴,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你现在发现你家公子是个混蛋了。”
“公子,公子......”他看起来还是想维护裴再,想一想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在裴再和小段之间摇摆,不知道站谁合适。
这绝对是小段今天看到的最好笑的一张脸,他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拍拍不鉴的肩膀,“好过归好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用再纠结了。”
不鉴一愣,“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