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取豪夺了无cp男主 第110章

“只是造化弄人,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境地。”

事到如今,越青君对太后竟还是这般宽容的态度,摆明若是太后愿意退让,他也会当那日之事是个意外,不仅不会计较,还会向太后致歉。

如此态度,不愧他宽仁之名。

“先太子养于母后膝下二十余年,母后对他情深义重,难以忘怀,实属人之常情。”越青君开始说着像真心之言的鬼话。

才第一句,就成功让太后皱起了眉,面上露出明显的不悦。

越青君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先太子走后,母后更是日日怀念,一心只盼着璋儿能够继承大统,得到先太子失去的一切。”

太后原本都想好了今日见到越青君要如何伶牙俐齿,舌战群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有眼前这般情景,她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

“这些,朕都能体谅。”越青君来了一句。

太后心胸难得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谁要你体谅?!谁稀罕你体谅?你想体谅个什么东西?!

“当初母后认我为子,我本就受了母后恩惠,这份情,无论如何也该还。”越青君还在说。

“只是,无瑕愿意为此让出帝位,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能之辈结束我卫氏江山。”

因此,纵然会背信弃义,名声受损,他也要做这个罪人。

说到最后,语气中的温软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属于天子的强硬。

太后冷笑,“未登基时,为了皇位能够付出一切,登基后,倒是觉得自己做了天子,天下尽在手中,就能决定他人命运了。”

除了冷笑讽刺,太后心中更是觉得眼前之人冠冕堂皇,虚伪至极。

越青君没什么反应,真圣人尚且还会被人讨厌,何况他这个假圣人,能够糊弄住绝大部分人,维护自己的名声,他便已经满足了,至于少部分人的想法……谁会觉得受害后还甘愿原谅的他才是幕后坏人呢?

越青君无视她的冷嘲热讽,只平静道:“先太子德行才能皆远不如人,我本以为璋儿年纪尚小,纵有不如人处,悉心教导,终有成效。”

“然而这些时日他的表现告诉我,有的人天生如此,非后天能够更改。”

“璋儿才德平庸,头脑空空,也没有天子所有的坚毅性情,若非要强捧上位,也不过是将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江山彻底葬送。”

“说来说去,不过是你想出尔反尔,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赘述。”太后冷笑看他,“天子大权在握,想要谁的性命,根本不必如此麻烦,还要到处找借口。”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兵器在这儿,你就是亲自动手解决了我,旁人也不能对你如何。”

“没了我,太子是废是立,也是你一句话的事。”

“想杀我,动手便是!”

她微仰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面上尽是决绝与坦然,一副随时等着越青君来取她性命的模样。

越青君看着眼前人,自然知道对方这番姿态绝非是真的想死。

不过是以太后的身份相逼。

先前宁悬明用禁足的法子试图逼迫太后退让,如今太后以大义名分威胁越青君。

若他当真敢动手,少不了要落下个弑母暴君的名声,本就因为身体病情而不算特别稳固的皇位也会岌岌可危。

不提皇位不稳这事,仅仅是名声上无法弥补的亏损,对于极爱惜羽毛的越青君而言,便是绝不能接受的事。

越青君望着那把匕首,忽然沉声道:“母后,先太子与太子皆养于你膝下,可他们却都没能顺利继位,反而总在失去,你就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太后沉下脸来,分明不想搭理他,然而因为这话,却又终究没忍住,“你想说什么?”

从进来后,越青君就没有喝过一口水,此时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没忍住咳了好几声。

“璋儿的太子之位,固然是因为他天资不够,可先太子却非如此。”

越青君声音缓缓,不疾不徐,寻常时候极能安抚人心,可若是听的人本就心神不宁,便会让对方感觉越发急躁。

就如太后,她如今只恨不能这把匕首架在越青君脖子上,让对方快速说完。

“先太子生来便是太子,本该名正言顺继位,先帝纵然性子不好,可正因如此,资质平庸,庸碌无为的先太子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这话半点没错,先帝那样的人,容得下的只有真正的聪明人,和真正愚蠢的人,前者如越青君,会自觉避开先帝雷区,一路小心苟到最后。

后者则根本不会碍先帝的眼,毕竟自诩聪慧的先帝,眼里了装不下他以为的蠢货。

最难的便是不够聪明,也不够真蠢的人,例如已死那两位。

“是母后要他去争,要他去抢,要他处处出彩,要他在先帝眼中越来越碍眼,最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母后,越想要什么,才越会失去什么,自以为是帮助,却是在将他们逼上绝路。”

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是维护太子之位,可实际上,却是导致太子失去它的罪魁祸首。

明明是为了保住姐姐应得东西,却发现这二十余年皆是错付,她根本没有帮到姐姐,反而还害得唯一由她血肉分离出来的孩子死得那样凄惨,尸骨无存,他的血脉也要受人冷眼与欺凌。

“母后,你从一开始就错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便给太后过去数十年的人生做出定义。

屋中香雾沉沉,似要迷惑人的神智,前些日子积攒的沉郁与压抑,都在此刻齐齐爆发。

有那么一瞬间,太后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眼里只看得到眼前人,分明是一副慈悲相,却是那样狰狞可怖,宛如深渊恶魔,正在冷眼嘲笑着人类的弱小无能和愚蠢。

丑恶的画面,让人只想用尽一切武器,毁掉眼前这个妖孽怪物。

等她回过神来时,刀已经在手中,那把本是用来威胁越青君的匕首,此时当真开了刃,见了血,艳色鲜血沾了满手,顺着匕首滴落在地,一滴一滴,砸醒她的心神。

越青君倒在匆匆赶来的宁悬明怀里,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却还不忘扯了扯唇角,试图对眼前人露出一个笑容。

想伸手抚上对方苍白惊慌无措的面庞,却又想起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不愿将对方也玷污。

“我没事……”

“不会有事的……”

“我还欠你一个百年,可不敢死……”

第93章 譬如朝露

炎炎盛夏,灼灼骄阳,虽非正午,但太阳已经升到空中,开始发威,温度仿佛能轻易将人照得通红。

几名御医匆匆赶往天子寝宫,脚下跑得飞起,一张张脸晒得通红,还有人只顾着跑,没注意脚下,竟是踩到自己的衣摆,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药箱都差点摔开。

同僚们也没停下来等他,脚下步子都没有半刻停顿,摔倒的那名御医也迅速起身,连摔疼的手脚都不敢揉一下,生怕天子有什么意外,要算在自己这一摔头上。

与几名御医不同,纵然天上艳阳高照,宁悬明也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只觉得自己正身处深雪寒冬,如坠冰窟。

宫人伺候天子脱掉被鲜血浸染的衣物,给越青君擦汗的擦汗,擦拭身体的擦拭身体。

寝殿内宫人往来匆匆,脸上都带着苍白的面容与惊惧的神情。

天子今日醒来时还好好的,结果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却带着一身伤回来,还是被匕首刺伤,明晃晃的刺杀!

若真有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就要一起去陪天子去地下了。

越青君躺在床上,人已经陷入昏迷,唯有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即便紧闭仍不安转动的眼珠,才能显露此时他还有的人气。

宁悬明守在越青君身旁,紧紧握住对方瘦削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试探着伸出,试图触碰越青君的苍白的面庞。

当它轻颤着贴上越青君的脸颊时,宁悬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竟是在不自觉战栗。

“郎君,您的身上还有血,不如先去一旁梳洗一番?”有宫女道。

宁悬明方才抱着越青君,身上自然也沾染了对方的鲜血,仅仅是嗅闻着,宁悬明都觉得窒息,胸口好似千斤重,压得人喘不上气。

“不必,我……”话说出口,宁悬明方才察觉自己声音中的艰涩,仅仅几个字,便说得那样艰难。

半晌,他才勉强调整好情态,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道:“我换身衣裳就好。”

他去一旁屏风后将染血的衣裳换掉,出来时,御医也终于赶到,查看伤势,止血上药包扎。

“……伤口较深,幸而并未伤到要害,只要伤口愈合,就没什么大碍,这几日要着重注意伤口是否感染化脓,注意陛下是否发热,日夜都必须有人守在陛下床前,时刻注意陛下伤情。”

虽然御医这么说,但因为越青君平日身体便很差,前不久还卧病在床许久,今日又来这么一刀,失去的元气不仅始终未能补足,还又损耗不少。

伤势不重,愈合容易,养身却难。

宁悬明望着床上之人,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凝,“今日陛下当面,诸位给我句准话,以陛下如今的身体,还有多少时日?”

他缓缓闭眼,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身下床褥,柔软顺滑锦缎在他手中被蹂躏得凌乱不堪。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落针可闻,包括伺候的宫人在内,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动静。

“有本官在,即便陛下醒来,也恕诸位无罪。”

主动透露天子寿数固然有罪,但既是宁悬明发话,众人便先在心中松了口气。

如今谁不知天子最为信重宁侍郎,不仅在养病期间任由对方参政议政、批阅奏折,甚至连调动禁军的职权都由他染指。

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对方手中,如此信任,不过是为他们开脱求情,自然更不在话下。

然而即便如此,要他们随意泄露天子寿数,也是件危险的事。

最后,宁悬明将殿内其他人都发出去,只留了太医监一人。

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个躺在床上还在沉睡的天子。

没了其他人,此人方才小心谨慎道:“……若养得好,天子这身子,还能撑个十余年也未可知。”

“若是不好……”他语气迟疑,半晌才小声道,“兴许能有两三年光景……”

宁悬明揪着床褥的手骤然一松,浑身也好似被这消息打击得卸了力气,若非此时是坐着,若非他手撑着床,支撑着身子,方才或许就要像越青君一样,晕倒了事。

主动揭开面纱的是自己,选择面对真相的是自己,可当真听到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的还是自己。

可即便再不愿面对,一切都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回避。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此事不许外传。”

“本官固然能在旁求情,可若是误了天子的大事,我再求情,天子也饶不了你。”

太医监自是低头拜服道:“是。”

如此,宁悬明方才挥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待宫内只剩下自己与越青君二人,宁悬明方才稍稍泄露一丝不能展露于人前的软弱,微红的双目始终看着床上失血昏迷之人,不曾移开半分。

他轻轻握着越青君的手,好似眼前人是块嫩豆腐,轻轻一碰,都能让人受伤。

被越青君养了这些日子,宁悬明鲜少再出差办事,气度被养得与从前白了好一截。

然而此时握着越青君的手,两相对比,差距仍是十分强烈,所说宁悬明还是寻常人能养出的正常白,越青君便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才有的死白。

伤口已经让人上好了药,空气中药味盖过了血腥味,宁悬明从未有此时这般觉得这清苦的药味如此沁人心鼻,令人安心。

宁悬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床上人,动了动唇角,还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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