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 第81章

想到猴叔孤守观中,解春风诚心夸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转念一想,这些小祖宗是陪着猴叔,现在有几只贴窗户上吃醋作妖,那就说明……他正想到这,门吱呀一开。

“哟~”

猴叔脚步微顿,对着光速分开的俩孩子拉长了声调侃。

“分开做什么,抱得好好的。”

一大群纸人在门边蹦蹦跳跳,兴奋大喊主人猫猫,因为之前解春风在睡觉裴牧云明令他们不许进门,所以此时都不敢进门,不过不妨碍一些纸人对解春风比划瞪眼,解春风趁裴牧云不注意对它们做了个鬼脸,把纸人们气得直跺脚。

裴牧云强自镇定,转移话题:“辛苦猴叔,是昭榜?”

猴叔把抱着的天疏阁送来的长匣在矮桌上放好,看他耳根红透的样儿,还有解春风求饶的眼神,也不继续调侃他们,点了点头,复述起来:

“离贰说,昭榜今早放出去了,给阁主送一份。里面还有云之南机术师们写的呈报,他们已经着手制造天柱支架,似乎有一样材料难寻。哦还有,白牡丹那孩子决定暂留云之南,跟着机术师们学习,托法士给咱们带声平安,祂什么时候去的?”

解春风代答道:“祂对机术感兴趣,给师父送完葬下山,牧云就让法士带祂去了云之南。”

老猴镇定地点了点头:“是这样。也好。”

昭榜厚厚一卷,还有相应的几个水镜卷轴,裴牧云都是亲身经历,就没碰水镜卷轴,只将昭榜打开详看。

解春风凑过头去,边看边叹,天疏阁这昭榜写得是足见功夫,既通俗易懂,又简洁明了,必要过程叙述还带了一丝颠荡起伏的感觉,难怪老百姓都爱看。

今日这份昭榜更是重量级,不仅把魔尊诡计、海盗倭寇绑架众妖占海崖害命制药、章剑客无辜遭殃丧命、海角城官员受明樑帝指使任凭倭寇占岛、明樑帝接受血珠子贿赂并且是浑沌凶兽等等真相全都写得明明白白完全曝光,还附上了后续处理和矛头直指昏帝贪官的结语。

“好一篇檄文,”解春风击节而赞,笑得温柔,“就看砸下去这颗巨石能激起什么浪来。”

裴牧云手里是天疏阁对收缴血珠子的现有研究简记,他刚看完,神色有些凝重,闻言只嗯了一声。

匣子里还有一封信。

裴牧云拿起一看,信封正中写着五个朱笔大字:认罪觉迷书。

这是?

再一看,信封上还写着春风剑侠敬启,落款闻人去病。

师兄和闻人?他两个什么时候?

解春风眼疾手快,赶紧把信一抽。

裴牧云抬眼看他。

“闹着玩,闻人大人这人就是诙谐,不愧是武将里最有文采的武将,文臣里最会打仗的文臣。”解春风讪笑解释。

裴牧云看着师兄金眸:“他也是你朋友?”

真是随师父,朋友遍九洲。

解春风恨不得把闻人吊起来打,此时也只能咬牙认下:“损友,损友。”

门外,一只机灵的纸人抱住纸脑袋,自言自语地回忆起来:“闻人?闻人大人?画,主人猫猫?小镜子里,主人猫猫?”

解春风赶忙一道剑风关了门,大声道:“说到昭榜!牧云你预料各地反响如何?”

裴牧云看向他,说出正在思虑的地方:“鎏金黑城。”

解春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得如沐春风:“那只能静候分晓了。”

第104章 浑沌弄权术

京城。

明樑帝刻意放慢了脚步,双目逡巡着底下众臣,缓缓走向龙椅。

等待良久的满朝文武早已跪麻了腿,明樑帝一踏入金殿,他们就不停大礼拜地,山呼三声:“恭请圣上退位!”

呼罢,满殿死寂,无人再敢出声。

大多数官员连呼气都拼命压低,生怕惹来浑沌凶兽残害。

数息之后才有机灵的大太监回过神来,赶忙补救,做出义愤填膺状大声厉喝:“大胆!反了!”

明樑帝只一抬手,金殿内外所有太监齐齐跪地!

整齐划一的膝盖撞地之声响如烈鼓,群臣陡然生了满背的冷汗,这显然不是人力所为,就算这些太监被明樑帝驯得再听话,也不可能连殿外太监都跪得这般整齐,这是浑沌凶兽有意显露了修为威慑!

明樑帝享受着这惶恐畏惧的寂静,片刻后,才特意点名问了第一个问题:“魏爱卿,京城天疏阁反贼的那昭榜,你办好了?”

魏慈庵迫不及待地从众臣中爬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拜道:“回圣上,臣幸不辱命,终是将此难题彻底了结了。”

群臣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这个奴颜卑膝靠讨好明樑帝飞速升官的坏种,此时见他依然对浑沌凶兽如此谄媚,眼神都越发鄙夷,都觉得此人丢尽了启□□文武百官的脸面。

也难怪魏慈庵是百官中唯一一个明言不参与而且极力反对群臣进谏劝退的,这人没有真才实学,更没有品行可言,只有满腹奸诈恶水,离了明樑帝根本爬不了这么高,自然要死死抓住明樑帝这根权钱稻草,哪怕那是一头凶兽。

魏慈庵这回答显然是有意夸功,想让明樑帝多问一句,他好多自夸一把,但明樑帝此时也不介意他这点小心思。

尽管早就从微服监视京城的多个游吏太监那里得到了详细报告,对魏慈庵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明樑帝还是配合道:“哦?你是如何了结的?”

魏慈庵深知明樑帝耐心有限,不敢多拿乔,立刻详细回道:“圣上容禀,过去曾有不少同僚奉命处理昭榜,然而,无论刀砍火烧都无法将天疏阁阁外高立的青石板与张贴在上的昭榜损毁分毫,连个烧痕砍迹都落不下。

“臣收到密令后,立刻就从这些过往失败教训中想出一个办法,当时就派了京城守军驱赶百姓,不许在天疏阁附近流连,并加急绕着那青石板砌了四面墙,将青石板彻底封死,再没有人能看到天疏阁反贼今早贴出的昭榜,而且,往后都有守军轮岗守墙,从今日起,至少在这天子脚下,天疏阁反贼们再不能用昭榜妖言惑众!”

明樑帝拊掌大笑,赞了一个好字。

魏慈庵不敢惹他烦,直道为君解忧乃分内之事,并深深一拜。

明樑帝也不多理他,转脸看向群臣,幽幽问道:“诸位大臣,朕知道你们都看了那昭榜,你们能跪在这金殿上,足证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如何?都说说吧,看出什么来了?”

满朝文武不敢接话。

他们确实都看了昭榜,当然不会是亲自赶早去挤在百姓当中看,而是由家里养的幕僚或识笔墨的下人去天疏阁外的青石板前抄录来看的,至于明樑帝为什么会知道,他们也都心里有数,明樑帝改造后的黄门令,里面那些游吏太监都是变装散落在京城中防不胜防的特务。

再说,如果他们没看昭榜,怎会知道明樑帝居然是浑沌凶兽?!

对于昭榜会引起的其他问题,他们自然也都忧心忡忡,各地愚民和那些不受官府管理的杂等修士或许会受天疏阁蒙骗,被天疏阁反贼蓄意在水镜卷轴中展现的话术蒙蔽,定然有不少傻子会在看了今日昭榜后一心加入天疏阁。

可他们不同,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真正治国的朝廷砥柱,天疏阁反贼那些男盗女娼、大逆不道、伤风败俗、寡廉鲜耻的荒唐之论,怎么可能迷住他们的眼睛!若放任天疏阁反贼继续活动下去,离礼崩乐坏那日已然不远!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问题,启□□传承至今,立国有道,结果传到本朝,帝位竟在不知不觉中遭浑沌凶兽偷去,这怎么得了?!且不说兽如何能治人,它不是皇族嫡长血脉,连个宗亲都不是,再继续拜这凶兽为帝,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有何底气治理天下万民?

帝位不正,若再加上天疏阁反贼煽动,搞不好就要起民变的!

哪个当官的不怕民变?

尽管都是这么想的,一时半会却无人敢站出来回答,毕竟,天疏阁反贼贴出的水镜卷轴中,浑沌凶兽一滴血都能和玄真那对风云半仙斗得有来有回,他们这些肉体凡胎、低阶儒修,集体上谏还能装起胆子,站出来单独回话,那是嫌命长了?

却在这时,还真有人站了出来。

明樑帝冷眼一看,是七十高龄的闻人吉,他是两朝老臣,虽只是低阶儒修,满头银丝,却不显老态,老骥伏枥,精神矍铄。

闻人吉走到殿中,行大礼一拜:“恭请圣上退位!”

明樑帝高深莫测地问:“朕犯了何错,竟惹得众卿联手逼朕退位?你们,师出何名呢?”

闻人吉大礼再拜,庄严答道:“祖宗家法!天纲伦常!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满朝文武被老太师感动得热烈盈眶。

他们不能答得更好了。

明樑帝却阴恻恻地笑起来:“祖宗家法?哦,祖宗,你闻人家确实有位祖宗,大名鼎鼎的儒将闻人去病,如果朕没记错,他比你更是嫡出,而且,不久前刚叛出儒门进了荆楚天疏阁!闻人老太师,你要尊祖宗家法,难道尊的是那位祖宗的家法?”

不等闻人吉说什么,明樑帝又指向一位年轻官员:“闻人珏,你三弟前年偷偷进了京城天疏阁,一去不回,你隐瞒不报,是不是也想加入天疏阁?”

群臣皆惊!闻人去病叛出儒门一事,早已传得百官皆知,闻人去病毕竟是儒门高修,相当于传说中的人物,算起辈分来都不知要加多少个曾,因此对闻人家影响并不很大,但闻人家下一代居然又有人加入了天疏阁,这就是个惊天消息了。

而且这消息完全无人知晓,闻人家居然能足足瞒了两年多,此时乍闻,群臣不仅震惊,对明樑帝手下游吏太监有多无孔不入的害怕又多了一分。

闻人珏作为刚出头不久的旁系新秀,毕竟经验不足,慌忙解释:“臣绝无此意!三弟年幼不懂事,受了天疏阁蒙骗……”

明樑帝根本懒得搭理他,只看着闻人吉冷笑,阴阳怪气道:“闻人家,书香望族,不止本朝,前朝乃至前前朝闻人家都是官场有名,当年武帝开国立朝,闻人祖辈是有从龙之功。再看今日,啧啧啧,不愧是名门望族,惯来是四方押注!”

闻人吉听到这才脸色急变,正要辩驳,明樑帝却自顾自接着道:“闻人老太师,你是个聪明人,必然对那天道法网有过思量,你心里清楚,说白了,你们这些人,就算想下注天疏阁,天疏阁都不会收。若日后天疏阁真成了事,此刻金殿中的诸位,你我哪一个还有活路?哪一个还有权钱可享?”

明樑帝环视群臣,对着他们僵硬的面色,张狂大笑,更直白地问:“朕问问你们,没了朕,你们拿什么跟天疏阁斗?两个半步剑仙,其中一个还是白龙神兽!遍布九州的天疏阁,笼罩苍穹的法网,还有你们远远得不到的民心所向!就算朕今日甘愿退位,你们打算推举谁为帝?”

被明樑帝问得满心惊慌,有官员脱口而出:“迎回长公主……”

明樑帝早有预料,竟然并不发怒,煞有其事地接口道:“她是我的血脉,众神派我下来斗天疏阁,成事之后,我必然是要被捉回去,听候众神发落,她就算不被赐死,也不可能留在凡间。”

满朝文武一愣。

他们万万没想到浑沌凶兽会亲口承认自己是众神故意放回凡间的棋子。

天疏阁昭榜中并未写实是众神派下,但在水镜卷轴中,魔尊和浑沌凶兽都是这样声称,假如众神有心下凡铲除天疏阁,那无论到时候谁来为帝,至少朝廷是保住了!假如真是如此……

鱼上了钩,明樑帝继续道:“朕乃浑沌,随时都能将整个京城的人灰飞烟灭,更不要说一个小小金殿,你们如此犯上,朕却从来不曾对你们下过杀手,正是由于众神下的束缚,你们想对付天疏阁,不过是为了那些权钱厚利,朕对付天疏阁,可是身奉神旨、不得不为。”

“真想对付天疏阁,你们就不该与朕作对。没了朕,你们没有赢的可能。”

语罢,明樑帝闲坐龙椅,不再出声。

殿中低语议论纷纷。

满朝文武都在交头接耳,闻人珏是少数没有参与议论的一个,倒不是他不想,他刚遭明樑帝点了名,附近官员都不想在此时跟他扯上关系,而与他交好的年轻官员并不在附近。

他也确实心乱如麻,三弟逃家一事被明樑帝揭破,他和父亲今夜少不了要毕恭毕敬赶去嫡家领一顿责骂教训,他既担心三弟真的被家谱除名,又气愤三弟犯下滔天大错。他越想越更低了头,不敢冒险与嫡系家主闻人吉对上视线。

他满头愁云,半心半意地听他人议论,惊觉几乎所有人都听信了明樑帝的说辞,不知为何,他想到水镜卷轴中那些被倭寇开膛破腹的妖精,不禁动了一丝恻影之心,妖虽然是妖,毕竟也是九州生灵,如何能任倭寇残酷屠戮?

正巧,此时有官员争执中音量渐大:“……与倭寇合谋,私借海岛,这又怎么说?那血珠子是以九州妖精制成,倭寇该斩,但那血珠子按理该收回公库、”

明樑帝闻言并不着急,甚至神色更为平静,简单解释:“南海倭寇一事,朕只是与倭寇虚与委蛇,他们以华夏妖精制药,心肠歹毒,确实该死,但朕费心周旋得来的血珠子,却是对抗天疏阁的利器,有了它,我们在战场上才不会败得摧枯拉朽。”

闻人吉眼神精明,立刻恭敬问道:“臣等驽钝,还望圣上详解。”

明樑帝轻蔑一笑,手中忽然多了一粒血色圆珠,他把玩着圆珠道:“这一粒,就能让元婴瞬间到达半步成仙的实力。”

元婴瞬间成半仙!

满殿皆惊,震惊过后,所有人的眼神都流露出了贪婪。

“不是永久的实力提升,”明樑帝语焉不详地补充,“还要付出一定代价。”

这并没有打消所有人的贪婪,依然有不少人痴痴地注视着明樑帝手中把玩地血珠子,即使只是一个时辰,半步成仙的实力足以做成多少事?

半步成仙的实力足以在任何地方为所欲为!就算只有一个时辰,那也是绰绰有余!不论想要什么都能拥有,曾经再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可以轻松征服夺取!城池、珠宝、女人……任何东西!

然而,不等再有人问,明樑帝就收起了血珠子,并且转移话题道:“朕也有错要认。”

“为揭露天疏阁作反野心,朕不得不引蛇出洞,不仅与倭寇虚与委蛇,还不得不容忍西来歪僧在京城屡屡作恶,如今天疏阁的真面目已然揭露,朕已秘密斩了明妃,含泪埋了幼子,只待践行神旨,从天疏阁反贼手中守住这大好江山,到时迎回众神,再听候众神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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