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去病这个老祖宗可比闻人珏聪明得多,他一问出是卖猫的生意,立马知道夏侯椿打的是什么算盘。
都不用夏侯椿开口,闻人去病直接抿嘴笑道:“单纯画猫,可以,您拿一只来,我保准给您画得满意。您要是愿意出高价,我也不是不圆融的人,能给您画个毛色身形全不似~却有两分神似~这要不行,那您这生意我做不了,除非您打得过白龙剑侠,神似形似的大白猫,我挣了这份钱也没命花。”
听闻人去病这番话,闻人珏才觉察出自己是被夏侯椿坑了一把,当即有些生气,面色闷下来,苦恼要怎么跟祖宗解释自己并不知情。闻人去病哪需要闻他解释,他脸色一变,闻人去病一眼就看懂了,这傻小子。
其实真要画得形似神似,阁主也不会跟他计较,而以剑侠如今的超脱,大概率也不会跟他计较,然而,闻人去病虽愿意给喜欢阁主剑侠的人大力兜售小商品,却不愿意做假冒阁主之名的生意,哪怕只是卖猫,这两者在闻人去病心里的性质完全不同。
何况,尽管他哥完全不肯聊相关话题,一问就冷脸不理他,但闻人还是隐约猜到了那两位的打算,他估计那两位至今没跟他哥这些的老朋友沟通,然而这些老朋友也像他一样猜出来了,所以他哥才会一提这事就冷脸。实话实说,闻人心里是相当震撼的,易地而处,他万万做不到如此。是以,本来他就不会接,如今更不会答应。
被闻人去病开门见山道破心思,夏侯椿竟也不尴尬,诉苦般道:“哎哟,大师冤枉,哪敢奢求形似神似!阁主那样的大白毛、轻银斑、碧绿眼,怕不是女娲大神亲手造化出的。实不相瞒,我倒是想找像阁主那么仙气漂亮的小猫,哪怕就像个五六分呢!可惜重金求遍了都买不到!
“那苦寒之地的银斑小猫都跟小老虎似的斑纹极重,当地人不稀罕当地猫,他们说棕虎斑、蓝虎斑、金虎斑和银虎斑随便挑,但找不出像阁主那样轻银斑长白毛恰到好处的,我给他们看了大师您的画,他们看了倒还想买阁主呢!您说这事闹的!真画得形似神似,反而货不对板,我这重金买来的猫崽也卖不出去啊!画个一分神似我就无憾了!”
夏侯椿喊得跟真冤枉似的,闻人去病也不戳破,只是报了个高价,让他回去考虑考虑,要订字画,那明晚下班时间带猫来,不订那就有缘再见,买卖不成人情在,下回有生意再谈。
闻人去病客客气气,夏侯椿也表现豪气,当即一把付了全款,还千恩万谢了半天才肯走。
闻人珏想道歉却憋不出话,闻人去病趁机抓他当壮丁,让他帮自己把包好的小商品捆上机术快递兽,闻人珏刚想问什么机术快递兽,就从阳台窗户看见打邮局方向乌泱泱飞来了一大群机术快递兽,有高空飞的,有中空游的,有低空跑的,登时惊呆,从这些具有各地特色机术快递兽就能看出闻人的小商品生意做得有多广。
机术快递兽都是由灵珠子供能飞行,但九州各地的机术快递兽都做出了特色模拟动态,这样看上去生动不死板,避免动物在空中僵硬地飞来飞去吓到小朋友,也是预先对空域进行了分流——有消息说,天疏阁大机术师阿藕正领衔空航机术船的研发,距离部署空中公共交通那一日大概不远了。
等到闻人珏替不知去了哪的闻人去病绑完所有小商品送走,天都黑了。
回到家的闻人珏被闻人琅赶去吃饭,他拿着筷子寻思半天,还是把事情跟弟弟说了,然后满腹纠结地问明天要不要再去找闻人去病道歉。
闻人琅在情报局干活,听完他哥的话,简直是被这老实劲逗乐了:“你给他做白工做到这个时辰,我等你吃晚饭等到饭菜都凉透了,你明天还去找他道歉?真是活祖宗!你就当是做白工孝顺他了,两下清账!你别瞎琢磨了,吃你的。”
闻人琅边怼他哥,边拿公筷给他哥碗里不停挟菜,总觉得在家里地位越来越低的闻人珏一时都分不清他这是气还是不气,干脆不想,低头干饭,明天上班还要去再劝劝自个儿分区那位固执的李大爷。
第二天闻人珏上班路上又先去送了闻人鸢上学,他们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闻人鸢又忍不住去摸摸引导交通的马路机,被闻人珏笑话这么大了还跟小朋友一样。
正在十字路口蹦蹦跳跳的指挥交通的是北京机术局新做出的灵珠引导马路机,形象完全就是放大版的小纸人,原本的设计只有兔子那么大,用的是防水材料又软绵绵,还内置小纸人们录的引导语音,常被小朋友们抱着不放甚至哭闹着想直接抱回家,于是最近重新换了批半人高的,结果赖在马路机旁边不肯过马路的小朋友变多了。
阁主做的小纸人实在可爱,如今各地争相抢注标志性形象,瞄上小纸人的不在少数,坐拥青城山玄真观的芙蓉城只是在大熊猫和小纸人之间犹豫了半天,就被京城机术局抢了先。阁主得知后哭笑不得,声明小纸人形象九州各地都可使用,于是各地公共服务领域涌现出了一大批小纸人形象,芙蓉城这回抓住时机,让青城山景区就第一时间用上了小纸人形象的引路指示牌和文明标语墙绘。镜清先生到底是棋高一着,抢在这些发生之前就找小纸人们录制完了经过国学传承研究院重新编纂的启蒙古文朗读教学水镜卷轴。
转了人行绿灯,闻人鸢恋恋不舍地与马路机告别,闻人珏见她实在不舍,就把从闻人去病那听来的趣闻讲给她听,据说小纸人们因为阁主夸奖这些形象使用得当还嫉妒上了,装哭发脾气,要主人猫猫保证不会喜欢这些超过它们。
“真的呐?”闻人鸢听得双眼发亮,不自觉用上了小纸人语法。
闻人珏好笑点头:“嗯呐。”
堂兄妹两个在女校门口道别,闻人珏继续往单位走,走到门口发现同事娄金狗又提前到了,正在回答群众问题,于是两人只是互相点头打了招呼,闻人珏路过时听了一耳朵,原来这位大娘时来问新国家还允不允许拜财神爷。
娄金狗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热情:“大娘放心,能拜的嗷呜~啥神都能拜的嗷呜~大娘您家拜的是哪个财神爷嗷呜?”
大娘看着娄金狗,眼神里充满了想领回家养起来的慈爱:“你这狗、你这孩子长得真俊呐!大娘家拜的是关羽老爷!”
娄金狗眨眨眼:“关羽老爷也是财神爷啊嗷呜?昨天来问的大爷家拜的财神爷是赵公明嗷呜。”
大娘一挥手,语气豪横:“赵老爷我们也拜!还有阁主、剑侠、星归道长、孔雀佛子那么大一家子,这不都得拜上嘛!讨个好彩头!”
娄金狗乐呵呵点头:“您说得对嗷呜!”
闻人珏边听边笑,快步走进办公室,对星日马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咴~!”星日马对他点头,“新闻看了吗?被明樑帝禁掉的神宫集会宣布确定恢复了,定在每年立夏开幕,今年立夏是四月初八,马上就到了咴~”
“哦?那可是大好事,是在云之南办吗?”
“是的咴~”
“也确实该在云之南,实至名归。对了昨天的材料你……”
崭新的世界,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220章 灵珠时代的雏形
神宫集会定在每年立夏开幕,为期六日,九州按序轮流推举城市举办。以不断促进机术发展进步为核心主旨,由承办城市自选主题展现当地风光。
天疏阁的机术发展,前期是依托星归道长的发明创造,再由法士在实践使用中改进创新,中后期则是通过在云之南创建机术院,收留了从各地逃难或被天疏阁解救而来的机术师,汇集智慧发展壮大,不仅在斗争中贡献卓越,还为民用机术的飞速发展打稳了基础。因此,云之南州成为了九州承办轮序的第一位,明年就轮到了第二位——星归道长的玄真观所在的荆楚州。
而云之南州推举出的承办城市,不出所料,正是机术院所在的大理城。这些年来,机术院各位敢想敢干的机术师对大理城不断进行改造,各种便民新机术也是由大理城第一时间体验试点,这座古城已然是机术与传统结合的梦幻之城,以白族古建筑为主、藏族汉族古建筑为辅的传统古城得到了保护,与此同时,新兴机术又随处可见,正是举办全新的神宫集会最合适的选择。
自从消息宣布,关注度就一直居高不下。随着筹备工作推进,更多的消息通过水镜新闻传遍九州,这届神宫集将会有多么神奇已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爱聊的话题。
听说不用花钱远赴大理城,大家都可以通过本地各公园广场里新安装的青铜生水道符框免费观看,各城镇还可以根据本地财力增加水镜投映设施;听说星归道长留下的天柱支架设计稿原本是要在浑沌明樑帝禁掉的那届神宫集会公布,这次大概会由阁主剑侠代为公布,慰藉亡师英灵;听说机术院又有了机术新发明,很可能会在集会上展示样机……
热热闹闹的讨论着,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七,明天神宫集会就要开幕了。
现行制度是工作六日休三日,恰好今明后三天都是休息日,不过,规定虽然如此,毕竟是国之初始、千头万绪,各地各重要部门加班仍是常态,尤其是京城这种重要部门云集的要地。
班俊忙过了下班时间,结束手上的工作,一抬头,办公室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披上制服外套,跟还在加班的顶头上司安石榴打了声招呼,下班回家。
他刚走出办公大院,看见一个等人的帅哥正站马路对面,还靠着墙屈膝侧脸,凹了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造型,班俊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大帅哥这才放弃造型,挪动大长腿展示制服似的朝他走过来,最后别扭地问出一句:“……人都走完了,你怎么这么晚?”
虽然都有制服,但制服和制服是不一样的,班俊的制服就是一套普通职员制服,外面是本部门的制服外套,里头是大家一样的白衫长裤,李大现在在安全保卫部工作,安保部的制服分三套,今天穿的是一套深灰蓝色的日常执勤服,战术背心、战术紧身衣、靴裤、战术靴,腰带和腿上别着一些机术小玩意,穿在李大这样高大腿长的东北帅哥身上,那真是效果绝佳。
班俊欣赏地上下逡巡了一通,才笑眯眯地回:“为百姓服务嘛。你怎么来了?穿这么帅,来接我啊?”
这狐狸精明知故问。
李大睨了狐狸精一眼,清了清嗓子,才邀请道:“明天你不加班,要不,去我宿舍,一起看神宫集会开幕直播?”
这倒让班俊有些惊讶,他惊讶的倒不是李大的邀请,毕竟已经约会好几回了,他惊讶的是李大邀请去他宿舍看,这意味着李大买了刚出的小型青铜水镜机,这玩意可老贵了。
“你哪来的钱买水镜机?”班俊略带担心地问。
李大听出他担心,心下有暖意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工资不算低,但水镜机也确实贵,李大把以前攒的银两全换成了灵珠币还问部长黑无常借了钱才买上。
一想到部长,李大就忍不住头痛,倒不是部长有什么不好,而是部长黑无常和他弟情报局局长还在闹别扭。
说闹别扭也不准确,毕竟主要是白局长冷脸对他哥,部里局里公事倒不耽误,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只是白无常严格遵守上下级称呼,冷着脸一板一眼地喊黑部长,那冷腔冷调的,李大在一边听着都冒寒气。
但他俩的问题是下了班就在宿舍大院上演一个哄一个不理的拉锯战,幸亏单身狗分配的宿舍也是单人一房而不是合宿制,李大现在进了宿舍大院就是发力一口气直接跑回家关门,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李大装作不在乎道:“我工资高,还问部长借了点,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上了。”
班俊知道这人就这脾气,小白眼一翻,半真心半调侃道:“哇~李大队长好厉害哦~”
李大被调侃得耳根通红,正想教训教训这狐狸精,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抬头一看,跑过来的是别组的大队长红鹄,李大眉头一皱,赶紧伸手从腰带工具包里飞快取出标配的青铜八卦镜,但没看到有新消息,于是对红鹄喊着问了句有任务?
红鹄脚步没停,打了个是秘密任务的手势,一边跑走一边喊道:“没找你们组,放心谈你的恋爱!”
这下俩人耳朵都红了。
“明天去你那,那去我宿舍吃晚饭?咱们先买菜去。”
“好。”
红鹄大队长前去执行的秘密任务,虽然秘密,倒不危险,只是对一场特殊审判进行安保工作,至于安保工作为什么不找李大他们组而找红鹄的机密情报,一是因为这是场特殊审判,二是因为阁主剑侠等天疏阁高层都列席在座,就算真有危险,那估计等她和她的队员们还没反应过来出手阁主就已经搞定了。
至于这场审判为什么特殊,牵扯到的因素很多。
事实上,会开设这场特殊审判,正是这次审判的特殊审判对象,黑蛟敖冼,故意绕过了南海灵兽自治区领导敖凌,通过尚未完善的申请流程,亲自向京城申请立案并要求公开审判自己。这份特殊的申请书经过层层上递送到阁主手里时,敖凌还毫不知情。
所以,当阁主征求相关人员意见时,敖凌是既吃惊又大为头痛,他和曾与黑蛟打过交道的顾青法士一致认为公审绝不可取。
首先,敖冼思想十分扭曲,除了糜烂的感情观,他还深信灵兽高于人类,通过公审散播他的邪说会影响和平友好共处的社会氛围,制造并激化本已缓和的矛盾。
其次,按照已经通过的相关法规,敖冼也是不能公审的,因为他是个□□犯,而且很有可能是想以公审的方式再次炫耀他和白蛟敖碧霞对姬肃卿实施的多次□□侵害,他有这样做的前车之鉴。无论姬肃卿做过什么,实事求是而言,他遭受的违背他个人意愿的不法侵害是存在的。
申请书被打回后,黑蛟不服,要求履行上诉权利,这一次,他不仅申请了符合法规的特殊审判,还钻了法规的空子,要求保护已故受害者姬肃卿的权利,以此来要求受害者家属和相关人员列席。受害者家属自然是指秦无霜和敖昆,相关人员那一栏,黑蛟把能和姬肃卿或和他扯上关系的天疏阁高层列了个遍,他甚至还填上了顾青的名字作为曾经听过他坦白罪行的风闻证人。
上诉申请书按照规定不得不通过,但有关部门立马启动了对相关法规的补充修订,避免再出现这种拿着保护受害者权益的条例来故意刺激受害者家属的情况。
顾青法士进场路上还忍不住对练经纶抱怨这位脑子是真有大病,有种为了整成这趟活就没打算要继续活下去的感觉。练经纶有同感,他也很惨,因为这特殊案件涉及了敖凌敖昆等灵兽自治区领导,而其他高层不是太忙就是已经被黑蛟攀扯进了受害者关系人栏,他才不得不加班作为高层代表列席。
果然,敖凌和顾青的担心悉数应验,黑蛟绘声绘色的描述带给了在场所有人无与伦比的震撼,就算是已经知情的顾青风云,也被这黑蛟的毫无底线震得目瞪口呆,秦无霜半场就气得想杀人,敖昆已经把椅子扶手捏碎了。
武苍生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四海灵兽自治区法律尚未达成一致通过,所以作为临时代管,武苍生作为海警局东海分局局长必须列席,重回京城并不让她愉快,不过毕竟是职责所在,有职必屡是天疏阁员的信条,但她实在没想到这次特殊审判会特殊到这个地步。
就在忍不住修为暴走直指黑蛟的秦无霜被解春风眼疾手快化解的惊险时刻,敖昆站了出来。
敖昆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向法庭提出请求,因为四海法律尚未达成一致,对陆地法规的适用也仍在商榷,尽管四海正主动进行自治区改造,但理论上四海龙王之位尚未正式废除,黑蛟在他东海龙宫仍挂有职务,而按南海龙宫传统,黑蛟仍然是有权争夺南海龙王之位的王族灵蛟,很显然,黑蛟敖冼在两海龙宫中都具有特殊地位。所以敖昆认为对黑蛟的处理应该是两海龙宫的内部事务,他作为东海龙王,在此强烈要求法庭将此特殊事例交由东海龙宫和南海龙宫全权处理。当然,他愿意与南海龙王联合担保,一定给受害者家属秦无霜、敖昆一个满意答复。
东海龙王的请求得到全票通过,所有在场生灵都松了一口气。
但职责所在,为了以防万一,红鹄大队长还是时刻留意着秦无霜的一举一动,以免她干出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直到秦无霜怒气冲冲地出了大楼立刻踏云不知飞去了哪里,红鹄才放下心,宣布任务结束,就地解散。走出两步想了想,还是给坐镇加班的姒晴发了封灵力信笺。
秦无霜不知道自己在儒门废墟站了多久。
直到察觉有人飞落,她抬眼一瞧,竟是弓燃月。
“姐姐派你来的?”
弓燃月老实点头,也不否认。
秦无霜一声叹气,她本不该如此控制不住情绪,她甚至不应该有丝毫的在乎,那个人,从来又不是什么好人,她凭什么要在乎?她试图杀死他,她几乎成功了!她有什么好在乎的?
弓燃月忽然的出声打断了秦无霜的思绪。
弓燃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迷茫,甚至还有一分追忆:“我刚到儒门,还没卷入任何派系时,有一次,看到儒门外有孩子在放风筝,就很想放风筝,我小时候一直在训练,从来没有人允许我们放风筝,他听我这么说,或许一时兴起吧,就现成劈竹子拿宣纸作画做了一个风筝教我放,他说,是一个老友教他做的。”
秦无霜顿时火气直冲上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姬肃卿可从没做过任何温情的举动,一切都是教学,一切都是考验,让她回想,她也只能想起姬肃卿那副傲慢不屑的模样,对刚及笄的她教授弄权之术:“记好了,自古以来,要将一个人批倒批臭,老祖宗传下来的招数无非是那老三样:居心立场,金钱往来,男女关系。”
她所学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是他让她成了这副样子!
弓燃月努力解释,责备自己口拙:“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完全的坏人。虽然他不在意我的死活,除了那一个风筝,他没有教过我任何东西,他从来不教我那些能够安生立命的知识,冷眼看我在儒门派系里碰得头破血流,但我还是应该感激他,不仅是因为那一个风筝,还因为当我从弓家逃出来时,是他收留了我。”
秦无霜一怔,皱眉看向弓燃月。
弓燃月却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追忆中,继续说道:“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有弓家的人来见我,我不想见他们,所以我一律都没有见。你看,我曾经也有一个姐姐,她天赋很好,更受重视,她一直尽力保护我,她甚至做了计划要带我们逃出去自建门派。但消息被泄漏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是个笨人,我想不通究竟是谁泄了密害了姐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我再不理会任何人,我只努力训练,然后在时机到来时,逃了出去。
“我被门主收留,活了下来,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看到了更高层的东西,却也看到了更多更丑恶的人……秦大人,你从来都比我聪明,你能告诉我,你觉得人们是会改变的吗?”
秦无霜挑起眉毛,看向弓燃月的目光生平第一次有了尊重,她没想到弓燃月这样的人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一个人,或许是可以改变的,又或许是你对这个人有了更多了解,看待这个人的角度发生了改变。”秦无霜半打太极半真心地回答,“至于人们,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弓燃月思考理解了一会儿秦无霜的答案,然后诚实地答道:“我希望如此,所以我加入了天疏阁。我想要脚踏实地地做一些事情,或许我们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人们就可以改变。”
秦无霜点评:“你倒是有些大智若愚。”
接着她叹了口气:“我倒也‘希望’如此,但我无法相信,所以我成了监督你们的那个。”
秦无霜回想起阁主与她的深谈,阁主说,无法相信并不是不好的,你无需因此怀疑自己,正因为你能够不断质疑,你才能够领导监督天疏阁的力量。
她又回想起儒门之变后,姐姐阻止了她发毒誓,对她说,谁要你赌咒发誓、依附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