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把盘子摞在最里面,要想拿出来,就得先把挡路的几个零碎东西一一取出。有了这一层,查槐原本有十成的把握,阮文谊不会去冰箱翻出他的“晚饭”。
过了好几秒,他才磕磕绊绊道:“那盘子放得那么靠里,你还有闲心翻?”
阮文谊没说话,只沉默地盯着他。
查槐就受不来他这眼神,从中学到现在,只要阮文谊这样盯着他,不超一分钟,他就能把老底儿都抖个底朝天:“我这不是正好有空嘛,就在家办了会工,结果做事做得上头,就没顾上吃饭。你也别小看咸菜牛肉酱,拌一起,还真挺下饭的……”
阮文谊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只剩一个碗底的粥上。
没空好好做饭,倒是记得给自己熬粥。
从听查柳说话时起,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他顺着查柳的意思,去追寻他平日没注意的地方,本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却没想到那东西不仅没有移开,反而在他心上坠地越来越沉。
阮文谊的目光又一次转到了墙上的日历上。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每个周末,就在他加班或查槐加班的轮回里度过,就像是两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按照规定好的动作行动。没有了新鲜的盼头,每一天的日期,就也跟着没了意义。
他们两个有多久没有一起出去放松了?
“东郊新建的游乐场开了,”阮文谊道,“里面的活动很多。”
查槐立刻体会到他话里的深意:“七周年去那玩一圈?”
阮文谊点了点头。
他明明只是做了个普普通通的小动作,可随着他的点头,对面的人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那里最近正火,我可得做好攻略才行,免得咱们时间都耗在排队上……”
他说做就做,已经打开手机,开始挨个看游乐园的招牌项目,看上去干劲十足。
阮文谊坐在对面,看着手机屏幕在查槐眼里倒映出的光影,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在他面前的,不是和他结婚七年、正商量七周年事宜的查槐,而是十几年前,那个站在他家门口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和他说几句话的查槐。
隔了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查槐似乎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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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触碰
查槐喜欢自己,阮文谊从高中就知道。
阮文谊的妈妈是高中的特级教师,他从小被各路优秀教师围着长大,也算不负所望,名次常年在年纪前十徘徊。
查槐是他妈妈所带班级的学生,小他一届,如果光说名次,倒是和他有那么一点相似——他常年在倒数前十徘徊。
按理来说,两个人成绩天上地下,也不在一个年级,是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奈何阮文谊有个同情心泛滥的尽职老妈。
高三的时候,阮文谊拿到了保送名额,凭空多出一个超长假期。朋友们都在备战高考,阮文谊闲来无事,便想着接个家教的活赚赚零花钱。
他妈一听,立刻先给他安排了一个学生,说是她班里的孩子,脑子挺聪明,就是因为家里突变,导致心思一直用不到成绩上。
“这孩子从初中就在这儿,我也和他以前的老师聊过,他底子其实不差,”说起这个学生,他妈满心同情,唉声叹气,“就是中考完的时候家里出了事,父母都没了,就剩个姐姐。这孩子估计也是不想他姐姐太累,一门心思就是要赚钱,老是翘课出去找活干,这不,成绩落下这么多。”
照阮文谊当时的想法,别管有多少苦衷,心思既然不在学习上,就该趁早放弃了事。
然而看着他妈痛心疾首的样子,听着他妈殷殷切切的嘱托,这话,阮文谊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就带个差等生吗?他做就是了,实在不行,带上几节课,找由头推掉,也算对他妈有了个交代。
阮文谊想得很好,但看见查槐的第一眼,他就开始后悔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小学弟,看上去实在有点凶。
查槐那时候不会打理自己,头发又长又乱,都是自己拿把剪刀乱剪的,比狗啃出来的整齐不了多少。他那双眼睛里全是警惕,藏在这乱糟糟的头发下,像针一样,看谁扎谁,让人浑身不舒服。
阮文谊很不喜欢他的眼神。
每次查槐朝他看过来,他都有一种整个人被剥皮去骨,赤裸裸暴露在旁人眼前的错觉。
阮文谊压着心里的不适,接过老妈扔来的担子。没成想带了一段时间,他居然真的把人拉回了学习上。
查槐看他的眼神也不大一样了,不再是那种警惕又富有攻击性的眼神,而是小心的、带着观察的眼神,像是刚被捡回家的小动物。阮文谊一扭头看他,他的眼睛就会慌慌张张地移开,又趁阮文谊不注意的时候瞟回来。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查槐的感情就发生了变质。
阮文谊这免费家教只做了几个月,影响却着实深远,让查槐从此死心塌地追了他十几年。弯弯绕绕,最后还真成了一家人。
一直到现在,阮文谊他妈说起来,都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还给自己自封了一个“最强红娘”,整天在一帮老太太面前炫耀。
“……文谊,文谊?”
眼前满脸阴翳的高中少年慢慢转换模样,变成了穿着睡衣、眼含担忧的青年:“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点醉?”
阮文谊眨眨眼睛,摇了摇头:“我没醉。”
查槐还是不太放心,伸出手,想碰阮文谊的脸试试温度,又在离他几厘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在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他和阮文谊去阮家看望父母,中间几人聊得尽兴,三个男人便捞出酒瓶喝了一点。
回家的时候,两人只能选择打车。阮文谊比查槐更容易醉,同样的酒,他的脸烧得比查槐更红,出租车又闷,阮文谊坐在后座上,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舒服。
查槐有点担心,用手背去试阮文谊的额头,又不住地试他脸颊的温度,没料到刚试了没几下,阮文谊就抓着他的手放下,皱着眉头:“不要乱摸我。”
前面的司机早就好奇地不住瞥内后视镜,结果这一下刚好和查槐有些阴沉的视线对上,赶忙把眼睛转了回去。
查槐收回目光,压低声音:“我得试一试你的温度……”
“不要,”阮文谊喝得太醉,说话含糊不清,抗拒感却表现得分明,“不要在外面乱动我。”
查槐所有话哽在喉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回应什么。
酒精烧起来的感情、冲动以及爱欲,都在这一刻被寒冰封了回去。
明明脸还是红的,脑子还是热的,可他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
在那一刻,他其实下意识地想问阮文谊——如果不是我呢?如果在这里的是杜樵,你还会这么说吗?
但他没问。他也不敢问。
“好。”
阮文谊看出查槐想摸自己的脸,可不知道他为什么停在了半路。
仔细想想,除了在床上以外,两人的肢体接触,一直都少得可怜。
在性事以外的场合里,阮文谊不是个注重拥抱、触碰、抚摩的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才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有从恋人身体上获得安抚的需求。
若是放在平常,他应该会安静地等在原地,看查槐自己纠结出一个结果。
但或许是因为查柳的电话,或许是因为查槐那可怜过头的晚饭,也或许是因为刚才不合时宜的回想……阮文谊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他主动做出回应,查槐会有何反响。
于是他微微侧过头,主动挨上了查槐的手掌。
查槐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一贯是有力而稳当的,可是在肌肤接触的时候,阮文谊感觉到,查槐的手震颤了一下。
“你看,”他语气平静,目光清澈,像是在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温度正常。我没醉,真的。”
第5章 05 声色
查槐的手像是触电一般弹了一下,但又很快稳定下来,就着阮文谊的动作,轻轻在他脸上碰了碰。
他的的确确触碰到了阮文谊的脸颊,可是这个时候,查槐已经无法分心去辨别温度了。
在不太明亮的餐厅灯下,阮文谊的脸上像被打了一层柔光,柔软而微凉的触感在手掌下分外明显,查槐让手掌略带留恋的停留了好几秒才退开。
明明多少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只是无比简单的触碰,可查槐的心跳却不争气的快了些许,连带着某些地方也有了反应。
查槐逃避般地把手挪开,扯了扯自己的裤子,深吸一口气,把直往下窜的火气压下:“还要不要粥?”
阮文谊摇摇头。
“那我收拾东西了,”查槐将碗碟摞在一起,“你先洗漱休息吧,我还剩了点工作没做完,得晚点再睡。”
查槐拿“工作没做完”的借口跑到了书房,坐到电脑前,却怎么都没法让自己沉入到工作里。
他脑子里一会儿是查柳的“介不介意”,一会儿又是阮文谊主动贴上来的柔软触感,冰火交叠,把他夹在其中,一颗心上上下下挣扎个不停。
在一片混乱中,他有捕捉到另一件事,查柳。她打电话过来,到底是想说什么来着?
查槐翻出手机,正想一个电话拨过去,余光看见屏幕上大大的“23:34”,又及时停住动作。
太晚了,明天吧。
再说,如果真的是很要紧的急事,查柳早打来第三个电话了。
拖拖拉拉做完了本就不多的工作,查槐的思绪终于清晰不少。
被提起旧事的难堪与方才的情欲波动都已经淡化,他伸了个懒腰,啜了口已经冰凉的茶水,准备洗漱休息。
没料到在电脑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他周身都有些酸麻,拿杯子的时候力道一偏,半杯茶直直泼到了自己衣服上,又在查槐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单薄的睡衣彻底浸湿,丝毫不给他补救的机会。
时运不顺,干什么都倒霉。
查槐嫌弃地“啧”了一声,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到卧室的衣柜旁边,找换洗的睡衣。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够轻,却不成想阮文谊根本就没睡着。卧室门打开的时候,被子里的人就已经把眼睛睁开,在背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查槐从衣柜里抽出一套新睡衣,直接揪着睡衣边角,把睡衣翻个面脱下来,扔到脏衣篓里。
他的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借着手机不明显的光亮,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其中还掺杂了几道陈年疤痕,以及一些新鲜的、泛着红的挠痕。
随着查槐简单利落的动作,那些痕迹在他的后背上活动起来,像是在画卷上游走的游鱼,看着有种独特的美感。
阮文谊盯着查槐后背看了几秒,反手拉开了床头柜。
床头柜开合的声音惊动了查槐,他衣服都没穿好,就先局促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阮文谊从盒子里抽了个安全套出来,“先别穿了。”
查槐顶着刚套了个袖子的睡衣回头,就看到阮文谊把安全套的盒子往床头一丢,手里那个套一晃一晃,在指尖打着圈。
这场景实在有点过于刺激,一股火“噌”地一下窜到查槐下半身,本就蠢蠢欲动的物事立刻激动地扬起头,顶得他睡裤立刻膨起来一块。
撇开别的不说,在床事上,他俩一贯契合。七年下来,什么花样几乎都尝了个遍,就算没了新鲜劲,也依旧有兴趣每周闹腾上三四次,双方都算得上是乐在其中。
“你明天没课?”查槐喉结上下一动,问道。
“换班了,”阮文谊从被子里探出身,“大概嫌我资历不够带高三,就把我换给高一了。”
算一算,开学也有三四周了,可这件事查槐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时候换的?怎么也没听你说?”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有点心虚。
这几周事务所事情多,他也连着几周没在家过周末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连阮文谊什么时候换班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