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热 第43章

“我倒想,你看他听我的吗?”赵秀丹冷笑一声,“算了,不提他。你好好的,就是给妈省心了。”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阮文谊瞧,像是一柄锐利的刀,要把阮文谊伪装在外的保护壳硬生生撕开一样。想起查柳的事,阮文谊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道:“您怎么忽然就摔了?”

赵秀丹眨眨眼,收回视线,盯着手心的橘子瞧:“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扣了点汤水在楼梯上,我上楼梯时候没注意,正踩上去,就滑倒了。”

阮文谊登时惊出冷汗。

要真是在楼梯上滑倒的,那可算赵秀丹走了大运。若是没把控好,从楼梯上滚下去,再把头磕到……他实在不敢细想。

不过还有个重要问题。

“上楼梯怎么能走神呢?”阮文谊一心急,语气里也带上了责备的意味,“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脚下的菜汤都没看见?”

赵秀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尤其是对着家里人,简直把“我就是天理”这句话诠释到了极致。

但对着阮文谊的责备,她这次却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怼回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她思考了一会,看向查槐:“小查,你爸出去快有十几分钟,烟瘾也该过够了,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吧。”

查槐本来一直缩在窗台边上的小马扎上,一边听母子俩聊天一边整理思绪。

赵秀丹忽然把话转到他身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坐在床脚的阮文谊鞋尖轻轻擦了一下他的小腿,他才骤然回神。

查槐笑得很放松:“行,交给我吧。”

等查槐出了病房门,阮文谊的脸色才彻底垮下来,他有些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赵秀丹斟酌着开口,一句话说得很慢:“你和查槐带来的那些礼盒,都是从哪来的?”

“从超市啊,我们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阮文谊道,“那些礼盒有问题?”

赵秀丹摇摇头:“你舅舅他们之前从老家也寄了两盒A级果过来,用的礼盒装,说是正准备推行,给我尝个鲜。我没舍得自己吃,就一起给你爸了,当时事情多,就也没顾上和他说。”

“昨天,我下楼买菜的时候,听说北门外新开了家生鲜超市,想赶新店活动打折,就绕了路,”赵秀丹道,“结果在北门垃圾回收房顺路扔垃圾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先前送的礼盒。”

超市买的礼盒很常见,有人送了一样的东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赵秀丹冥冥之中就是觉得不对劲。她忍着恶心,在一堆沾满灰尘油污的旧纸箱子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自己眼熟的那个礼盒。

阮文谊只觉得有电流顺着他后背电了一下,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发麻。

“所以……”阮文谊慢慢道,“他根本就没把些礼物,送给他的那个恩人?”

“对。”

查槐道:“是我让文谊和我一起去潞城的,您别怪他。”

查槐答应地干脆利落,阮善瞥他一眼,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熄灭:“谁说我要骂人的?你当我是他妈啊。”

他换了根烟出来,准备点,打火机却被查槐拦住了。

“老是抽烟对身体不好,”查槐笑了笑,“文谊一直很担心您的健康。”

他话说得很温和,手上力道却半点不让,硬是把阮善的打火机推了回去。

“你这孩子,”阮善也不恼,咳嗽了几声,把打火机顺势收了回去,“和文谊待久了,把他那身婆妈劲也学来了。”

婆妈吗?查槐还真不觉得。

他还嫌阮文谊不够婆妈呢。

阮善低头把烟塞回烟盒,顺口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带着文谊回潞城?”

他有些混浊的眼球藏在耷拉的眼皮后面,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里的烟盒。

“怎么,你家又有什么事吗?”

第79章 79 阮善

赵秀丹把一瓣橘子扔进嘴里,泄愤一般狠狠地咀嚼着,牙齿与果肉纤维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地细微响声。

“岂止是没送。”

她把被咬得软烂的果肉吞下,迎着阮文谊还有些茫然的目光,道:“连人都是假的。”

在发现礼盒出现在垃圾房的时候,赵秀丹心里霎时闪过无数疑虑。

里面的东西去哪儿了?是被阮善自己私吞想用完了,还是和什么狐朋狗友悄悄分了,又或者……在外面还有什么地下情人从她家里顺东西不成?!

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止不住地在脑子里打架。她不是什么有宏图大志的人,活到这么大岁数,所图的东西不多,但都与身边人有关。在这个狭小的三口之家里,她向来都要把绝对的掌控权牢牢攥在手心里。

赵秀丹把手头的垃圾袋摔进垃圾桶里,拿出手机,按着阮善的电话号要就拨下去,怒火掺杂着不安已经迫不及待要借着言语喷薄而出。

但就在打出去的前一刻,看着拨号边上的“通讯录”,赵秀丹生出另一个主意来。

在五金店的事刚摆平的时候,她便催着阮善拿着水果烟酒去给雪中送炭的朋友致谢。

阮善本不想带她一起去,奈何赵秀丹固执认为夫妻一起去更有诚意,非要过去,阮善拗不过她,不得不把她带上,也就让赵秀丹存了一个电话。

再后来的许多年,都是阮善一个人去,这电话赵秀丹也从来没打过,早抛在脑后,到这一刻才从记忆的小角落里翻出来。

赵秀丹忐忑地拨出电话,在等待的那十几秒里想过千万种说辞,等电话接通的那刻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您好,请问是秦德洋秦先生吗?”

“是我,”那边的男声混杂着麻将噼里啪啦的声响,吵的得赵秀丹直皱眉头,“你哪位?”

“我是赵秀丹,”她怕对方想不起来,补充道,“阮善的老婆。”

事实证明她的补充很重要——虽然也没起多大作用就是了,那边沉默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道:“噢噢,阮善呀,我记得!是不是以前在郴州路那边开那什么店……对,开茶叶店的那个?”

赵秀丹的心被他一句话整得上去下来好几次:……

阮善好歹也从你这儿借过一大笔钱呢,不该这么没存在感吧?

赵秀丹道:“您说得是老武吧,我家阮善是隔壁五金店的那个——因为仓库出事,还问您借了一大笔钱,您不记得了?”

对面半天没音,赵秀丹等了一会,正准备说话,就听一声激动的“胡了!”在耳边炸开,差点把她手机都惊掉。

“借钱?什么借钱?”

“就是仓库砸人那件事,后来还引起郴州路附近店铺规范整改,您借了一大笔钱给我们用来赔偿。我和阮善为此来去您家坐了几次,提得软中华和白酒,记得吗?”

“提着东西来我家——哎,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秦德洋声音来了个大转弯,道,“嫂子,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

没说完的那句话在赵秀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原本构思好的问题在嘴边一转,换个问法问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起咱两家也好多年没往来了,想着春节时候给你们送点东西,走动走动,你看怎么样?”

“哎呀,嫂子,不瞒你说,我早在三年前就搬家啦。我们全家,现在都在青川呢!”秦德洋语气里带上点炫耀,“我儿子在这边买了两套房,一套给我和他妈养老,一套住着他们一家三口。仓阳的家具、房子什么的,我都卖了,现在回也回不去了!阮哥和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现在网络发达,有时间,咱们可以电话视频聊嘛!”

阮文谊安静地听着,等赵秀丹全部说完,才道:“我爸压根就没去过他家?那当初那笔钱……”

“只怕就不是他借的,”赵秀丹道,“秦德洋这人我也了解点,他不是什么有钱人,那么大一笔钱借出去救急,哪怕早已还清,还能没一点印象?”

阮文谊看着母亲阴沉的脸色,他知道,他们此刻心里都有同一个疑惑——当初那个窟窿,到底是谁填的?

或者说……那个窟窿里的钱,阮善是从哪拿到的?

“要不,我直接去找我爸问问?”

赵秀丹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垂着眼道:“没必要。他要真和秦德洋一起做了场戏骗我,我打电话的事,秦德洋一定会和他讲。”

“我等他自己和我说。”

她叹了口气,捋了捋掉落在脸侧的头发,手背松弛的皮肤下露着青筋。这么多年,阮文谊第一次从她身上读出一点“脆弱”的意味。

阮善在阮家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他沉闷又无趣,顶着“一家之主”的牌子,除了赚钱以外家里的什么事都插不进手,也懒得插手。

所以他忽然开始关心查槐家里的情况,实在让查槐有些诧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重点绕开:“没什么,就是回老家收拾一下东西。文谊还没回过我老家,我就把他一起带上了,也算是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喔。”

阮善应了一声,不说好也不反对,也没继续往下问,就站在查槐边上,眼看着手又要往口袋里去掏。掏到一半想起查槐还在,一转头,果然和查槐的目光对上,阮善又慢慢把手缩了回去。

他搓着手指,忽然笑了一下:“你倒是对文谊的话够上心。换成文谊在这,第一次拦了,我要是再要掏烟,他也不会再说什么。”

“因为他虽然不说,但还是会在乎,”查槐道,“文谊是个心思很细的人,工作也费心力,我想让他轻松点。”

阮善听完便扭头盯着他不动。查槐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阮善才收回视线。

“挺好,”他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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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笔小贴士:】50章:从最初见查槐起,阮善就抗拒查槐,结婚时候本来也不赞同

(最近实在很缘更,非常抱歉,等得心急的鱼鱼可以考虑囤完结了??我加快速度)

第80章 80 第六感

查槐把阮善带回来的时候,赵秀丹已经吃完了第三个橘子。

在阮文谊和赵秀丹同时抬头的时候查槐便觉得不对,他们的眼神有些太过怪异,尤其是赵秀丹,盯着阮善的样子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一般。

难道阮善出轨了?也不该啊……

查槐摸不清事情的走向,也不便发问,只好继续缩回床脚的小马扎上。

阮文谊把饼子递给他:“刚才你出门我忘了给你,现在已经凉了,你要不要找个地方热一热再吃?”

“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挑。”查槐直接接过,一口咬在已经受潮发软的饼皮上。

阮文谊怕他噎着,忙把手边的水递给他,另一只手揉着查槐后心,小声道:“有这么饿吗?要不等会再找家店吃一点?”

查槐还没说话,赵秀丹先抬脚轻轻踢了阮文谊一脚:“行了,贴这么近,有什么要关心要聊天的回家做去。”

她声音尖,说话时也不知压着嗓子,这一嗓子出去,隔壁床看护的女孩眼神便扫过来,恰好与阮文谊对上。

阮文谊的脸登时烧起来,身上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恨不得立刻捂着脸跑出医院去。

查槐伸出手搭在阮文谊膝盖上,不轻不重按了按。他把剩下的饼子一口气塞到嘴里,又灌了口水吞下:“爸,妈,我们刚从老家回来,东西都还没放,文谊就担心得不行一定要先来一趟,看妈没大碍我们就放心了。要不这样,我先带文谊回去收拾行李、洗个澡,晚上再过来看护?”

赵秀丹瞥了阮善一眼,道:“明天再来吧,明天医生估计也就把治疗方案定下了,你们正好过来看看。”

等出了医院、打上车,阮文谊才往查槐那蹭了蹭,问道:“你刚才忽然说要走,不怕我妈生气呀?”

万一赵秀丹觉得他俩嫌麻烦,“不孝顺”,那只怕就不是刚才不好走,而是今天都不好走了。

可能是不想司机听到“家丑”,阮文谊说话的时候离查槐格外近,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便传了过来。

“因为妈的表情告诉我,她和爸之间有点事没处理好,估计正嫌咱们碍事呢。”

说话的时候,查槐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微微蹙起眉头——这一路他把东西搬来搬去,自然出了汗,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了汗味、尘土味、还混杂了一点烤饼味,别提多难闻了。

他往另一边挪了挪,道:“刚才妈把我支出去,是有话和你说?”

“对。”

赵秀丹说的话还在阮文谊脑海里回旋,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如此不寻常的“家庭危机”,下意识地就想和查槐分享。

可等话在嘴边,他又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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