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呼吸顷刻间变得粗重,俨然是在强行忍耐。
“小,小肖!”金梓语焦急,左右一看,再顾不上蜡烛,弯腰从床铺中捡起掉落的小刀,一下跳到地面,短暂的迟疑挣扎后,她用力抬起手臂,将小刀扎在了那只畸形的手臂上!
但这一下好像扎到了坚硬的石头,锵的一声,小刀滑开,金梓语的手反而瞬间变得鲜血淋淋。
金梓语一下就哭了,她喊了一声,“陈姐……!”好像希望身后陈雨依能给她许可,下一秒,她闭眼,小刀狠狠捅进灵神的腹部€€€€但毫无效果!
之后她接连几次用力的送出小刀,可那灵神身躯看起来单薄,脚下竟然坚若磐石,被她连连捅伤,血顺着衣服流在地上,但它最多就是动弹过手指头。
最终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金梓语声音都沙哑了,“不行€€€€不不不对不起陈姐€€€€我对不起你!!”精神极致的紧绷下,她一边乱七八糟的道歉,随即一刀扎进了陈雨依灵神的脖颈!
一瞬间温温热热的血液溅在金梓语脸上,她打了个寒战,小刀脱手了。
金梓语哪能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就是对着陈雨依的面容。
也由于攻击别人的经验严重不足,金梓语都不知道自己捅进的是哪个关节,以至于如今脖颈上豁开了一个大洞,那个灵神还是好端端的站立着。
但这一下也总算让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只见那灵神缓缓的转过眼珠,和陈雨依一模一样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她看。
金梓语一时连怎么呼吸都忘了,溺水一般大喘气,想到自己刚才毫不顾忌的要让对方“死”在自己手上,她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恐惧的眼泪就大滴大滴默默无声地往下淌。
那灵神应该也是明白自己眼下被这两人压制,是不可能杀得了陈雨依了,于是忽然间,贺群青感到肩胛上一轻,那狰狞的手突然不再和他作对,竟然放松的收回去。
结果下一秒,就见这女人自己扭过头,想用脑袋撞在那几根指尖上!
贺群青想到陈雨依之前的昏迷不醒,电光石火间,将那手臂趁机扭转,就要阻止它自杀,没想到这灵神杀人的力气不大,自杀起来竟然力气惊人,一声闷响,两人摔倒在地,贺群青强行按住女人手脚,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把极度冷静的女人声音从通铺上传来。
“小肖,松手!”
贺群青一愣,条件反射松了力道,下一秒,那个女人直接挣脱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这次像是根本没有再受到那只手的拖累,以常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几步跑向了墙壁,嘭一声脆响,一头撞在上面,瞬间血花四溅,那个灵神一声不吭就倒了下来。
耳边还有一声闷响,却是通铺上站立着的陈雨依,也一声不吭的软倒了下来。
金梓语飞快爬上通铺去查看陈雨依,急急拍打呼唤后,她冲贺群青迷茫的摇头。
“陈姐……陈姐又昏过去了。”
贺群青这边也走到那个灵神的身边,翻过那个灵神的身体,任何人都能看出,它已经死透了。
灵神自杀成功,陈雨依也再度陷入昏迷。
但贺群青明显感觉到,这个灵神的这次自杀和之前不同。
它挣脱自己后,没有用那只手自杀,反而选择了撞墙,总觉得更加怪异。
“陈姐……”金梓语回过劲儿来,闷不做声哭的浑身热汗,秀美的脸也因为情绪激动涨的通红,边用袖子抹脸边道,“她……刚才清醒了,是她……她醒过来了。一定是因为……为了保护我们!”
她断断续续的话音中途,贺群青身边的女尸也再次凭空消失,但一地凌乱血迹与奔向墙壁带血的脚印还没有消失。
贺群青手指抹过眼前血迹,知道这些痕迹,直到清晨阳光出现,才会再次消失,但陈雨依在下一个早上,还会醒来吗?
还有,陈雨依刚才为什么要让金梓语开门?有没有可能,就像陈雨依之前能控制灵神一样,灵神也能反过来€€€€控制她?
“小肖,你,你受伤了,”金梓语开始手忙脚乱的四下找纱布,“你过来,我帮你……”
偏偏就在这时,通铺上同样被吓晕过去的小女孩喜子也浑身一抽,尖叫着醒来了。
她先是看向门,等到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怪物身影时,一抬头看到金梓语在哭,于是也跟着大哭起来,金梓语眼泪只能止住了,哄劝着喜子在一旁坐好,她走下通铺,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于是拉过贺群青,局促地把断了的蜡烛递给他。
“小心烫,这是陈姐和蒋大哥之前在小卖部买的。今天很多玩家去找李乔尼想多要点蜡烛,被孟蓓蕾驳回了。”
她在找话题,贺群青脑袋里无比混乱,左耳听了右耳冒,一时没有回应。
新的长衫显然又被划破了,他的后背湿漉漉一片,金梓语唰一下撕开衣物,检查了他的后背,贺群青感到刺痛,就听金梓语松了口气道:“这些纱布应该够用。”
贺群青才缓缓回神,看了眼她的手,道:“先给你自己处理一下。”
金梓语有些慌张,羞愧的藏起手,停顿片刻,她看向陈雨依,咬咬牙靠近了贺群青,在他耳边道:“小肖,刚才陈姐清醒的时候给了我一……”
哐一声,门被推开了。
“小肖?”
蒋提白脸上带着血迹,微笑着跨过门槛。
“我说你怎么不见了?怎么了,你们说什……”
他显然是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迹,话音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担忧的看向他们,语速加快了,“这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小肖……?你又受伤了?”
这下换成贺群青不自在了,刚动了动,就被金梓语按在肩头的手阻止。贺群青不由奇怪的看向她,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金梓语的手腕在隐隐的发颤。
蒋提白走过来,说了声:“我来吧。”随即他对金梓语道,“你去外面找牛心言问问,他们有没有药品,就说是我要的。”
肩上的手换成了蒋提白,那手温热,落在肩上就令人感到十足坚定,但贺群青原本已经平息的心跳不自觉加速,再度感到不安,一时如坐针毡。
但他知道,正屋里住的玩家被蒋提白救了,刚才一切都有惊无险,怀疑蒋提白的理由好像少了一个。
贺群青一时浑身僵硬的坐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肩胛骨被割伤的位置刺痛不已。
之后蒋提白问起,因为喜子在,贺群青只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只出于某种心理,他还直接省略了陈雨依醒来的事,蒋提白全程心不在焉的听着。
等贺群青说完,空气一时安静,他就感觉到蒋提白的手在那伤口上下两边一用力。
贺群青一激灵,身体不由躲闪了一下,正要兴师问罪,耳边蒋提白叹了口气,颇为失望:“我刚想,这伤口亲手给你缝上,一针一线的,应该得花不少时间,结果现在看,没我想的那么严重,没这个机会了。”
贺群青忍不住瞪他一眼,愈发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你能再正常点儿吗?外面怎么样了,另外两个房间的人呢,你去看了吗?”
蒋提白微微一笑,露出宽容大度的神情,道:“小肖,是不是我一直惯着你,让你开始没大没小了?”
贺群青听了哼笑一声,但同时站起身,免得蒋提白又对他伤口动手动脚。
“惯着我?”贺群青对这个说法表示十分不认同,“应该是所有人惯着你、捧着你吧,让你越来越……”贺群青好不容易想到一个适合蒋提白的词。
“……自恋了吧?”
是啊,现在的蒋提白,每时每刻都给贺群青一种非常自恋的感觉,而且这还真不是一种调侃。
蒋提白听了,挪动了一下身体,贺群青不由警惕,但蒋提白没有起身,定定看着他道:“小肖,你怎么就是屡教不改呢?”
贺群青手指微动,垂眸看他。
两人对视间,起初蒋提白脸上还笑着,但眼中渐渐透出一种让贺群青感到极度危险的冰冷,贺群青看他这样,不仅不害怕,还“呵”了一声。
他本意是挑衅,想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最好是干脆打起来,但没想到,看他“叛逆”,蒋提白眼中的寒意反而褪去,透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目光也变得直勾勾的,死死盯着贺群青不说,那笑容也愈大,甚至有些僵硬诡异,好像蒋提白脸上戴了一个笑着的面具一般。
“小肖,你知道吗?”
贺群青微微抬眉,用神情问他,什么?
“时间到了。”
贺群青皱眉,不由就想问他什么时间到了,结果就在蒋提白话音落下的瞬间,站立着的贺群青忽然感到浑身骨头被抽离,血肉被加热到软烂一般,一声加重的呼吸溢出唇瓣,脚下不受控制的踉跄,他向前倒下。
同一时间,他的双耳像是被堵住一般,听力变得极为不灵敏。
外界的所有声音像是被隔了厚厚一层,叫他耳边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一个人影早有预谋般快速从通铺边缘站起身,所以贺群青倒下去的同时,直接撞在了对方身上。
“小肖,你看你。”那人轻声叹息。
贺群青双眼的眼皮刹那间变得极为沉重,他恍惚的看向蒋提白,便在这时,他再度注意到了对方充满笑意的神情。
……
浑身的细胞顷刻间叫嚣着危险,甚至贺群青脑海中,清清楚楚的响起了示警的哨音,尖锐的仿佛能刺穿他最后一丝理智。
系统的修复时间到了,他在同伴身边,却感到再没有比现在,更加危险的时刻了。
贺群青喘着粗气,猛然抓住蒋提白的手臂,试图将这只手臂从自己身前推开。
但只换来了对方低低的笑声,以及脖颈上一丝锐利的凉意。
“小肖……你真是个大麻烦,你知道吗?”
“因为你,现在一切都不顺利,林况也不听话了。我真想送你离开……”
“但你说奇怪不奇怪,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好像这么做,太容易了。况且送你走虽然容易的很,但你要是真不在了,就又没什么意思了,你说呢?”
短时间内,贺群青就烧的迷迷糊糊,浑身上下也冷汗阵阵。他难受的喘气,同时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脖颈动脉血管上抵着的那冰凉的东西,还在蠢蠢欲动的微微用力。
他趴在蒋提白肩上,蒋提白轻松的扶着他,贺群青能感到他刻意发出的逗弄般的啧声。
“人的身体真是有趣,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转眼就变得这么可怜了……你现在就会跟我硬气,但你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少破绽啊?就你这副模样,你能想象吗,如果我抛下你,陈雨依也抛下你,林况也抛下你,所有人都会对你这样的累赘退避三舍,你怎么能活呢?”
“想清楚了……现在你数数,小肖,你今天,到底对我‘不满意’了多少次?”
贺群青感到脖颈上那一丝冰凉刺痛,骤然变得明显了起来,他能感到自己血管被利器压迫后在耳边突突的跳动€€€€血液被挤压,只等皮肉上一道缺口奔泻而出……
嘭€€€€嘭嘭€€€€嘭嘭€€€€
“用我帮你数么?”蒋提白用刀逼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十分亲昵地说。
第104章 第104章 雪贺(中) 是新人A给你……
贺群青已然不清醒, 甚至有一瞬间,他忘记了脖颈上抵着他的刀刃,再度试图挣脱。他一动, 蒋提白抓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最终这次反抗只以贺群青无用的喘息终结。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迅速的抽走,贺群青额头顶在蒋提白肩上,别说推开对方,甚至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向蒋提白, 任凭那刀刃在脖颈上危险的滑动, 蒋提白稍一犹豫,先一步挪开了冰凉的刀口。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蒋提白的声音被隔了一层似的传进贺群青耳朵里,听不出是生气还是惋惜,“你不回答可是耍赖, 是要我干脆杀了你的意思?”
贺群青垂下的眼微微睁开, 两眼逐渐浮现血丝。
身体的热度令他眼前景象犹如出现了水纹。蒋提白持刀的手指触碰到他脸颊, 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贺群青顺着他的力道被迫偏过头, 之后, 他涣散的目光便呆呆落在了小屋一角。
在烛光只能照到一点的黑暗角落里,出现了一只脚。那脚背上烤焦般的黑筋高高垄起,脚趾、脚踝则被不明材质、沾满了黑色焦油的“布条”紧紧绑束。
在贺群青注意到它的时候,那裸露在外的一点脚趾尖还缓缓翘起,焦枯的皮肤哔呲爆开,扭曲的趾甲下透出烧红的细丝, 仿佛它正在跃跃欲试,想要就这么走出来。
贺群青笑了。
“你在……笑吗?”蒋提白指尖一顿,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一般问他。
没得到答案, 蒋提白抓着贺群青双肩推开他的脑袋,试图看清贺群青的表情。
半晌,贺群青深深的吸着气,他声音含糊不清,虚弱道:“你想杀我就……动手吧。”
他本来已经快晕过去,偏偏身体中另一股力量,这时候抢地盘似的支撑着他,贺群青竟然缓缓抬起头来,终于看向蒋提白,“反正它已经……等不及了。”
说完,贺群青的目光不由自主再度滑向那个发生异样的角落,敏锐如蒋提白,立即跟着看了过去,果然下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再细看,那里就变得空空如也。
“小肖,”蒋提白微微眯眼,声音轻柔了不少,“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
等不到回答,蒋提白想到外面那个穿着羽绒服的身影,声音更充满了诱导,“是你的灵神吗,那边有你的灵神,对不对?真有意思,你怎么不让它出来?……你就让它出来,让我看看它,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