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冷意,很熟悉的感觉,冷意过后却还有,一阵很好闻的植物的气味,应绵呼吸乱了,他知道这是温澈森信息素的气息。
有淡淡的催情味道。
这是信息素试香片。
第105章 飘荡
大概是温澈森那时偷偷放进来的,试香片是很私人的东西,饶是应绵这种见识很少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把这纸片压在手心里,捂到胸口。可想起放进去的那时间,那时两人还好,却也是从那晚开始隐隐产生隔阂。
为什么让他现在就知道,还有四年他要怎么过,如果那时候温澈森还记得他的话。
其实他知道他现在的住宿和伙食费都是温澈森给蔺柯的,有好几万,他当然是花不完,也没那个心挥霍无度。但至今没敢想温澈森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明知道他隐瞒了那么多事,他知道温澈森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温洵又还在其中,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弟弟就这样失去一个往日关系紧密的好友,所以权衡之下,认为就算对他有过冷漠都好,都不至于能坦然接受他真的会有去无回。
毕竟应绵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不跟任何人对话,持续消极。想到这里,应绵的心情低落了一些,就算温澈森曾有过那样的想法,在之后种种他带来的麻烦之下,也应该厌烦了。
那种厌烦有过确实的证据,应绵现在偶尔做梦还能梦见那天晚上温澈森对他说的那些狠心的话,说不要再去找温洵,不要再去找他。似是一开口就不能再有一丝转圜余地,尽管那一切的起源已经很模糊,应绵也已经不记得那时对话的过程是怎样的,可那种感觉已经烙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把这纸片原样放回了手表的夹层里,总觉得想太多代表着有心亵渎。
他和妈妈商量过,治病和定居已经陆续花了不少钱,之后他们要努力赚回来,为了他这样一个人花费那么多总觉得不值得,要还的,当然还要为蔺柯出力,左右还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不可以分心。
到了晚上应绵把饭菜做好,装到保温盒里,准备到酒吧附近给妈妈送饭。
不过蔺柯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人从门外进来,蔺柯这段时间看上去很忙,风尘仆仆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意。
应绵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吃饭了吗?我刚做饭了。”
蔺柯摆了摆手,“不吃了,我这次是来告诉你,你有活干了。”
“真的吗?我要干什么。”
“去拳场。”蔺柯说,“就是到看台兜售零食和汽水什么。”
“好,谢谢蔺老板。”没想到是这么好干的活。
不过蔺柯看上去还有话没说,应绵心底隐隐有点预感,这工作还没完,不然能一句话就交代完的事不会劳烦蔺柯亲口来通知。
果然蔺柯又说,“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得在拳场做一件事,你要打一次拳赛。”
不多时蔺柯开着车载着他就黑市深处去,车里一时静寂无声,蔺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然也不会不讲理由就要他受折磨。
“黑市不是个容易待的地方,你和你妈妈还在移民局的跟踪名单上,要是想在这里留下来,就必须融入进去,怎么都得在那些人的亲睹下堕落一次。”
“你又不玩枪械炮弹什么的,比起那些一天拖一天的赌徒,瘾君子,完整地打一场拳赛已经很高效率了。”
蔺柯对他解释,应绵认同地点点头,他想起之前方修塘进到黑市不久也是去了拳场,这也是他融入这里的一种方式吗。
“当时方修塘也是因为这个才去拳场的吗?”他还有余力关心别人。
“哪有,方修塘可有瘾,私藏了不少枪,早够资格了。”听着他那天真的疑问,蔺柯语调一转,“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要他去搏命的吧,我可没有那种变态癖好,他就喜欢爱死不活。”
天啊。是方修塘自己要求的。
不知道温洵知不知道这件事,方修塘已经甘心自虐到这个程度。
应绵安静了下来。
“你可以吗?”见他无话,蔺柯从车镜里看他,“很可能会死人的。”
“可以。”应绵很温和。
像是要去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拳场空地停满了不同的车辆,一股汽油的热浪扑面而来,从各处赶来的观众看客人流依然也很满,往地下去的地方明显却心境不同了,这次他不是观众了。
蔺柯去了看台,他则被带到了一侧的暗间,那个蔡老板来看他,吩咐着人给他脖子扣上项圈戴上锁链,又拥上来几个人,脱掉了他的上衣。
这下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背部与腿上都没有大面积的伤痕,肌肤细腻,看着斯文,但脱了衣服也不过分瘦削。这大概会很有看点。
到点了,随着一声爆炸性的欢呼声,他被推了上去,锁链缠着他的脖子,但直到到了场上,都没人来剪开。原来是那蔡老板随兴改了规则,用锁链牵制,并把一二场赛制结合,边搏斗角力边抽签拿武器。
对面是一个体型非常高大的男人,肌肉贲张,身上有一道道疤。
当看清两人的状态时,看台上瞬间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他们应该是觉得这很还算有些看点,毕竟又是体型悬殊的一类,他的身体可能一下子就能捏烂,能很好满足人的苛虐欲,空地上还有上一场次失败者被重击后留下来的一大滩血,血腥气扑鼻。
他看了一眼看台,蔺柯就坐在看台边缘,表情冷淡。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一开始的十五分钟应绵是硬撑着过去的,他的体型不占优势,一路下来被对面那人用硕大结实的拳头锤击了腹部和肩膀这两部位,重到一下子就起了两团淤青,还有针眼一样的血点渗出,大概是断了一两条肋骨,差点直不起身来,他只凭着警觉躲避着。
终于过了十五分钟,可以抽签拿武器了。
当看到那张纸条时,他心都有点凉了,铜剑。
他只擅长近身用小刀匕首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铜剑很适合用来往对方身体上划线,只要完整划下线就能赢了,但也是在能稳住心态的前提下。
那人拿着一个砍刀就冲了过来,那一刻,他只觉得那人先砍杀他的几率比他平稳划下线的几率要高多了。
果然好不容易才抓稳那把剑,就感觉一阵拳风,快要砸向他的脸,那瞬间周身血液倒流,心脏跳升亢奋到最顶处。偏躲了过去,坚硬的铁块一样的拳头砸向了他的耳朵,感觉脑子都震荡了一下,耳洞流出了血。
那把砍刀也随之而来,擦着他的脖子,被锁链牵着,应绵躲无可躲,忍着那窒息感,他双手打着颤攥紧了那把铜剑。
人终于又过来了,他用上了仅有的力气,把那铜剑举了起来,而后沉着气,眼看着那刀尖从对面人额头处划下,像是劈开了什么,空气都静默了几分,从喉咙下来,直到腹部,擦过一条细线。
对面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一丝无名刺痛,不知发自哪里。
血丝慢慢从那条细线渗了出来,直而新鲜。
非常漂亮。
看台上的人很是滞后,才尖叫起来,应绵马上退了回去,因为他感觉到对面人那震怒的眼光,竟把那砍刀投掷向他。
电光火石间,他被身后的人拖回了暗间,那把刀刚好被关上的压力门给挡了回去,对面那明显是杀红了眼的人则被人用锁链拉了回去,发出困兽般的嘶叫。
应绵赢了。
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有几个人将他扶了起来,给他披上了衣服。
“你通过了。”那蔡老板一直在暗间等着,这时才看到胜果,拍了拍他的肩头,高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见你你还是方修塘的弟弟呢,明天可以直接过来干活了。”
应绵想对他笑一下,但好痛,全身都在痛。等不及作答,他便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三年后。
灯塔远处晨光晕染。
已是快到早晨,温澈森终于从那片丛林出来,男人在休息站顶楼拿着夜视镜在观察那出口,温澈森全身装备,全须全尾出来了。
“有抓到东西吗?”
通信器里传来声音。
温澈森将那把狙射的枪挪到右肩,这玩意儿可真重,防毒面罩已经报废了,上面沾了一些不知哪类动物留下来的绿色的体液。他看了一眼男人所在的方向,用枪口指了指背后拖行着的一大串东西。
那一团团的黑影,这丛林异化的生物体型能畸生到正常的几倍大,杀伤力更不用说,一些鸟类飞过都能用爪子将人剥去一层皮,平时做巡护唯一要做的就是能躲则躲,尽量让自己不死。来过灯塔的人那么多,能扑杀一两只都可以写到记录本上吹嘘一翻了。
“不是,你到底杀了多少东西啊?”男人骂道,“活阎王啊。”
温澈森没正面回答,“过来做一下登记。”
哨所里火炉燃烧,在雪地外把那些死亡的动物名目全登记完之后,艰难地用防雪布全裹了起来,中午可以送给营地的人当做礼物了。
温澈森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你这是一次性把五年的任务完成了。”男人津津乐道,“你还有两年就走人了,不用为了留名千史那么拼吧。”
温澈森没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液体,晃了晃。三年过去,他的脸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更森冷了些。
“得了,你又到这时期了。”男人理解他,温澈森的易感期不会找人发泄欲望,杀意更浓,光找那些无辜的生物麻烦,选中的都得葬身于他的枪口下。
“给点水喝,我也渴了。”
“没水了。”
“你这不有一大瓶吗?”男人不满,但走近一看,看到他的水壶装着的水竟然又是青色的,“你又到山上摘叶子了?不怕毒死自己。”
“所以我叫你别喝。”温澈森脑袋趴到书桌上,有点晕了。
“这有什么用?你真信那书里的东西?”男人叨叨着,“我看你是又想做春梦了。”
好几年前温澈森跟营地来过的一批年轻人借来了生物书,从拓展板块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丛林什么原材料都能找到,便如法炮制了这样怪异的饮料,男人听说那是联盟高中盛行的一种饮料,喝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就叫怪味饮料。
真够拐弯抹角的。
“我走了,你自己料理,记得关监控。”
男人走后,温澈森起身把木屋的门和监控都给关上了,把沾染了污渍的外衣脱下放到了一边,简单冲洗了一下,才躺回到床上。
三年多来他已经喝了很多次这怪味饮料,到了这时都快不起作用了,不过对增进睡眠还算管用。
又是一年冬天,一丝丝冷风从房屋缝隙里穿过,他裹紧了被子。
闭上了眼睛。
快天亮了,但可能是真杀红了眼,满眼都是血色,痛快杀戮之后就是一阵反胃的感觉,这次也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温澈森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那盏灯低低地泛着粉色的光,他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打开抽屉。
终于拿出来那封,米白色的信。
有一个人告诉他,在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可以看。
第106章 X
这米白色的信封里放着两张纸。
一目了然的内容,温澈森指尖轻轻捻着那信纸的边缘,又把那两张纸放在那灯下面,浸染的粉光照在那纸张上,一条条线条变得暧昧。可以看出应绵写字很认真,字体端正。
字体却分散,不成句。其实只是一些辅助做标记的文字,标记下的所有内容都很详细,落在线条中途和起终处的点上。
图上那些线条是路线,不仅有路线,还有箭头类的东西,和一些建筑类型。
两张分布不同的纸张,角落标着几个字。
十一区丛林地图
十二区雨林地图
是温澈森从没想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