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霄温声揭破,语气看似和煦实则毫不留情,“全华国,乃至全世界,还有哪个运动员不知道他就是余曜的吗?”
小心思被戳穿,亚瑟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走远了。
只是当余曜好奇地望过去时,对方如同长背后眼一样立刻回头,还飞快地抛来了个自以为风流潇洒的wink。
一米九的英俊硬汉抛媚眼。
这画面太美。
祁望霄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余曜别过脸,心底也是不受控制地嘶了一声。
身边舒向山却还在殷殷嘱咐,“小余,在场的谁你都可以结识,但就那个亚瑟不行!”
“他有什么不好的前科?”
这是余曜的第一反应。
舒向山的脸就皱了起来,看上去很纠结又很为难,最后还是含含糊糊道,“那倒也没有,只不过他这个人……哎,反正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这话半遮半掩,余曜更好奇了。
但也就只好奇了一阵子,见亚瑟身边来了个队友模样的人,两人大声说笑,跟其他人一般无二,就彻底收回了好奇的视线。
赛道开放的时间有限,把精力都放在除比赛以外的其他事情上显然不太理智。
余曜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等抽过了正式比赛时自己需要贴在背后的序号,就告别祁望霄开始热身,打算来上一次全程滑。
是的,全程滑。
余曜至今还没有滑过九十九道弯的全程。
从决定参加长板速降比赛一直到今天来熟悉赛道,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星期。
时间短到了普通人才刚刚开始学习过弯减速的策略。
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说起天门山就开始心尖打颤腿上发软,即使是余曜自己也才在昨天刚刚完成了九十九道弯的拆解训练。
他已经滑过了这里的每一道急转弯。
但这些全部都连在一起却是一次也没有滑过。
十公里,九十九道弯,至少二十多分钟的速降全程,考验的技术和体能绝对不止是过一道弯的九十九倍。
而在这条通天路上摔成重伤的之前也不是没有。
不说别的,抽签之后,原本还在说说笑笑的其他选手们都噤了声,不约而同地露出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
连最散漫轻佻的亚瑟都一声不吭地攥紧了手中的号码。
要知道现在还只是赛前熟悉环节。
等到了明天的正式比赛,他们不仅要一次性滑完全程,还要和所有人竞速,在最短时间内第一个滑下通天道的九十九道急转弯。
想到这一点,参赛选手们的背脊不自觉地绷紧,眼神都变得狂热。
余曜自己的心态还好,热身准备的全程都心态平和。
但其他人显然已经进入到了比赛状态。
空气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火药味儿。
舒向山下意识地往自家师弟兼徒弟身边靠了靠,“一会儿你跟着我走。”
虽然长板速降不会像坡面障碍追逐那样经常发生碰撞事故,但第一次上路的人如果有人领路还是会顺利不少。
舒向山和余曜有竞争关系不假,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教练的角色,现在看余曜,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心血浇筑的关切。
余曜也没太抗拒,冲着舒向山点点头,又跟赛场工作处的祁望霄比划了一个要出发的手势,就把长板放在了出发线后。
祁望霄温和一笑,垂眸把自己带来的硬盘插进赛方提供的控制电脑,嗡嗡嗡的无人机飞旋声就出现在天门山上空。
此时还没有一个人肯先出发。
一贯敢为人先的亚瑟倒是想先走。
可还没等他走到出发线边,两道身影就一前一后的如箭般冲了出去。
“是舒和余!”
人群传出阵阵惊呼。
舒向山先出发不足为奇,但余曜不是新手吗,他居然敢在第一波出发?
这还得了!
在场自认为资深的选手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被刺激到,纷纷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一长溜的身影从天门山顶出发。
守在附近等待拍摄的记者们第一时间察觉。
但离得太远,大家又都穿着差不多颜色的皮衣,还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一群双手背后,保持压风姿态的身影自觉分组,然后一连串地冲下悬崖,很快就迎来了第一道大弯。
余曜此时正跟在舒向山的身后。
他很适应地让自己的背脊和地面呈现出水平的弧度,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新手。
余曜自己也没有自己其实是个新手的觉悟。
太像了。
这个压风姿势跟短道速滑的背手滑行怎么滑怎么有种异曲同工的微妙感。
可能跟两者都是为了加速有关。
余曜其实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长板速降的玩法。
说起来很简单。
正常滑行时加速,遇到转弯等危险状况就用特殊方式减速。
一加一减,张弛有度,在最快的时间内安全地滑完全程,就能赢得比赛。
只是这些说起来简单,光是判断自己在超过八十码的高速以什么样的姿势在何时转弯就已经难倒了无数人。
再加上路况的未知,需要时时刻刻重新调整战略,可以说长板速降被列为极限运动是实打实的实至名归。
余曜在第一个大弯处以手扶地。
速降手套上的滑块燃起一路刺啦火花。
长板上泛着金属光泽的陶瓷轴承也发出喑哑的低吟声。
第一道弯很顺利地通过。
少年微微扬了下唇角。
接下来的时间,他用并不快的速度继续自己的滑行。
舒向山对天门山最熟,一路都保持着自己的领头羊地位。
其他选手也不遑多让。
在见识到余曜真的掌握了速降的技术后,憋着一口气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家底儿,愣是把一场赛前熟悉场地的热身变成了你争我抢的竞技场。
守望的记者们看得激动,不时对着镜头解说。
【出发时的第二名选手被第三名反超了!】
【然后又被第四名反超!】
【啊啊啊,他居然落到了第一小组的最后!】
【完蛋了,他居然都被后面的小组追上了!】
记者们并没有认出余曜就是他们口中一直落后的选手,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先出发反而落到最后的选手很有戏剧性。
他们不知道余曜是第一次滑这么长的速降,还以为对方是技不如人亦或者是怯场。
通天道上的其他选手倒是知道。
但明天就是比赛了。
余曜如果只有现在的水准,那可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一开始被余曜的声名震住的选手们渐渐放松了心弦。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赶超了不断被甩掉的少年,心里油然而生的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自己居然干掉了余曜诶!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但那可是余曜诶!
其他项目上被余曜压着打的运动员肯定会嫉恨死自己哈哈哈哈哈€€€€
通天道上渐渐弥漫起欢快的气氛。
但老话说的好,乐极易生悲。
再加上天门山本就是长板速降的极限场地,每一道急转弯都杀机四伏。
不多时,余曜就“赶”上两个被巨大离心力甩出赛道的呻吟选手。
看样子都伤得不轻。
不过运气都不错,撞上的是公路边上的石墩,并没有被从缝隙里直接甩下悬崖。
赛方那边应该会有专业的医疗团队赶来救治。
余曜连余光都没多给一个,就继续追向大部队。
依旧是不算快的速度。
余曜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管不顾地在第一次滑远路就竭尽全力,在这条蜿蜒崎岖的通天道上,受伤的人里一定就会多自己一个。
他是喜欢争强好胜,胜负欲惊人,但那也是在做足齐全的准备情况下。
没有把握和经验的时候,适当的保留实力也是理智的一部分。
少年抿紧唇瓣,试图赶走心里的那点不爽快。
但只有长板骨碌碌滚过粗糙地面的声音才能让他彻底沉静下来,一丝不苟地压风,变道,转弯,加速!
蹲守的记者们惊心动魄于一路上不断出现的受伤选手,再加上不能确定其中有没有余曜,这种紧张刺激的心情里已经顾不得追踪落到最后一位的落单选手。
透过无人机看见这一幕的祁望霄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队伍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