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咬住一缕乌发, 媚眼如丝,“都依着我?”
“依着又何妨。”
她握住幼儿的手,平缓的呼吸终于有了变化, 从轻浅到急促,最后化为足以融化冰雪的热烈,泄露到窗外,夹在寒风中飘远。
惊喘过后她伏在枕上,后腰塌陷,一缕乌黑的发梢扫过,痒意从尾椎攀升,后背的肌理随之舒展, 突起的肩胛如扑飞的蝶。
她绞着腿, 脚拇指蹭过小腿,抬高又下落,绷紧又放松,身体像困在衣衫下的美女蛇,焦躁的扭动, 想要挣脱。
细长吊梢的眉眼尽显风情,那些骇人的冰冷和杀意非但没有消退, 还愈发强盛, 像是在茫茫冰原中燃起的一团篝火, 要么靠近被窜起的火苗吞噬, 要么被冻死在冰原之上,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死。
幼儿靠过来, 将手中的乌发比作狼毫,在她身上乱写乱画。
柔若无骨的手攀上她的肩头, 划过锁骨,抚上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掰过来,香气渡到她口中,甜津相融,化为一缕缕银丝。
直到桌上烛火燃尽,屋内陷入昏暗。
已经被浸润的握不住的珍珠耳饰终于被一双素手缓缓拽出,解开缠绕在脚腕上的金丝,她高举了半天的右腿才能放下,饶是她体力好,在雪窝趴大半天都没事,也受不了长时间保持单腿举高、脚根抵着大腿这样的动作。
蜡烛重新点燃,光亮下,她笑的漂亮。
热汗浸湿的发贴着面颊,原本淡色的唇红润似血。
幼儿将珍珠放进她的肚脐眼,指尖在四周划圈。
兽类在确定周围没有威胁时才会将柔软的肚皮露出来,平时不会,因为肚皮是最柔软的地方,能被对手轻易破开。
如果护不住肚皮,肯定会死。
能得到兽类的认可,能摸到肚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人类必须是它们十分信任且依赖的才行。
她不适的动了动身体。
“你可有小名?”幼儿将脸贴在她的下腹,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没有。”她声音沙哑。
幼儿犹豫片刻,“我想为你取一个小名。”
小名、闺字都该长辈取,她比虞归晚小四岁,又非师长,本不该提此要求,可她心中有执念,放不下,若不说出来恐成夙愿。
虞归晚没有想那么多,名字对她来说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可以,不重要。
“嗯,你想叫我什么?”她好奇幼儿会给自己起怎样的名。
幼儿拉过她的手,贝齿轻轻咬过那些厚茧,才用舌尖代笔在掌心写下两个字。
湿热的触感拨动心弦,虞归晚失神的望着屋顶的横梁,脑子一片空白。
“岁岁?”她喃喃自语,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
幼儿与她肌肤相贴,“我想要你岁岁都平安。”
屋内的温情暖意蒸腾的虞归晚双颊都透出红霞,她低声笑起来,随即执起幼儿的手,将蘸饱朱砂的狼毫递过去,极霸道的要幼儿将这两个字写在自己的胸口处。
这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
早起,外面依旧冰天雪地。
用过早饭,虞归晚呼来黑鹰,将卷好纸条的小竹筒绑在爪子上,一只往南飞,另一只则往北飞去阎罗山,她想跟阎罗娘合作几笔生意。
幼儿问她今日可要出门。
“嗯?”
幼儿刚喝完汤药,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起一枚果脯放进嘴中压下苦味,才道:“我想出门走走,你可愿陪我一同去?”
她皱了下眉头,“下雪,风大。”
不是她不愿幼儿出门,着实是幼儿身体不允,入冬了汤药就没有断过,人也没有出过大门。
“无妨,披着斗篷就行。”
幼儿将看过的纸条丢进炭炉,青烟飘起,纸条很快化为灰烬。
纸条上是妙娘她们在府城打探到的消息,能得到这些消息也很偶然,薛家那个庶子薛丕之强占良家姑娘,手下凶仆还将姑娘的家人活活打死,那姑娘想投井,她们路过才将人救下,几番开解,姑娘放下寻短见的念头,想要为家人报仇,遂央求她们设法将她送进薛家当丫头,为她们探听消息。
她们一开始是不同意姑娘这般做的,想她也无亲友可靠,无处可去,孤零零一个女儿家,将来日子也难过,便想将她带回南柏舍,姑娘却执意要进薛家,无法,她们也只好寻到薛家采买丫头仆从的管事,塞了银子,安排姑娘进去,才有了这个眼线。
那薛三公子恶贯满盈,花心成病,早将那姑娘抛到脑后,想不起她是谁,倒便宜姑娘行事,得以在薛重身边当个粗使丫头,探听到不少事。
薛家人自大,说事也不知道避着人,以为在自己家中就算披龙袍称皇帝也不会有人知道,哪里会想到他们正在找的人已经安插了耳目在他们身边,他们还只当随家母女俩在哪个土匪窝受折磨呢。
派来的人在薛家被杀,大皇子自是震怒,薛家在麒麟城的本家被大皇子叫去好一通骂,薛重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这件事没人怀疑到顺利镖局,都以为是九王爷下的手,是为了警告大皇子,手不要伸那么长,派人到庶州兴风作浪。
东辽屡次犯边,又在河渠县抓出那么多奸细,东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九王爷掌北境军,多次上书请求出兵震慑,都被大皇子一党阻拦。
大雍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没有旨意擅自调动千人以上军队等同于谋反,再加上大皇子一党在朝堂上煽风点火,今上本就多疑,岂能不以此问罪九王爷。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薛重也只同长子提了两句,至于那个不成器的庶三公子,说给他听他也不懂,薛重也不管他。
幼儿细想过,大皇子派人到庶州未必只为追杀她与母亲,监视王府也是他们的目的。
妙娘她们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多,幼儿也是根据这些有限的只言词组推测出来的,并无实据,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九王爷支持太子,又手握北境军,虽说大雍重文轻武,但军队也是悬在文人头上的一把刀,握在谁手里就对谁有利。
她父亲为文官之首,主张立嫡子为太子已是公然站到大皇子的对立面,才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除掉了她父亲,大皇子就该对手握兵权的九王爷下手了。
胸口似有一团郁气凝结,堵的她发闷,才想要出门走走。
外村的房屋前,一排排冰刺斜插成围栏,闯入者也要掂量自己是否能经得住这一尖锐的刺,别村子没进得来,自己倒被插成刺猬。
马蹄踏过,积雪飞扬。
沿着村庄跑了一圈回来的虞归晚俯身,单臂捞起站在村口等她的幼儿,惹来幼儿的一声惊呼。
“岁岁?!”
哪有不问一声就将她捞上马的,失手将她摔下去可怎么办!
凛冽的寒风从身边刮过,似刀锋,幼儿不敢冒头,只缩在斗篷里,身体紧紧挨着她的怀,感受疾驰带来的震动。
马儿慢慢缓下速度,双人一马穿梭在树林间。
“险些被你吓死。”幼儿的声音被闷在斗篷里。
她将人紧紧搂住,笑音从头顶传来,“怕什么,我搂得住你。”
“我看你就是胡闹。”话虽这么说,靠在她怀里的幼儿却觉得安心,郁结在胸口的那团气也散了。
“是你说想出来走走。”
“我说走,不是让你捞到马上。”
“现在是冬季,你怕冷,不好跑马,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再教你骑马,到时你自己就能出来跑跑,你也不用天天都闷在家里。”
“还是少见人为好,没的给你惹麻烦。”
“又没有将你当成通缉犯满天下贴你的画像,就算别人看见也不知道你就是,在村子周边走走也无碍的,盛都来的人可曾见过你的容貌?”
“他们想拿到我的小像也容易,女孩儿十五岁议亲,家中都会请画师画女孩小像,我那时……”
虞归晚从这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议亲?你今年十六。”
“……下个月就十七了。”她没有同虞归晚说过自己的生辰就是腊月二十三。
“嗯,”虞归晚还执着于上一个问题,“你议过亲?”
幼儿从中嗅到了一丝酸醋味儿,不禁莞尔,“自然,嫁妆都齐备了,若父亲和兄长没有出事,我今年就该嫁人的。”
“以前是以前,往后你最好断了嫁人这个念头。”
“想嫁你的念头也不能有?”
没得来回答,幼儿想从斗篷里挣出来,却被虞归晚一把摁住,“别乱动,冷着你。”
幼儿又安心趴在她怀里,问:“你会不会娶我?”
“娶。”一点犹豫都没有。
“那我要是死了呢。”
“也不耽误。”
“怎么说?”
“烧成灰也要娶回家供着。”
幼儿捶了她一下,“谁要烧成灰,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才会被烧成灰,我又没病。”
“你身体也不好。”
“……”
“骨头也成,晚上跟我一起睡,就像现在一样。”
“……你说这话也不嫌€€人。”
林中有故意放出来供孩子们练习箭术的小野猪、狍子、鹿、野兔野鸡野山羊等物,她们的闯入惊的这些小野玩意儿四处逃窜,本来做了陷阱想要活抓它们的孩子从雪窝中爬出,冲马上的两人跺跺脚,哎呀!
幼儿没忍住笑出声,仰头同她说道:“怎么办,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把孩儿们的猎物都吓跑了。”
“让他们练箭术,却都在玩。”
“只要把猎物抓住不就行了,不是非得用箭。”
“两回事,难不成以后次次都做陷阱逮人?总是要有硬功夫才能走天下。”
“行,你有理。”
幼儿也不与她争辩,让她驱马往旁边让让,别再惊到林间的猎物。
虞归晚取下挂在鞍上的弓箭,这是专门做来给孩子们用的竹弓,拉力小,不像她那把钢制的大弓,不但认主,拉力还大,即使得到她的首肯,一般人也拉不开全弓,不知道等小徒弟长大能不能有本事拉开全弓。
她将弓箭递到幼儿手上,“试试看。”
幼儿哪里会拉弓,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将箭射出两尺地,摇摇晃晃插在积雪堆里。
本就没有学过骑射,射出这种水准也无可指摘,她面不改色的回头,就看到虞归晚脸上表情微妙。
这是何意思?嘲笑她箭术不行?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