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80章

“为啥要偷?他自己家就没有?”

“能为啥,嘿!还不是因为粮税重,交了税谁家还有余粮,就偷别人家的藏起来呗。”

“那也不能偷啊,谁家也不富裕。”

“谁说不是,所以俺爹娘都会去地里守着,不让别人来偷。”

大雍没有强制服兵役的规定,会来投军的都是贫苦人家,只因家中人口多,土地又少,辛苦劳作一年也填不饱肚子才不得已来当兵,只为混口饭吃,大多都没有保家卫国这等高尚觉悟,当然,这当中也不乏有志气的想要混出个名堂,所以训练或杀敌时格外卖力,立下军功就能得到嘉奖或封赏。

这是占少数的,大部分士兵并不想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死人,死的有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自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说的就是他们,谁又能不恐惧呢,但要是真到了战场上,他们也不会怂,因为怂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他们不想死,日子再苦也要活。

之前东辽铁骑侵犯偏关,屯守在河渠卫所营的一万北境军由蒙灰点出三千兵前去支援,去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可活着回来的还不足三百人,如今补充的都是新招的兵,没见过血,真让他们这样上战场也是活靶子,送死罢了。

所以虞归晚在后期的训练中都会让他们真刀真枪对打,每日都会有人负伤,很残忍,却管用,现在受伤总比日后上战场被敌人捅穿来得好。

闻得空中有鹰鸣,几个士兵齐齐抬头,都怪道:“这两日是怎么回事,那么多黑鹰飞来飞去,先前可没见这么多。”

“是奇怪,今日一早蒙副统领带了人马进村,直奔虞统领家去,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哎,你们说会不会是东辽又杀来了?”

“呸呸呸!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当心治你的罪,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干活。”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非常慢,麒麟城那边又有人阻拦,以至于逼宫造反的消息没能第一时间传到庶州。

虞归晚接到程伯让黑鹰带回来的信也是惊讶了一把,真反了?

幼儿捏着纸条,上面的寥寥数语足以让她眉头紧皱,道:“怎会如此?景宁侯竟会铤而走险走这招没有退路的棋,即使事成,名声也不会好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哪个朝臣会拥他登位。”

她撑着桌沿缓缓坐下,至今想不明白景宁侯为何要圈养私兵意图谋反,当今虽不是明君,但也没甚过错,景宁侯若以武力逼宫篡位,日后史书会如何记载可想而知,世人最注重名声,景宁侯就不在意自己遗臭万年?

谁谋反对虞归晚来说不重要,她也不大关心,倒是程伯在信上说佟汉自请留在城外探听消息让她有些担心,派去麒麟城的人此时都已回到半路了,佟汉自己留在那十分危险,若有个什么都没帮手,但也确实需要留个人在那探听消息。

她已将此事告知春婶和佟潼,母女俩红了眼圈。

“逼宫的未必就是景宁侯,”对此事,虞归晚有自己的见解,“也有可能是赵斥。”

在此事出来前,程伯还让人送回来过一个消息:赵斥并没有同景宁侯闹翻。

这就奇了,那两人明明已送进去,赵斥也确实发过一通脾气,后来景宁侯入了府,舅甥两个关起门来密谈许久,后景宁侯离开,不久就出了逼宫造反。

山高路远,麒麟城那个位子是谁坐都影响不到虞归晚,与其费精神思虑那些,倒不如先紧着眼下。

今早蒙灰来说关外的东辽军有所动作,怕是不妙了。

从上次那五百精锐被她抓了之后东辽就一直没有动静,她本想寻个机会让训练出来的北境军潜过去试试水平。

训练得再好,若没有实战经验也是白搭,只是还未等她做好计划东辽就按耐不住了。

幼儿也知道这事,此时就更忧心了,道:“若是真的,那便是内忧外患了。”

“不用怕,我能保护你。”虞归晚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

幼儿抬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愁道:“才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要打,这可如何是好,麒麟城那边若是真出逼宫这样的乱子,东辽肯定会趁机攻打偏关的,烽火连天,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

“你如此心系百姓,该让你当这个皇帝才对。”

“瞧你,又开始胡说了。”

“我说真的。”

“这些话去了外头可不要乱说,尤其当着蒙灰的面。”

“我又不傻,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今日来也是告诉我关外有状况,让我防着点,说不准东辽人还想从后山摸进来。”

“麒麟城的事你跟他说了?”

“还没,这事迟早会传到庶州的,我干嘛多事。”

“不说是对的,你想想看,九王爷都未得到消息,你就先知道了,你让九王爷怎么想?总归会忌惮你,往后……”幼儿咬了咬唇,近日事情多,一件接一件的,她也有些精力不济,想不到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唉,希望那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庶州就危险了。”

虞归晚扬起下巴,哼道:“若我没做这个破统领,就算是东辽铁骑踏平了庶州我也懒得管,我只带着你跑路就是,如今既占了这个位置,那这里就是我的地盘,谁要是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且看看自己有没有命。”

“你真要跟东辽打?”

“是他们自己打上门,又不是我去踹他家的门。”

“有把握么?”

“我从来没输过。”

东辽大军还没压境,麒麟城那边倒先沸腾起来,黑鹰带回了佟汉的消息€€€€

城内兵变,大皇子逼宫谋权,雍帝死,太子被囚禁,长公主携玉玺逃出城,往庶州来。

随着赵祯逃出盛都,赵斥篡位之事便再也瞒不住,且以滚雷之势传遍各州府,举国哗然。

“什么?!”赵崇也是才得的消息,腾一下从椅子站起来,虎目瞪圆,“可是真的?!赵斥真的弑君篡位?!”

快马从麒麟城赶回报信的心腹还未答话,大厅外就有高声:“报王爷,偏关急信,东辽铁骑已过边境线,正朝偏关小镇杀进!”

内忧外患,幼儿一语成谶。

这次不是谣传,东辽人雪亮的弯刀已举起,并已摧枯拉朽的速度朝庶州百姓砍来。

大批边民背着包袱往河渠逃,而那些舍不得地里那些麦子的村民都惨死在了东辽人的刀下。

北境军节节败退,仅两天时间偏关就失守,东辽铁骑已过阎罗山,马上就要到河渠。

其他村庄的村民都慌得不行,收拾东西忙着往南逃,就连县城也有不少人要走,唯有南柏舍在虞归晚的指挥下将秋粮囤进粮仓,固守好村门。

成箱的火/药筒从盐井后面的仓库被搬出来运到东辽铁骑进军的路线口,并以此为界进行埋伏拦截。

不上人,就埋火/药筒,炸他个一飞冲天。

看着那一箱箱跟竹筒饭似的不明物体以及后续又搬过来的弓/弩,蒙灰目瞪口呆,虞归晚什么时候弄的这些?要逼宫造反的是她才对吧?

虞归晚没时间同他废话,让人将她早就做好的庶州沙盘抬进来,掀开蒙着的绢布,沙盘的全貌露在众人眼前。

室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

这?!

第099章

嘭!嘭!嘭!

连着几声炸响, 大地随之震动,路边山上的滚石稀里哗啦往下掉,扬起成片的灰尘, 落入埋伏圈的东辽骑兵因胯/下战马受了惊吓而乱成一团,人和马一块被炸飞,无数残肢断臂散落在地上又被战马踩踏成肉泥,可谓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火/药筒的威力非同一般,还没见识过的卫所营北境军看着对面被炸得抱头鼠窜的东辽人,觉得痛快的同时也在为自己人这大手笔震惊,那到底是个什么阿物?竟能惊天动地, 没废一兵一卒就将东辽铁骑杀了个片甲不留。

虞归晚匍匐在掩体后面, 抖掉脑袋上的灰,掏出随身带的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情况。

这玩意儿只在阎罗山露过一次相,后面再没有机会拿出来,如今也管不得这许多,东辽都打到家门口了, 对方人多势众,兵强将广, 她要是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双方面对面下个战书再约定某天某时再开打。那就是蠢。

东辽人也不是傻的, 知道先派先锋来探路, 那是一支小队, 虞归晚让他们安安稳稳过了埋炸/药筒的路段, 待他们的大军赶上来后才下令点燃引线,更有大批黑鹰抓着引线已冒火星的火/药筒从半空扔下去, 就如同烟火在东辽骑兵头顶上炸开,等他们反应过来要突出埋伏圈已经晚了。

“放箭!”

虞归晚一声令下, 箭头涂了剧毒的竹箭如雨般朝残存的东辽军射去,此毒来自深山眼镜王蛇,又经过她调配,只要擦破皮沾上一点就能在片刻令人全身麻痹,不久就会心悸而死。

原本蒙灰不同意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战场上就该真刀真枪厮杀才显英勇,纵死也不悔,怎能在箭上抹毒药,这是小人行径,胜之不武。

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归晚抓住衣领一把拽到沙盘前,直接摁着他的头让他看着河渠县,冷道:“少拿你们那些没用的教条来指挥我该如何做事,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听我调令,我先拿你去喂狼。战场上胜者为王,谁同你讲那些虚名,这些东西要是有用偏关的百姓也不会死于战火,你想让河渠成为第二个偏关?你想,我还不想!南柏舍里全是我的人,今日谁都别想从我这里越过去动我的人!”

扔开满脸羞愧的蒙灰,虞归晚抓起自己那把从末世跟过来的大弓,从未在这里动用过的钢箭也带上了。

在她下令放箭的同时,搭在弦上的钢箭也破风射向被骑兵保护在中间的东辽将领。

此人是东辽人,却随汉姓,叫刘缕,女儿是东辽三王子的宠妃,他本人也很得三王子的赏识,特封他做此次破关的先锋元帅,领五万铁骑攻入庶州。

一路势如破竹的胜利让刘缕有些飘飘然,才大意落入虞归晚布下的埋伏圈,五万大军被拦腰冲散,首尾顾不上,入目皆是惨状,被炸伤的士兵滚在地上哀嚎,鲜血将路面都浸透成了烂泥,战马乱踏,完全不听指挥,曾经骁勇善战的铁骑此刻如同初学马术的小儿,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战马。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竹箭,威力比不上铁箭,换平时也伤不到身穿皮甲的铁骑,但这次埋伏他们的人跟之前的北境军不一样,竹箭是专往他们脖子、脸上来的,起初没觉得如何,稍瞬便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挣扎几下便没了生息,翻开一看,被箭头擦破皮的地方已乌黑。

“元帅小心!”

亲兵瞳孔瑟缩,不顾一切将刘缕撞开,自己被钢箭钉入眉心,力道之大整个人都往后飞出去两丈远,死不瞑目,尸体又很快被惊起来的战马踩烂。

“噍!”

高空之上响起猎鹰嘹亮的鸣叫,随即它俯冲下来拔走那根钢箭,还用翅膀扇飞两个东辽士兵,之后才得意洋洋飞走。

刘缕大惊,抓过两个亲兵挡在身前当盾牌。

虞归晚抽出第二支钢箭瞄了半天都只能瞄到刘缕的半拉铠甲,她放下弓箭,可惜道:“这个老东西怎么像草原地鼠似的,这么会藏,我一时半会还射不中他,倒浪费了我的箭。”

除留守县城的三千人,卫所营的北境军就都在这了,南柏舍那边虞归晚是让自己训练的死士和狼群守着的。

她事先放出黑鹰探了一番,确定东辽现在只出动这五万铁骑,大军还留在偏关小镇,要是十几万东辽军一起来,卫所营这一万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原先驻守在偏关的几万北境军在败退途中已全数被刘缕歼灭在阎罗山,现在只能指望府城的援军快点赶到,不然凭她手底下这点人也守不了太久,人数对比就在那,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没人也是白搭。

廖姑不愿意留守在村里,自己带了队人马跟着过来,此时就趴在虞归晚旁边。

小心探出小脑袋瓜看了眼战况,估了下残存的敌军人数,皱眉道:“师傅,咱们的火/药筒剩下不多了,竹箭也有限,这要是放东辽人退回去,偏关的大军肯定很快就会杀过来,咱们就这点人,怎么打?援军也不知何时能到。”

虞归晚背靠掩体,随意拿起一根钢箭,材质的反光能照见她的脸,不是多出众的样貌,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足够摄/人/心/魄,冷冷的,就像北地的寒冬,冻得人骨头都冒凉气。

“不管是退回去还是死在这,偏关那十几万东辽军都会往河渠来,这里是去往府城的必经之路,除非他们从别处绕道。”

从得知东辽破关,她就觉得蹊跷,之前又不是没打过,怎么就败得那样快?还偏偏是在麒麟城兵变这个节骨眼,连赵崇都是才得到消息,东辽就那么快?还是说他们知道会有兵变,所以早就做好了发兵攻打的准备,之前的败仗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为了让赵崇放松警惕?

“师傅?”廖姑学她的样子背靠掩体。

“嗯?”

“要是咱们挡不住,县城被东辽占去,咱们是不是要逃啊?往哪里逃,师傅先前说去关外草原,如今东辽就霸着关口,咱们如何能出得去。”

廖姑情绪有些低落,她恨死东辽人了,真想统统抓过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虞归晚抬手摁了摁她的头顶,“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全给忘了。”

“啊?”

“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就不能定,”她摊开掌心盯着上面杂乱的纹路,嘴边泛起一缕古怪的笑纹,“人多也未必就是好事,也可能死的更快……”

才跑出去射杀了好些个东辽兵的阎罗娘穿着身乞丐装从掩体的另一侧爬过来,见师徒俩躲在这说话,顿时翻了一个白眼,道:“喂,外边都打成什么样了,你还有闲情在这说教徒弟,趁那些东辽蛮狗在乱转,你赶紧下令咱们的人冲出去杀啊,还等什么呢,援军啊?影儿都没看见。老娘一山匪现在都被你拉来打仗了,回头官府再要剿匪,你可得替我说两句好话,没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好吧,成天不待见我们山匪,算怎么回事。”

她倒委屈上了,之前抢商队怎么不说。

虞归晚真想给她一脚,嫌道:“你打扮成这个鬼样,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注意就注意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不先把敌人赶跑,倒想把我抓起来领赏不成?那个姓蒙的要是真这么做,还不得被你一刀给捅了。”她对虞归晚还有些许了解的,该下狠手时从来不心慈手软,绝情着呢。

虞归晚没理她,而是从掩体后站起来,瞧对面的东辽铁骑应该剩下不到三万人,且有过半都已被火/药筒炸伤,她这边的人还没有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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