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88章

“噍!”

猎鹰在高空盘旋发出示警,在它下方正是已经挺进的刘缕部七万铁骑。

他们走的十分小心,生怕又遇上那种大鞭炮,上回他们侥幸捡回一条命,回去后跟其他人说起,脸色都是煞白的,也不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

还有射伤大帅的那支箭,坚硬锋利,非铁非铜,大营* 里最强的勇士都不能将其掰断,听说后来是被三王子的心腹取走了。

刘缕对庶州的了解,是只知赵崇的,虞归晚这三个字还是三王子派人来告知,让他小心提防此女,若能生擒最好,若不能,也要杀了永绝后患。

“此女狡猾且身手不凡,想杀她非易事,可从她身边人下手,她有一妹,甚是别待,将人抓来就能挟制住她。”

第110章

马蹄踏踏, 尘烟滚滚,东辽铁骑的弯刀再次举起要砍向手无寸铁的大雍百姓。

负责打头阵的陈妇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高头大马驻在山坡之上, 看着远处蜿蜒山路上压过来的七万铁骑,眼中无半点畏惧,反而缓缓勾起烈焰般的饱满红唇,瞳孔燃起两簇嗜血好斗的火苗,只等这些东辽蛮狗再靠近些就放箭示令,炸他们个措手不及,粉身碎骨。

她抽出一支竹箭搭上弓弦,对空射出, 绑着信号烟的竹箭在半空炸响, 绚出璀璨的烟雾。

早埋伏在四周的护卫队和死士用投石器向路中的东辽铁骑投放火蒺藜。

这是新制出来的杀器,与火/药筒齐名,不同的是此物内里除了填充火/药,还有尖刺,爆炸时尖刺飞出能杀伤人, 威力不比火/药筒小,还比火/药筒更好投掷出去。

这次虞归晚没让人在路上埋火/药筒, 她猜着刘缕会因上次的惨败为教训而提高警惕, 使行军速度减缓, 所以这次并不在官道上设伏, 而是直接就将刘缕放了进来, 选择在距南柏舍十里开外的山道打游击战、埋伏战。

她可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投毒、暗箭、火/药、陷阱等等, 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刘缕的铁骑已经万分小心了, 还是免不了受到重创。

身披铠甲的刘缕挥起大斧,喝道:“不要乱!往路边躲,将奴隶拉上来做人墙!快!”

这些蛮狗!畜生!难怪这次会将大营的羊奴全带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阎罗娘和佟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杀意。

阎罗娘直接扯掉身上那件破烂的粗布衫,奶奶个腿,这破衣服全是羊粪,熏死她了。

唰!

她抢过最近一个东辽兵的弯刀,刀刃向着那人的脖子一划,鲜血喷涌,高大的身躯应声倒下。

以此为中心引起骚乱,反应过来的东辽兵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冲阎罗娘围过来。

阎罗娘将手背的血往脸上一抹,叉腰哈哈大笑,真宛如地狱的阎罗。

“老娘在你们那破营子里头也干了好些天的活,是时候跟你们讨点工钱了!”

她抬手抓住东辽兵的胳膊将人摔到地上,又借力踹倒一个,抢了他们的马,一把火烧了运粮车,让那些神情麻木呆滞的羊奴赶快跑。

“还傻愣着作甚!想被抓回去继续当奴隶睡羊圈啊!还不快跑!”

成群的奴隶这才从连日来的噩梦中惊醒,对东辽人的恨意已让他们失去理智,发疯的扑上去死死抱住试图挣扎的东辽兵,完全不顾自己死活。

从他们被抓进大营当羊奴那天起,他们就不想活了,却不甘那样死去,今日他们纵死也要报仇!也要拉几个东辽兵垫背!

尤其被折磨得最惨的女奴隶,她们在东辽大营的日子才是真的生不如死,那些惨痛的记忆就像刀子在她们的脑子里来回割,将她们从里硬生生劈成两瓣,痛不欲生。

她们恨,恨得双眼充血似的红,几个人合力拖住一个东辽兵,硬是用嘴将对方的咽喉咬烂。

原本待宰的羔羊变成凶狠的狼,才整修不久的山路沦为地狱,鲜血将路边枯黄的杂草染成赤色,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血。

阎罗娘往回看了眼,那些被抓来的奴隶根本没有跑,她咬了咬牙,最终也没管,捞刀拍马迎上前头的东辽兵,动作利落的解决掉对方。

混在队伍中的妙娘趁机掏出藏在身上的短笛,诡异的笛声似无数银针插/入战马的脑袋,致使它们发狂不听指挥,马上的东辽兵也感觉头痛欲裂,抱着头滚落到地,被扬起的马蹄踏成烂肉。

佟汉赶上来,他也杀红了眼,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

“别恋战!赶紧抢了马跑出去!”

四个人哪里能杀得过七万铁骑,此时不趁乱跑,等刘缕回过味来了就谁都跑不了。

盘旋在高空的黑鹰和猎鹰瞅准机会往下丢火/药筒,东辽兵放出的羽箭没伤着它们分毫,反倒让它们更愤怒,嘶鸣着往下俯冲,展开的翅膀直接往东辽兵的头上拍,利爪专抓人的眼睛,顷刻间就血肉模糊。

程伯四人趁乱逃离,被刘缕发现,后者大怒,命弓箭手即刻将四人射杀。

数箭齐发冲四人的后背飞来,破风之声像催命符,四人举刀格挡将羽箭击落,又夹紧马腹催促快跑。

咻!咻!咻!

陈妇带领的护卫队从丛林中现身,涂着剧毒的竹箭与东辽的羽箭对抗。

他们的骑射是虞归晚亲自教的,隐匿的身法也诡谲,敌方就只看得见飞出的竹箭,却无法确定弓箭手在什么地方,只能无头苍蝇般往丛林乱射,浪费了许多羽箭都没射伤一人。

妙娘滚进一个土坑,借此掩住自己,急喘着问对面的陈妇,“村民都转移走了?幼儿呢?”

陈妇先放了一箭才道:“大部分都不肯走,在守村呢,幼儿姑娘在县城商铺,虞姑娘亲自送过去的,有廖姑和一队死士护着,只要城门不破,里头就安全。”

“虞姑娘安排了多少人守城?”

“卫所营都在那边,怎?”

“我担忧东辽会兵分两路,刘缕老贼攻南柏舍,另有人马围困县城,他们知道咱们没有援军。”

陈妇眉头紧皱,“传信给虞姑娘没有?”

“路上没找到机会,但我想虞姑娘应是猜到了。”

她们跟那日蒙灰等人一样的心情,认为此战必败,如今不过是争口气,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东辽人当替死鬼。

七万铁骑,还有后续赶来的大军,她们如何抵挡?

陈妇将头枕在土堆上,仰望树缝中的晴空,突然笑道:“我以为自己此生就是夹缝里求生存,辛苦拉扯大三个孩子,盼着他们各自成家立业,安稳过日子,我要是还有那命,还能有孙儿绕膝的晚年,也就满足了,死了到地下也无愧爹娘和丈夫。没想到机缘巧合能跟了虞姑娘,挣下这份家业,也见了这许多世面,如今为守国土家园而死,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在祖宗面前挺直腰杆,我的孩子若能活着熬过这遭劫难,也必定以我为荣,我……值了!”

早在东辽铁骑杀来之前,虞姑娘就召集她们问过可有要往南跑的,还说大难在即,自保是人之常情,她不会怪罪,但若现在不跑,上了战场又怕死临阵脱逃的,定会严惩不贷。

当时护卫队无一人往后退,她们只是将家中年幼的孩子交付给村民照看,若她们能活着回来自然好,若不幸战死,她们也无悔。

妙娘听了这番话,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如能活,谁又想死。

“虞姑娘不会让我们死的。”她这般笃定道。

陈妇笑容更盛,看着她说道:“我们出来前虞姑娘也这般同我们说过,不会死。”

“姨姨不信?”

陈妇已到徐娘的年纪,妙娘还正值妙龄,称对方一声姨姨也合情合理,只是以往不曾这般叫过,倒让陈妇受宠若惊了。

陈妇再次仰头看天,“我信。”

这份信任从她决定誓死追随虞归晚那天开始就深种在心底了。

.

县城。

城门关闭,蒙灰披着铠甲领卫所营众将士坚守,严格执行虞归晚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在这个时候出城。

他们站在城墙之上遥望南柏舍的方向,那摧枯拉朽、地动山摇的炸响隐隐传来。

城内的百姓也是关门闭户,一家老小躲进地窖避难,在昏暗中跪下虔诚的求神拜佛,盼着自己人能胜。

他们并不知道固守河渠的只有万把人,无援军的消息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局势会更乱。

曹知县也没有停止向外求援,信中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雍,为了河渠的百姓,他死不足惜,但不能让黎民百姓再遭受战火之苦啊。

已经在商铺后院安顿下来的幼儿坐卧难安,心焦到旧疾复发。

廖姑谨记师傅的叮嘱,见幼儿脸色不好,便劝道:“幼儿姐,你坐下吃些东西吧,从师傅离城后你就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别回头师傅平安归来了,你自己却病倒了。”

葛大娘也跟着劝:“是啊,姑娘,好歹用些饭吧。”

幼儿知她们是为了自己好,可外面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她实在忧心,哪里吃得下去。

她坐在椅子上,抬手死死摁住太阳穴,忍着钻脑子的疼痛,同赵祯提道:“不怕跟你明说,九王已被生擒,就囚于东辽在偏关的大营,岁岁手底下的人为探得此消息也费了不少功夫。东辽那个三王子想必你也听说过,是个极阴狠狡诈之徒,他定是知道固守河渠的北境军不足两万人,且我们没有援军,他让刘缕领七万铁骑攻南柏舍,势必还有后手,大军说不得就会冲县城来,破了河渠就能直指府城。”

赵祯见她整张脸都惨白了,额头不停往外冒冷汗,知她身体已到极限,便道:“有随行的大夫,不如先请了来给你瞧瞧。”

“你别同我扯别的!”幼儿动了气,抬头狠狠瞪她,咬紧牙根道:“我知你随身带着公主印章,也知你来南柏舍为的什么,更知你并不那么想救九王,甚至不想救太子,你在等,等赵斥动手铲除掉麒麟城敢反对他登位的朝臣和世家,只要这些人联手不成,土崩瓦解,你借机掌权的可能性就大,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北境军来的,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唯有拥兵才能平息麒麟城的内乱,才能有资格跟景宁侯谈条件,就算你无缘那个位子,也要做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北境军和传国玉玺就是你的筹码。”

雍帝盛宠长阴公主,还曾颁下一道旨意,如有朝一日公主持亲笔书信并印章求援,文臣武将都不得违逆。

虽然大多数人觉得此为玩话,但这也是圣上旨意,焉能不遵从。

赵祯垂眸,良久才叹道:“你果真聪明,总能猜到他人心中所想。”

因为气急,幼儿咳得凶险,伏在椅背半天才缓过来,期间赵祯想起身过去帮她捶捶背顺顺气都被她冷眼给瞪了回去。

廖姑也不许赵祯靠近,握着拳头气愤道:“自从你来了之后就没好事,我们都倒霉死了,你快离幼儿姐远些!”

赵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我没想过要害你,也没想过害你在意的人。虞归晚想掌兵权,我又恰好想培养自己的人,我们联手不是两全其美吗?只要我拿了大权,你家的冤案随时都能重查,还你父亲和兄长一个清白,不管你以后是继续留在庶州还是回盛都,都由你,你可以光明正大以本名立世,不必再躲躲藏藏,寄人篱下委屈自己,不好吗?当日你来信求我助你,也曾许诺过帮我夺权,幼儿,你我从小相识相伴,你应是了解我的。”

幼儿的目光只盯着裙下露出半角的绣花鞋,淡道:“联手?你当她傻还是当我傻?罢,我现在也不同你争这个,我只要你拿出公主印章,亲笔书信往相邻的州府求援。河渠的情势你也看到了,能撑到今日全靠她筹划,可她也不是三头六臂,没有援军我们都得死!你的大计也终要落空!”

赵祯攥紧了拳头,她早知虞归晚桀骜不驯,是个难以掌控的人,但她也别无选择,想成事就只能来南柏舍将虞归晚和幼儿拉入自己的阵营。

她藏着公主印章,没在最开始就拿出来让人凭此去求援,也是想等虞归晚主动求自己,到时她就是化被动为主动,可等了这些日虞归晚也没有来求她,看似急着要援军,又似乎不那么在意,有没有好像都不要紧。

如今被幼儿当场戳破这层纸,她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是,没错,她确有夺那个位子的野心,这些年她讨好父皇,助太子和赵斥拼斗,都是为了那个位子,她不会让太子继位,也不会让赵斥得逞。

“我可以书信去请援兵,但我也有条件。”

“说。”

“让皇叔死在东辽大营,这是其一,其二,虞归晚执掌北境军之后必须全力辅佐我夺权,若她办不到,抑或掌控不了皇叔留下的兵马,后果也只能由她自己来担,你则要同我回麒麟城,去见景宁侯,让景宁侯助我做大雍最有权势的长公主。”

幼儿不由得皱眉,“你同景宁侯还有交易?又为何要我去见?”

“算不上,”赵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幼儿沉下脸,“所以你早就知道景宁侯跟东辽有勾结。”

“没有,我还不至于如此。”

这话是真的,她怎么说也是大雍的公主,卖国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做,只是她低估了景宁那个疯子,为了报当年的仇竟然会布这么大的局将所有人拉下水。

幼儿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目光看着赵祯,良久才语气平静道:“廖姑去拿纸笔。”

“幼儿,我……”赵祯有心想开口。

却被幼儿打断:“河渠战事危急,还请殿下快些请援,救百姓于水火。”

一大顶帽子扣下来,赵祯不写也得写。

在此之前幼儿已将她在河渠县的消息散播出去,若是有援军,赵祯还能凭此挣一份功劳,赢民心,对她日后夺权也有助益,若是没有,赵氏皇族颜面扫地,沦为天下笑柄€€€€庶弟在盛都弑父篡位,自己执公主印章在河渠却置百姓生死不顾,将国土拱手让于东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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