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快把蔑古雄给淹了,尤其有亲人死在东辽手上的人家,恨不能将蔑古雄的肉撕下来生吃了。
二十万东辽铁骑竟在河渠全军覆没,说出去都没人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虞归晚都已不是天纵奇才能形容,百姓都称颂她是能召唤天兵天将的活神仙。
短短半天功夫,她就名声大噪,街头巷尾都是百姓的议论声。
可她却无心关注这些,只是命人将刘缕的头颅拿下来,再召唤最大的那只猎鹰,令其将头先带去偏关扔进东辽大营,她自己再骑马前往。
妙娘等人处理好南柏舍的事便也赶到,已得知幼儿被掳走,陈妇有任务在身离不开河渠,妙娘却顾不上那么多。
“带上我吧,您一个人只身闯大营太危险了。”
程伯和佟汉也上前请命,其他人也有想去的,不过这仨是老资格,若他们都去不得,自己就更不用想了。
虞归晚背手站在逆光处,这几天她都没有离开过商铺,也不见外人,就是蒙灰来求也不见,只是让阿秀出去告诉蒙灰,让他和曹知县两人主理城中诸事。
葛大娘和金方也已经醒了,她们想起来给虞归晚磕头,只是身体虚弱下不了床。
杜氏没醒,大夫说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在出发去偏关之前,虞归晚进去看过杜氏一次,掏出自己从末世带来的药喂了一粒。
到了晚间杜氏就悠悠转醒,一看到虞归晚就流眼泪,死死抓住她的手。
“幼儿呢?”杜氏脸色蜡黄,人也枯瘦,两只眼睛像是镶嵌在脸上似的,尤为凸出。
虞归晚坐在床边,任由杜氏握住手,这是幼儿的亲娘,她自然也存了几分尊重的。
“被人带出了城,我已经让六花去追了。”
杜氏哭得更厉害,求道:“救她,一定要救幼儿回来,东辽那种地方,她一个女孩儿进去,焉能活着啊。”
丈夫和儿子都被冤杀了,就剩下幼儿,若再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
虞归晚帮杜氏掩好被子,道:“我会把幼儿完好无损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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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关,东辽大营。
伙头军正赶着羊奴在干活,不听话就狠狠抽鞭子,抽得羊奴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几个从这路过的士兵看见了就哈哈大笑,让伙头军将羊奴身上的破衣裳扯开了抽,抽完了也不许羊奴穿衣服,就这么让羊奴光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干活,男女老少挤在一处供这些东辽士兵奴役。
不远处停了几匹上好的草原马,为首的马上人是个美妇,深目高鼻,肤色也偏深,脸颊有两坨高原红,乌黑的长发用彩带编成辫子垂在脑后,身上的皮袍子很长,袖子宽大,腰带有各色宝石,这是很传统典型的东辽女人的长相和装扮。
她就是刘缕的女儿,汉名叫刘卜算,是东辽三王子的宠妃。
幼儿双手被捆绑在身前,刘卜算就如同牵羊般将她牵在马后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被抓来的百姓是怎么遭受欺凌和虐待的。
有个看着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就这么被活生生抽死,尸体像破布一样被扔出大营,很快就会有秃鹫来啄食。
以前总听村里老人吓唬不听话的孙辈,说不听话就会被东辽人抓去当羊奴。
听说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幼儿将牙关咬得死紧,将愤怒往肚子里咽。
刘卜算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道:“要是将你这样的大美人扔到那里面去,我们东辽的勇士们不知多高兴。”
即使被抓来为质,面对这满营的畜生,幼儿也傲然挺立,厉道:“你且试试!”
这话有段时间岁岁就常说。
刘卜算美艳的面庞闪过一丝怒意,很快又消失不见,似是要故意恶心幼儿,接着道:“我现在自然是不会让你当羊奴,只要你能劝虞归晚降于我,从今往后为我所用,助我成就大业,我还可许你高官厚禄,几世荣华富贵。”
被抓来这里好些日,最开始幼儿是被看管在营帐内,有人为她看伤、送食,赵祯和廖姑不知在哪里,没同她一块。
这个刘卜算天天都来,就是想让她劝岁岁转投东辽,起初她以为刘卜算是为三王子纳措当说客,后来发现刘卜算分明是想自己掌权,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是不知道纳措清不清楚自己这位宠妃有这等野心。
她转开视线,淡道:“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罪臣之女,担不起王妃的重托,怕是要辜负王妃的厚望了。”
刘卜算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就威胁道:“我可不管你和虞归晚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事成。”
幼儿冷道:“恕难从命。”
“随望京!你别不识好歹!”刘卜算终于忍不下去了,用力一扯绳子。
幼儿踉跄被她扯到马前,险些摔倒。
还未站稳,刘卜算的鞭子就甩到她脚边,飞溅的草屑和泥土打在她小腿上。
她连头都没有低,只是用眼角余光往下扫了眼。
刘卜算这一鞭子明明可以抽在她身上,甚至用更重的刑罚折磨她,偏偏都没有,除了将她绑着不让离开,基本也是好吃好喝供着。
她清楚这并非刘卜算好心,而是忌惮,怕她在东辽大营有个好歹,岁岁会踏平这里,再出关杀入东辽。
幼儿仰头,蔑视刘卜算,压根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落入敌手,她并不害怕,因为知道岁岁会来救自己,即使人还没有赶到偏关,也已经召了飞禽来护她。
听为她送食的奴仆说几日前有一只体型庞大的猎鹰将一颗头颅扔进士兵正在煮汤的大锅,噗通一声,溅起滚烫的汤水烫伤了好几个人,等把头颅从锅中捞出来,都已认不出那是刘缕了。
刘卜算忍怒忍得胸口疼,动不了眼前这个,难不成还动不了其他人。
“你们几个,”她当即点出四个人,“去把关在羊圈后面那个小丫头带过来。”
幼儿的心咯噔一下,廖姑!
刘卜算看她骤变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心情不由好起来,又笑道:“长阴公主也在我手上,不过我同你们大雍的景宁侯是朋友,总要给几分面子,公主金贵,我就不动了,但是在河渠杀了我不少手下的那丫头,总要让她吃些苦头。”
廖姑被抓时已身受重伤,如今也不知伤势如何,不管她如何追问,刘卜算就是不肯说。
幼儿心急如焚,“你想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事冲我来,不要伤她。”
四人很快将廖姑从羊圈后面拖过来。
幼儿见廖姑满身血,软绵绵的被人拽着丢到地上,生死不知,她差点疯掉,不顾一切扑过去。
被刘卜算扯住绳子往回拉,就是不让她靠近。
她回头怒骂:“王八蛋!畜牲!”
刘卜算似乎很喜欢看她失去理智,以此为乐,哈哈大笑,又命人将昏迷的廖姑拖去羊奴那边。
若是去了那边,廖姑肯定活不成!
幼儿瞠目欲裂,“不要!”
她怒火攻心,胸口剧痛,舌尖都被咬出血来了,从嘴角渗出,眼睁睁看着廖姑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啊!
她张嘴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眼前阵阵发黑,眼看整个人就要往前栽下去。
突然,高空传来猎鹰的嘶鸣。
“噍!”
还不止一只,而是一大片。
张着利爪俯冲下来,领头那只接住要摔倒的幼儿,后面的跟班挥动翅膀将刘卜算在内的一干人全扫下马。
拖廖姑的那两个更惨,脸都被抓烂了,正在地上嗷嗷叫着打滚。
距大营几里外的缓坡,一匹眼睛如红宝石那般的骏马站立在坡上。
马儿背上的人披着红斗篷,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傀儡军。
观其衣饰和手中的弯刀,正是那日来攻河渠县的蔑古雄率领的十二万大军,除投降的三万多人,死掉的基本都在这了,战马也在。
蔑古雄被放到傀儡车上一并带过来,像具干尸,已经看不到昔日雄风。
妙娘等人落在后面,偏关的冷风将她们身上的斗篷吹得飞起来。
第117章
呜€€€€
咚!咚!咚!
吹响苍凉的号角, 伴随着战鼓的天雷滚滚,傀儡军出现在天地交汇处,拉开一长排写着‘虞’字的战旗, 红色旗面随风飞扬,宛如一条血河,从缓坡延伸到平地。
远处的阎罗山险峻巍峨,是天然的屏障,常人难以越过,此时却有大批禽鸟展翅飞来,羽如钢针,眼如宝石, 叫声凄厉, 以遮天蔽日之势向东辽大营扫去,似漆黑的幕布缓缓下拉,天地变色,末世重现。
兵至营门了里面的人才反应过来,倒不是他们饭桶, 而是虞归晚的傀儡军没有走官道,是从阎罗娘指的那条匪道直穿过来的。
只要虞归晚不下令停止, 傀儡军就会一直往前走, 悬崖峭壁、丛林深河都不是事, 傀儡不知疲倦、不知疼痛, 行军速度是普通士兵的好几倍, 寻常要走五六天的路程,傀儡军仅两天就到了。
€€望台上的东辽兵连滚带爬击鼓, 挥旗大喊:“敌袭!敌袭!”
营帐内的士兵立马跑出来,列队迎战。
方才被猎鹰从马上扫落的刘卜算挥开挡在身前的健仆, 拽住捆绑幼儿的绳子不松手,将人拖过来,刀柄顶端嵌着一颗硕大绿松石的匕首抵在幼儿的颈侧,刀尖已经刺入,渗出鲜红的血珠。
幼儿看着焦急不已试图再次俯冲要救她的猎鹰,摇了摇头,周围都是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东辽兵,猎鹰要是再下来肯定会被大网罩住。
“噍!”猎鹰的叫声有些气急败坏。
刘卜算得意笑出声,如蛇蝎道:“我知道虞归晚能靠笛声驭兽,我也正是看中她这一本事才想着招揽,她现在来了是吧?哈哈,只要你还在我手里,她就不敢轻举妄动,除非她不在乎你的命。”
幼儿都没有挣扎,只是觉得刘卜算这样大放厥词,狂妄自大的样子很可笑。
“你们都太不了解她了。”
刘卜算犯了和赵祯一样的错误,以为有筹码握在手里就能拿捏岁岁,逼人就范,殊不知岁岁最痛恨被人算计威胁。
刘卜算甚至比赵祯还蠢,既然都知道河渠县的守城兵力不足两万,为何不再细想想蔑古雄的十二万大军因何会败,攻南柏舍的七万铁骑又为何一个不剩,现在突然出现的战旗又是怎么一回事。
“闭嘴!”刘卜算可不愿意听她说这些,立马就将人拽回营帐。
在混乱中幼儿还留意找寻廖姑,可刚刚的位置已经不见了廖姑的身影。
这次东辽先是集结了二十万先锋军入关,后又增到三十万,刘缕和蔑古雄战败河渠后,大营仅剩不到十万人。
但由于东辽在草原称霸,很多小的游牧部族被迫成为东辽的附属,这次也派了族中的青壮随军,就拱卫在大营四周,算起来也有七八万人。
这些人的部族依附东辽生存,在东辽皇族和贵族眼中他们就是能帮自己打仗的奴隶,敌军来袭时最先被派出去的就是他们。
甚至有时羊奴不够用,也会将他们扣下当羊奴,部族的首领敢怒不敢言,仰人鼻息讨生活,焉能挺直腰杆叫板,只能隐忍。
迎敌的命令出自主帐,三王子纳措跟蔑古雄一样好战,已率军挡在营门前,弓箭手齐备,羽箭如满天星朝挺进的傀儡军射去。
傀儡只挥刀挡开朝面上射来的羽箭,其余不管* ,任由羽箭插满身,像一只大刺猬缓缓向大营走去。
挡不住,杀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