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93章

这是赢了还是输了?他们还会不会被抓走当羊奴?

“咱们去城门口看看。”

说这话的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 仗着自己年轻,有把子力气就什么都敢做,昨日看见有地痞流氓趁乱糟践妇人,他们还不要命的冲上去阻拦,幸而他们人多,那几个地痞也害怕,推搡了几下就落荒而逃了。

听他们这会子要去城门,家中的长辈吓得一把将人扯住, 低声训斥道:“去什么去!不要命了?!昨儿那惨叫声你们没听见?谁知道外头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你们出去不就是送死,快回屋去,不许瞎跑!”

昨日有不少百姓担心东辽大军破城,自己全家会跟着遭殃,就想逃命, 在城门口闹了好一阵,北门和西门都撞开了, 跑出去了不少, 但后来又听说跑出去就见到乌泱泱一大群东辽骑兵, 百姓又紧着往回跑, 还是没跑过飞来的箭, 当场就被射死了十几个。

不清楚情况,现在谁也不敢踏出家门。

就连曹知县也是在家急得团团转, 不停派人去城门那边打探消息,“到底怎么样也该有个信儿, 蒙灰呢?找到他人没有啊,可见有东辽人进城?不是说虞统领赶来支援了吗,人呢?还愣着做什么,出去打听去啊!”

一脚踹了木头似的家仆,曹知县提着官袍急急忙忙往外跑,还因跑得太急绊了门槛,凑巧被赶回来的高脚扶了一把,才没有摔个狗啃屎。

“大人,您当心啊!”高脚都替他捏冷汗,年纪大的人骨头都脆,摔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知县顾不得自己,一把拽住高脚的衣袖,急问道:“如何?东辽可退兵了?”

高脚正是回来禀这件事的,也忙道:“何止是退兵,蔑古雄被虞统领生擒,东辽的战旗都断头了,刘缕那老匹夫的脑袋在旗杆上挂了一夜,昨夜外面太乱,虞统领又无命令让蒙灰他们出去开城门,他们也不敢开,怕东辽趁机攻入,所以等到今早天亮,好家伙!城外遍地都是尸体,还有不少投降的东辽兵,蒙灰这会正带人在南门清点,让我先回来报信。”

曹知县一个踉跄,差点又摔,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

“这么说,是咱们赢了?!”

高脚喜道:“可不就是!”

曹知县还是觉得不真实,“虞统领从哪里请来的援军?”

他知道长阴公主已书写给相邻的州府镇守请派援军,但即使离最近的燕州要赶到河渠也得十来天,人又不像黑鹰那样有翅膀能飞,哪能来得这么快。

“这……”高脚不知如何回答,城外除了虞统领和东辽人,再无别个。

昨日战况最惨烈时他也没登上墙头,不知城外情形如何,只有蒙灰和卫所营目睹,即使知道此事过于蹊跷诡异,他们也还是力挺虞归晚,不容他人置喙。

蒙灰更是说道:“东辽连败两仗,统帅一死一擒,加起来快二十万人的大军就剩下投降的这三四万,咱们才死伤多少人?不是蒙某妄评旧主,实是就算王爷领兵来援也未必扛得住东辽这二十万大军,更别说取胜了。还是虞统领足智多谋,筹划得当才让咱们以少胜多,保住了河渠县,今后还能凭此震慑东辽,让他们不敢再来犯,就凭这个,蒙某就服!至于如何取胜,凭别人怎么说,蒙某不管,只一点,虞统领立了大功,救了我们所有人,谁要是敢胡说八道,蒙某第一个不答应!”

昨日东辽军攻城时形势多危急只有守城的卫所营知道,他们都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不想峰回路转。

他们也只当昨日是虞归晚请来天兵天将助阵,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们不会问,更是在别人打听时处处维护虞归晚,已是听不得有人说她一字不好。

蒙灰更是忘不了打开城门时,硝烟散去,虞归晚披着血红的斗篷从逆光中缓缓走来,斗篷的下摆在不停滴血,染了一路。

那把钢制的大弓握在她右手上,晨曦微露投下的第一缕阳光就点在那上头,熠熠生辉,远看都刺眼。

而昨日还叫嚣要屠城的蔑古雄则被她拖拽在身后,两条腿从膝盖骨往下都已碎掉,像两根面条在地上歪歪扭扭,伴随着徒劳的怒骂叫喊留下蜿蜒的血迹。

趴门缝的城中百姓吓得双腿发软,大气不敢喘,妇人更是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叫出声。

早就不知从哪个狗洞钻进城的虞六花抖着一身同样染血的毛从街角蹿出来。

起初百姓以为那是只狗,细看又不像,狗的体型没这样大的,且耳朵也不如这般尖这般小,与其说是狗,倒更像是狼。

狼?

是了,昨日城外狼嚎虎啸了一夜!

“狼狼狼……狼啊!”有人害怕的直接晕了过去。

没晕的也瑟瑟发抖,啪一下关紧家门,锁死窗户,城内怎么会有狼!要是跑进家中咬人可怎么好!

虞六花听指令进城寻找掳走幼儿那伙人的踪迹,幼儿的气味它很熟悉,从商铺后院一路追到钱家后宅,在花园角落的枯井发现地道的入口,直通护城河。

在昨日细作带头起乱致使百姓撞开城门跑出去时,这伙人也趁机出了城往偏关方向逃去。

没有找到人的虞六花不敢再像往常那般装傻卖乖,它夹着尾巴趴在地上,硕大的狼头臣服在虞归晚脚边。

兽类对危险天生敏锐,它知道现在的主子惹不得,不想变成狼皮褥子最好还是怂一些。

虞归晚将半死不活的蔑古雄直接丢在大街上,对方的挣扎怒骂她是一点也不在乎。

她半蹲下捧起六花毛茸茸的脑袋,额头相抵,声音很低很冷,蹦出来的每个字都好像结了冰。

“地上有幼儿的血吗?她伤得重不重?”

六花压低耳朵,狼眼湿漉漉,难过的呜了一声。

虞归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令她非常陌生的痛感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痛,可她精心呵护养得好好的娇花就那么被人摧残了,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怎能不痛,不愤怒。

越是愤怒,她就越平静,起身捏了捏六花的耳朵尖,轻声道:“去追,找到她。”

接到新指令的六花迅速站起来,抖抖毛,仰天长啸。

“嗷呜€€€€”

城外立即有狼群回应:“嗷呜€€€€”

很快,在城外清扫战场的北境军就看到原本还蹲在尸山下不动的走兽站起身转头就往北边跑。

成群的飞禽也飞离残破的战车,黑压压一大片,遮天蔽日。

之前在南柏舍训练过的北境军看看遍地被啃噬的东辽兵尸首,再看看已远去的飞禽走兽,都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道:“当日虞统领对咱们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跟虞归晚比试过的蒙灰更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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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竟然藏着东辽的细作,这可把钱老爷吓得不轻,他虽不是十分的善人,但也不至于跟东辽勾结,当这种被人唾弃的叛徒。

所以当曹知县带人上门时,他都恨不得长八百张嘴,洗清自己与家人。

“曹大人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说我贪财好色都行,我认,可这这这……”他指着花园那口枯井,气得捶胸顿足,“我真不知情啊!跑了的那些人确是我家的仆人,但我真一点不知情啊!这些人我可都是从伢行买来的,身契都在,祖籍也都有据可查,哪里晓得他们竟然是东辽的细作!我也是瞎了眼,没早些瞧出来,就说那个老妪,八/九岁时就在我家当使唤丫头,那会我也还是个撒尿不知道方向的小子呢,我真不知道啊!”

曹知县被吵得头疼,现在城内都安静得如同一座死城,百姓不敢出门,北境军又在城外看管俘虏外加清扫战场,城内就只有高脚柳东领着一班衙役在搜寻可疑人员,尤其昨日带头起哄闹事的,不管是细作还是地痞流氓,抓了再说。

现在衙门大牢里全是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行了,冤不冤的现在也不是本官说了算,”曹知县袖着手,耷拉眼皮看衙役点火把下去查线索,“虞统领的妹子被你家的仆从掳走,又是从这逃出城的,若虞统领念着往日的旧情不追究,你就相安无事,若是查出来你同这件事有关,或知情不报,什么下场也不用本官多说,你就只去外面瞧瞧被晾在街上的蔑古雄,东辽皇族,第一勇士,战功赫赫,昨日还威风呢,现在还不是成了阶下囚!”

钱老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身后阴风阵阵。

“我发誓,这件事真跟我没关系啊!”钱老爷都要哭了,自觉自己要完。

曹知县摆摆手,“你与其在这里哭,还不如去找虞统领将话说明,若你真是冤枉,她也看得出。赶紧去吧,别再耽搁了,越耽搁事情越严重。”

第116章

虞归晚直接去了商铺。

地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 中毒受伤的人被安置在里屋请了大夫来医治。

知道这边出了事,暂无人手照料,且阿秀也信不过曹知县派过来的仆从和护卫, 经过了一次,如今她看谁都像是细作,遂回去将村民和孩子接过来,一则彼此有个伴能互相照应,二则比起外人,终究还是自己村里的人稳妥些。

村民们过来后,除大夫之外都不让其他人入里屋,曹知县的人也只能站在门口。

余姐命大, 头被砸破晕了过去才躲过这遭, 大夫来止血扎针之后没多久她就醒了,睁眼就要下床,嘴里慌乱念叨着:“不好不好不好,赶快去叫人,姑娘让那些杀千刀的给掳了。”

阿秀忙将药碗放到一边, 摁住她不让乱动,急劝道:“大夫才说你这样的伤最忌猛起身, 快躺下, 可别再乱动了, 当心伤口又裂开流血。”

“阿秀?”余姐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葛大娘去找虞姑娘没有?”

不说余姐没想到醒来见到的人会是阿秀, 就是阿秀自己也颇感慨。

当初一同在虞宅做事,后来是自己猪油蒙了心, 将余姐的好意当成是她嫉妒自己,没领情, 还说出那样的话,回想起来阿秀都懊悔,如今看余姐伤成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好歹捡回来一条命,这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不然留下几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她背过身抹了把泪,哽咽道:“这院里伺候的人就活下来我姑妈和金方,喜鹊护着老夫人中了好几刀,人当时就没了,金方中了毒,大夫说还有一口气,我姑妈胸腹挨了两刀,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大夫也已经看过了,只是人还未醒,在那边屋子躺着,老夫人倒没受外伤,但急火攻心,不省人事,汤药都喂不进去,眼瞅着是不好。”

当时因这边院子地方小,人多了住不下还闹哄哄的,反扰了幼儿的清净,余姐便没有将自家和陈妇的孩子带过来,也幸好没带。

当时突然杀进来好几十人,又是放烟又是投毒,全是冲幼儿和赵祯去的,护卫根本拦不住。

余姐也知以当时的情形这院里的人多半活不成,可即使有心理准备,她也还是忍不住悲痛,又心焦被掳走的幼儿。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急道:“城外有东辽大军挡着,廖姑又跟着姑娘一道被带走了,我不会召唤黑鹰,奉命守城的那位蒙副统领那里有一只能送信的鹰,你快去找,将这里的事告诉他,让他去信给虞姑娘。”

那些东辽人可不是好东西,幼儿那般的品貌,谁知落那种畜牲手里会遭多少罪。

“你别着急,虞姑娘昨日就到了,”阿秀边抹泪边扶她躺下,“就在外头,你现在醒了,虞姑娘怕是有话要问。”

“那我去找虞姑娘。”

余姐都等不及虞归晚进来,让阿秀扶自己下床。

阿秀拗不过,又劝不住,只得依从。

昨日幼儿眼见外面打成一团,也知情况对自己不利,便将传国玉玺和赵祯的公主印章放进机械鸽的肚腹,打开窗将其放飞。

那老妪瞧见了就想拦,被机械鸽叨了一脸的血,险些眼珠子都被抠下来。

机械鸽的腹部有储物空间,能放进去拳头大小的东西,好在玉玺只有半个手掌大,能勉强塞进去。

不然那伙东辽细作肯定会翻箱倒柜将玉玺找到,玉玺要是落入东辽手中,事情可比现在要严峻百倍千倍。

机械鸽在末世之所以被用作传讯工具,除本身具备攻击性和定位系统外,还有一个隐身功能,启动后它能利用太阳光隐匿行踪。

除非有专门的科技设备锁定,否则谁也别想发现它,这也是为什么那老妪抓不到它,只能干瞪眼的原因。

虞归晚将还在高空转圈飞的机械鸽召回,发现它腹腔被打开过,就知幼儿定有东西藏在里面,随即她摁了下,把里面的玉玺和印章拿出。

用罕见玉石精雕细刻的国玺和公主印入手微凉,摊在她的掌心,却没有引起她的任何兴趣。

她要是想要这俩玩意儿,早在赵祯入南柏舍的当天就拿走了。

她将国玺拿起对光看底部的四方字,不是寻常见到的字体,她也认不出上头刻了什么,看两眼就收起来了。

正巧这时阿秀扶余姐从里面走出来,余姐头上还缠着药布,人很虚弱。

“虞姑娘,是我们无能,没有护住姑娘……”

她愧疚的低下头,东辽大军没有破城,城内本安全,可姑娘就是在她们跟前被人带走的,她辜负了虞姑娘的信任。

抚过机械鸽冰冷的翅羽,虞归晚摇了摇头,道:“这事不怪你们,是我疏忽大意。你也受了伤,回屋歇着吧,这里我会另外派人过来。”

这件事确是自己的责任更大,她不会平白迁怒旁人,但那些有牵扯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钱老爷到底没能见到虞归晚,甚至连商铺的大门都没能进去,他知道自己这是被虞归晚记恨上了,被掳走的人能平安回来便罢,若有个好歹,不用曹知县提醒,他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如今别说在河渠,就是放眼整个庶州也没人敢在虞归晚面前托大。

可瞧见东辽的刘缕和蔑古雄是什么下场?一个脑袋被割下来挂着风干,一个双腿废了被扔在大街上遭人扔烂菜叶臭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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