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第8章

“这个得趁早拿去乡里卖了。”

她道:“卖之前拿上岸去,让咱家孩子都看看,长长见识。”

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剩下的里面,海胆和狗牙螺就不卖了,留下咱们自己吃。”

扒蛰、煮蛰、矾蛰,等处理完今天捞上来的所有海蜇,已经将近晌午。

忙完后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钟€€马不停蹄,又带着今天下海得的鱼获,搭横水渡的小船去了清浦乡。

清浦乡属九越县,曾因清浦珠池闻名于世。

前朝时,清浦珠池出产的珍珠形圆皮亮,其中品相最好的为“南珠”,进贡给皇家后,专门用来镶嵌帝后的朝冠。

奈何好景不长,前朝短命,末代皇帝昏聩,沉湎享乐,下面的官员为了投其所好,一年到头不间断地命人采珠,险些将珠池里的珠蚌采绝了种。

听闻到了后来,开出的珍珠大小如碎米,状若歪瓜裂枣,皆不堪用。

前朝亡国后,天下乱了好一阵,群雄并起,乌烟瘴气,谁还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清浦。

珠池得以休养生息,直等到本朝太祖爷登基,改朝换代,总算又能出产像样的珠子,为人遗忘几十年的清浦乡由此重建采珠所。

本朝以史为鉴,为了杜绝那等“竭泽而渔”的采珠方式,对官办珠池的管辖十分严苛,除却登记在册的珠户,私自盗采量重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上一世的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被几粒小小珍珠所害,客死他乡。

……

往事已矣。

重新站在清浦乡的码头上,钟€€没了前世那些不着四六的杂念,一心想着卖了东西换钱。

他家现在的银钱加在一起,勉强只得个一两银,其余都被以前的他大手大脚花没了影,想都想不起是用在了哪里。

别说娶亲了,若是一段时间出不得海,真是糊口都费劲,遑论明年开春还要缴各色杂税。

午后的圩集比起早晨算不得热闹,很多摊贩都已卖完收摊。

钟€€数出五文交了市金,捡了处地方落下扁担,把江珧、海猪、鲍鱼和螃蟹摆出来。

面前的东西实在太过瞩目,不用他多吆喝,摊子前很快就聚了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直问得他脑袋嗡嗡响。

打眼看就知道里面泰半都是看热闹的人,八成不会掏钱买,真正兜里有银子的,也就两三个而已。

钟€€听了半晌,清了清嗓子,盖过现场嘈杂。

“诸位,要问这江珧从哪来,自是从海里捞的,离水没几个时辰,上船后搁海水里,尚且活着,最是新鲜,里面的瑶柱肉比拳头还得大两圈,裙边单独扯出来都能烧一锅好汤,买回去保管不亏。”

被他这么一说,挤到摊子前的人头又多了几个。

“你就说个实在价,多少银子卖?”

有人往前站了站,背着手问话。

钟€€看过去,见此人穿一身细布袍子,头戴商铺掌柜素喜的巾帽样式,腰间挂着荷包、香囊。

他伸手比了个数,“五两银。”

四下一阵喧哗,有人虽看样子就不是买得起的,偏也要多嘴多舌地讲一句。

“这价钱可一点不实在,带子价贱,巴掌大的也就卖个三五文钱,你这个无非是大了些罢了,怎还要得上五两?”

问价的掌柜也嫌贵。

“东西再大,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谁犯得着花五两银子买这个?”

“就是,这小子忒贪。”后面有人附和。

钟€€笑了笑,也不恼。

“这只江珧搁在它族里,也是个祖宗辈的了。各位要是不稀罕要,我挑去东街那边转一圈问问,应当也不愁卖。赶上那头有闲情逸致的老爷,拿这壳子去请人做个摆件,搁在家里都极好,其余时候,有钱都换不来。”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当肉买,论斤称有什么意思,当一样东西够大够少见,卖得就不是味道,而是珍奇。

见他不乐意让价,看热闹的人散去一波,又来一波。

钟€€老神在在,并不着急,还插空把其它几样都卖了出去。

四斤多的海猪,按十八文一斤卖,得了七十八文。

活鲍鱼一共七个,五个大的有半个手掌长,肉质肥厚,十五文,小的两个十文,共九十五文。

五只螃蟹大小差不多,沉甸甸的,他干脆论个卖,二十文一只,统共一百文。

两钱半多的银子到手,够称一斗粝米,他拿出零散的十文钱,跟过路的菜贩买了一大把鸡毛菜、两块豆腐。

期间凡是来打听江珧的,他一概好声好气地答话,但在价钱上仍旧是半点不让。

又过两刻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小厮匆匆赶来,见江珧没卖出去,好似还大松了口气,上来价都不问,直接就道:“这物可还活着?我们家老爷点名要了。”

第7章 林中(修)

“活着,您看一眼就知。”

钟€€不动声色,觑一眼管事就认出,是东街黄员外府上,二房掌后厨采办的人。

他过去在乡里混时,这些个大户里能说上几句话的管事,都特地记过。

为的是说不准哪天凑上去,帮人半点事,捡些指头缝里漏下的小钱,便够吃两顿酒了。

黄府管事依言上前看,用手戳了戳江珧张开的缝,一股海腥气扑来。

他满意道:“你今天赶上好运道,我们府上老夫人正馋一口瑶柱水瓜汤。”

旁边人一听,花五两银子买这东西,居然是为了回去做一道家家都有的寻常汤菜,真是富贵人家自有花钱的办法。

“贵府老爷孝顺,这江珧我们族里老人见了,都说寿数长,意头好,当得起一句祥瑞物,孝敬老太君最是合适。”

管事有些意外,没成想一个卖鱼的水上人嘴皮子挺上道,不都说水上人大字不识,行事刁蛮么?

他捋一把小胡子笑道:“说来正是为此。”

言罢使唤身后的小厮上前使麻绳捆了江珧带回去,此等好东西要进他们黄府大门,又是二房特地孝敬的,那可得好生从街上走一遭,把老爷的面子显出去,银钱才能花得更值。

五两银子到手,钟€€顶着周围摊贩们的艳羡收了摊。

他不急着回,往粮铺一趟买了两升粝米、两斤干米粉,拐到肉铺,割了一条带肥的猪肉,接着是路边的蜜果摊,称了三两橘子干,分了两个油纸包裹起,到时给二姑家的一包。

九越盛产大小橘子,哪怕加了点稀薄的蜜水渍过,仍是最不值钱的果子之一。

成熟的季节山上满地皆是,而运到北边身价能翻倍。

有道是南橘北枳,上辈子在军营,钟€€遇见的好多北人一辈子没尝过橘子是什么味道。

想到黄府老太太今天的盘中菜,他最后又去菜摊上捡了两根长水瓜走。

大的江珧卖了,小的还不是随便寻,老太君吃得,他们也吃得。

一圈转下来,身上扁担渐沉,见差不多了,钟€€重返码头上搭船,回了白水澳。

晚食配着清酱烧肉,钟€€带着小弟,去二姑家的船上吃了顿“海蜇宴”。

毕竟是今年头回出海捕蛰,总该吃顿好的鼓鼓劲。

蛰头切碎,蛰皮切丝,混在一起拌胡瓜,多放香醋,装进贝壳盘子里晶莹剔透,入口清爽,嚼起来“咯吱”作响。

蛰边炒野葱,这是海蜇身上最有嚼头的地方,过火后的蛰边卷曲,薄薄一片,稍不留神就容易老到咬不动,做好了却很有滋味。

还有海蜇脑炖蛋,这东西离了海边就吃不着,没法腌也没法晒干,手一碰就碎,像豆腐,算是水上人家独有的美味。

另有水煮狗牙螺,清蒸的海胆,和钟€€惦记一路的江珧水瓜汤。

除了鸡蛋和猪肉,都是海边野生野长的东西,摆上满桌也花不了几个钱。

其中海胆各个大如拳,打开后一人一个勺子,抱在手里挖着吃,像在吃干饭。

一顿下去,给钟€€撑了个肚皮滚圆。

次日一大早,又是天不亮便起,只等出海。

接下来数天,他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赶大早睁眼,打桩捕蛰,中间找准空档下海,得一兜子鱼获,午后去圩集上摆摊叫卖,勤快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惹得村澳里的人见了他就侧目,不解为何这人突然转了性子,待打听到钟家人说的,是到了岁数想娶亲了,方才了然。

但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上进了可怜巴巴的几日,能看出什么来,说不准过阵子嫌累了,又得打回原形。

钟春霞装作无意,探了几回有年岁差不多的姐儿、哥儿的人家,都教人不动声色地挡了去。

来回几次后,她心里也有了数,不再提起,同时替钟€€深深地犯起愁。

一晃到了第五天的晚上,钟€€兴起,在自家船上抱着钱罐子数钱。

发现除却第一日卖江珧得了五两多,其后都是一日卖上两三钱,最好的时候有四钱。

撇去花在吃用上的,钱罐子里竟破天荒余了六两多的存银。

罐子是爹娘留下的,以前他爹最喜欢说,什么时候罐子填满,家里就能买得起一艘新船,给钟€€娶亲用。

儿子一艘船,要老子攒上半辈子。

按照钟€€赚银子的速度,若是有了新船才能娶亲,怕是钟虎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抬起手指搓了搓眉毛,想说家里没船的,也不至于就说不上亲,最多大家都条件差点。

你穷我也穷,谁也别挑谁的理,但求成亲后两口子拧成一股绳,日子总会越过越红火。

确定想法后,他心思稍定,预备过了捕蛰季,就掂量着兜里存银,去让二姑给自己寻门合适的亲事。

若是没个有姐儿的人家看上自己,就娶哥儿,不求模样好不好,是个周正的足够,要紧的是能与小弟相处得来,一家子踏实过日子。

虽然八竿子还没一撇,但钟€€光是想一想,就已觉得心热。

按部就班的安稳日子刚过习惯,一个寻常的傍晚,里正召齐村澳里的人集会,说是恐怕两日之内,飓风将至。

同样挤在人堆里的钟€€,只觉心中大石落定。

不枉他成天在船上跟六叔公添油加醋,一时说海下水急,一时说海底有漩,把里正和族老们念叨地愁眉不展,总算被他引着给正确的判断。

这一回,村澳里所有的船都会赶在飓风到来前上岸,不至于如前世一般被猝然来临的狂风暴雨打个措手不及,而他会护好小弟,寸步不离。

考虑到接下来的大雨会连下许久,钟€€和二姑打了声招呼,赶着天还没黑上山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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