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第46章

詹九没说虚话,经此一顿饭,对钟€€那是愈加掏心掏肺,办事尽心,街上属于钟家的摊子,上面的竹棚很快搭起,挂上了市司木牌。

未几,至八月初一。

大清早的码头挤成一锅粥,市司小吏举着告示高高张贴,考虑到识字的人没几个,连番换人扯着嗓子,在旁车轱辘似的念了好几遍。

待聚集此处的人们金属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41章 出摊

“市金一个月涨出一钱银子就罢了, 怎的还要多收一份鱼税?”

“我们水上人哪回出海不是拼着命的,有时候一网鱼都换不来一碗米,年年杂税缴不尽, 现如今上圩集摆个摊子竟还要被多刮一层皮!”

“官老爷们成日做衙门里喝茶,哪里知道我们的苦楚?这是不给我等活路走了!”

“既要涨钱, 缘何只涨我们的,不涨陆上人的!”

一众激愤的水上人围着小吏抗议, 唾沫星子险些把人淹了, 有人说到激动处, 步子一动,难免往前走了两步,旁边的官差早就有所准备, 挎刀“唰”地出鞘。

“都做什么?想闹事不成!现下县里大牢尚且空着,你们要是进去吃牢饭, 尽管往前走!”

长刀雪亮, 一群人登时被吓回去,人群安静了一瞬,小吏趁机道:“总之这是县里头下来的政令,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你们要是不乐意,有本事往县衙门口闹去!”

他用手拍几下贴了告示的墙面,“今日起市金开始照八文收取,鱼税也不是乱收的, 先过秤, 按斤两算,还想在圩集上摆摊的,都随我往这边来!”

这么一来, 其实好些人已没了摆摊叫卖的心思,那些个带来的鱼获本就不值多少银钱的,或是掂量着可以回家做成干货再卖的,全都挑着担子离开,剩下的人多是不卖不行的,一时神色各异,跟着小吏去交钱。

钟三叔混在其中,他是空手来的,什么也没带,也跟着人群走去,到一大号的铁秤前,为的是倾身看鱼税到底怎么收。

很快大家伙发现,像是那些常见的鱼获,大抵一斤是加收一文钱的鱼税,略贵一些的,要到一斤两文,此外,其中一个汉子桶里有三只海参,赶海时在水窝里捡的,一只也就半个巴掌大,加起来没有一斤沉,却张口就要二十文。

汉子自然不服,问那小吏,小吏只说海参是海珍,怎能和杂鱼蛤蜊比,再想多问,官差又要拔刀了。

此情此景,哪个看了心里不气,本来排队等着交鱼税和市金的队伍又短了一节,好几人抬腿便走,说既如此,以后与其来码头卖鲜货,不如多备干货和行商做生意,不来这里受这窝囊气。

小吏乐得队伍里少几人,他也好少当一会儿差,才不管这些人骂骂咧咧什么。

钟三叔把眼前事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清浦乡,南街。

住在附近巷子里的赵家媳妇提了个篮子跨出门槛,这个时辰家里吃罢早食,她也该去街上转着买几把鲜菜。

孩子他爹一早去当铺里当差了,昨晚上说了一句想吃砂锅鱼头,她心里念着这事,想着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哪家卖牙片鱼的,或是海鲈鱼也好,这两样海鱼的鱼头是能单独拿出来做菜的。

在巷子里走了几步,遇见和她交好的孙娘子,手里提了条肚子剖开的大鲈鱼,看着就新鲜,她忙把人叫住问:“我正想买条鲈鱼回来烧鱼头,你这是在圩集上谁家买的?”

又奇道:“怎么还是拾掇好的?”

孙娘子见是她,走上前笑道:“不用往圩集去,咱们门口街上就开了个卖鱼获的摊子,你朝庞家开的木匠铺子走,到时就看见了。”

她提起手上的鲈鱼给人瞧,“我瞧那摆摊的是对水上人夫夫,年轻的小两口,手脚都麻利,在他那买鱼,还能帮你收拾好,回家不用费劲剖肚子,直接就能下锅,你要是想要鱼片子,也能给你片。”

赵家媳妇问道:“帮你拾掇,不多收钱?”

“自然不多收,要是多收,谁去当这个冤大头。”

她指了一下巷子口道:“你不是要买鲈鱼,赶着这会儿快去,我看那摊子上摆了五六条,去晚了怕是就要没了。”

赵家媳妇听了她的话,加快步子到了听说的位置,以前记得这块都是空处,未曾设摊子,她也有两日没往这个方向走,今日一看,确实多了个做生意的竹棚,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张桌上摆了个砧板,上面插着一把菜刀,旁边另一张桌则是摆了几个坛子,立了个木牌,写着“酱”字。

桌旁地下则摆了好些鱼获,一桶青口、一桶扇贝、一兜螃蟹,一小盆辣螺,牛角螺和狗牙螺也有,鱼则有海鲈鱼、鲻鱼、十几条鲳鱼。

以前在一个摊子上,少见这么多种类,随便挑两样回去也能做顿饭了,省事得很。

且赵家媳妇留意到,这摊子特地搬了几块石板铺地,如此不小心泼出来的水不会让地面上都是湿泥,看着比圩集上那些摊子干净多了。

看了两眼,摊子上又成一单生意,卖出去三条鲳鱼。

桌子后年轻的夫郎收了钱,身边汉子拿起剪刀,没两下就把三条鱼都收拾利索,掏出来的内脏丢到一旁,取了麻绳将鱼嘴穿成一串,给了买主。

赵家媳妇心动得很,上前问价,“鲈鱼怎么卖的?”

“十五文一斤。”

回话的是那年轻夫郎,语调细声细气的,不过正好能听清。

秋鲈鱼当季,正肥美的时候,价钱贱不了,十五文是常有的价,赵家媳妇却是习惯性道:“贵了,便宜些。”

“娘子,十五文不贵了,您往圩集上瞧瞧去,那边都卖到十七八文一斤了。”

这回接她话的是钟€€,赵家媳妇柳眉一抬,“鲈鱼何时能卖到十七八文了,你这人做生意不实在。”

钟€€没生恼,徐徐道:“娘子不知,今日市司刚给圩集上的鱼获摊子新增了鱼税,两斤以下的鲈鱼但凡上了岸,每斤就要多交一文税钱,两斤以上的多交两文,这卖价可不就跟着涨了?”

海鲜的品相和个头脱不了干系,哪怕都是都一样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是差不多的滋味,但个头大的就是比个头小的卖价贵,就此分出三六九等来。

市司那伙人自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捏着这个由头拼命刮油水。

赵家媳妇打量面前的夫夫,狐疑道:“照你这么说,你们怎么不涨价?”

“这不是想法子在此处赁了摊子,不归圩集管,自就不用多交那笔钱,也好给大家伙谋个实惠。”

钟€€说罢笑笑,信手挑了条中等大小的鲈鱼给妇人看,“娘子买鲈鱼,预备回去怎么吃,家里几口人,瞧瞧这条够不够斤两?”

“够了够了,我家就六口人。”

赵家媳妇还在想钟€€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在她犹豫时,摊子前又来了个夫郎买鲈鱼,得知一斤才十五文,他直接就选走一条。

赵家媳妇与他打听码头上的事,这夫郎道:“今日快别往那边去了,有人在闹事,衙门派了官差,挎着刀站在那处,吓死个人。”

他“啧”一声道:“这也就罢了,打眼一看,卖鱼获的人比以前少,选不出什么东西,价钱也比以往贵了,早知这边也开了鱼获摊子,我才不走这一趟,看看我这一脚湿泥。”

夫郎在地上蹭两下木屐,得知自己要的那条鱼两斤四两,他数了三十六文出来,甚至没讲价。

赵家媳妇见如此,也赶紧把刚刚自己看好的那条鲈鱼要来过秤,免得再晚一会儿真的买不到。

钟€€得知她是要回家做鱼头,便把鱼头鱼尾单独剁下来包进芭蕉叶子,鱼身也从中剖开。

赵家媳妇拎了鱼,喜盈盈地走了,身后的新摊子前暂没了客,钟€€清理着砧板附近的碎肉和鱼内脏,苏乙洗了洗手,拿出条帕子让钟€€弯腰。

“我给你擦擦汗,都快淌进眼睛里了。”

钟€€遂俯下身去,微闭了眼睛,任由小哥儿忙活。

斜对面的树下,钟三叔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

他见钟€€摆的摊子位置不错,生意也不差,加上在码头所见,每一条都和前两日钟€€与家中亲戚们所说的一致,方知晓这次侄子是真的在乡里有门路,提前得了可靠的消息,方能未雨绸缪,早早赁下摊子。

不然光看这满地的鱼获,鱼税怕是得交出去几十文,经年累月,谁吃得消。

只是赁个摊子的花销不小,一笔好几两出去,月月赁钱还得照交不误。

他不是钟€€和苏乙,正是年轻心气最盛的时候,能花也能挣,亦尚未有孩子养。

自家不说别的,就虎子和豹子两个小子,以后的彩礼就足够他劳碌半辈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钟三叔在原地站了半晌,愁得牙疼,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和媳妇还有二姐、老四商量商量再说。

钟€€不知三叔来了又走,他和苏乙刚才喘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人来摊子前问价,不只是买海货的,买虾酱的也有。

还有人认出苏乙就是之前在圩集卖虾酱的哥儿,知道他的虾酱味道好,回去喊着街坊一起,一人打了一碗。

眨眼间一个多时辰过去,街上的早市差不多已经结束,好些卖早食的已经预备收摊。

摊子上的鲈鱼、鲳鱼和螃蟹全卖空了,鲻鱼还剩两条,各种小海鲜或多或少余下部分。

“这会儿没人,坐下歇会儿,喝口水。”

钟€€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搬出个杌子来放到摊子后,叫苏乙来坐。

苏乙接过他递来的水罐,抬起来喝了两口,抚平了快要着火的喉咙,干巴巴的嘴唇上沾了水光,惹得钟€€多看两眼,只觉得夫郎哪里都好。

苏乙得了钟€€的安排,管着收来的钱,因为怕丢,钱袋就系在腰间,是个结结实实的布兜子,因而坐下时腰间的钱袋哗啦作响。

钟€€轻挑眉道:“小苏老板今朝发财了。”

苏乙抿着唇笑,显出两侧梨涡,他抬手摸了摸鼓鼓的钱袋,低声同自家相公道:“今天生意比想象中要好。”

钟€€点点头,“咱们加把劲,争取早点收摊,回家数钱去。”

第42章 刘家兄弟

渐至晌午, 到了收摊的时候,钟€€去附近街头的井里挑来两桶水擦桌擦地,污水冲进街两旁的排水土沟。

苏乙拾整着桌上的东西, 提起空坛子时道:“我今日带了三坛子酱,给辛掌柜送去一坛, 剩下两坛子居然也卖空了,往常一坛子都得剩个底, 这么看居然还带少了。”

以前他卖得少, 做得也少, 现在一看,要是以后还按这个数量做,都赶不上卖的量。

“因这里毕竟是南街, 你没发现今天好几个来咱们摊上买东西的,看打扮就知是往日不会往码头圩集去的, 这些人现在也会光顾咱们的摊子, 算下来来的客多了,卖得自然就快。”

苏乙顺着钟€€说的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要是这样,倒觉得摆出个酱摊子, 只卖一味酱未免太少,今日还有人过来问有没有豆酱卖的,可惜我还真不会制豆酱,不然一起搭着卖, 也是个法子。”

他们摊子上的“酱”字招牌是钟€€教苏乙写的, 一笔一划,很是醒目,城里识几个字的人有不少, 好些个客都是见了招牌才来近处打酱,豆酱和酱油、盐巴一样,家家都有,看他是卖酱的,怎能不多问一句,谁都乐意在一处把东西买全,省得到处跑。

“咱们做豆酱不划算,一来是要从村户手里收豆子,多了层本钱,二来豆酱不比虾酱,街头巷尾卖得更多,好些自家种豆的人就会制,价钱上咱们胜不过他们。”

他见苏乙眉眼微垂,很是困扰的模样,遂道:“这才第一日,做生意不就是摸索着来的,待回家去,咱们再一起琢磨。”

苏乙便不再胡思乱想,很快桌上的东西全数清空,钟€€不用苏乙帮忙,一个人就把两张桌子直接摞起,扛到后面树下的墙根子底下,盖上一张油布挡雨挡尘,再压一块石头防止被风吹走。

这两条桌子是在庞家木匠铺买的,不是什么好木头,上面还有显眼的木疤,乃是学徒练手做的,细看多有不周全的地方,但摆摊用一用足矣。

两张桌子花了八钱银,因钟€€照顾了他们生意,对于收摊后把桌子放在墙根下的事,自也没什么二话。

几个时辰过去,喧嚷的码头相比早晨告示刚贴出来的那会儿,已经沉寂许多,晌午前后基本没有新的水上人进城摆摊,收钱的小吏钻进管船汉子的竹棚里坐着打瞌睡。

钟€€特地转去告示前看了两眼,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内容与他前世所知,以及这辈子靠詹九打听来的消息没什么区别。

他念了一遍给苏乙听,苏乙轻叹道:“水上人的日子又要开始难过了。

过去他也常听舅舅或是刘兰草在家骂,说是年年税赋都要涨,基本的口赋、船税、渔课税就罢了,这之外却还有什么盐税、珠税,乃至鱼苗税、鱼鳔税、鱼油税……

听说内河的水上人,还要缴鸬鹚税、鱼潭税、翎毛税等等,简直就差吃喝拉撒也上税。

这里头好多税目,本意是交东西而非交银子,但名目愈发多起来后,多以银钱去抵,所谓苛捐杂税,不外如是。

苏乙尚且知晓这么多,钟€€想得自然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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