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第116章

钟€€观其装扮,哪怕未见官服官帽,也深知对方身份不凡。

再觑小吏骤变的脸色,打摆子的两条腿,登时福至心灵,跪下行礼。

“草民钟€€,参见大人。”

第125章 县公

九越县新任知县姓应名拱, 做官日久的人,见着冷不丁行礼的并不觉讶异,淡然朝上抬了抬手。

“起来罢。”

一旁把身子躬成虾米的小吏也慢慢直起身, 脑袋却仍耷拉着,下巴都快杵进胸口了。

钟€€却是心态尚可, 心道自己又未曾作奸犯科,还是揣着银子来给官府送钱的, 怕个什么。

新政初启, 若是反响热烈, 他夹在其中只是个凑数的,若是反响寥寥,他想揽下的五十亩荒滩可真就不少。

钟€€也未抬头, 只垂眸瞧着自己脚尖,听得面前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髯, 神色平和的知县大人开口道:“你怎知晓本官身份?”

他定定神道:“草民见大人仪表堂堂、神采非凡, 故而妄自揣测,还望大人恕罪。”

“你这后生倒是有几分机灵在。”

应拱朗声一笑,这便是默认钟€€所猜不错了,之后接着道:“你们方才在作甚?”

钟€€不语, 小吏立在原地解释道:“回大人的话,此人自称是在乡里看见了告示,来衙门购置荒田。”

应拱“哦”一声,语气似有疑惑。

“既如此, 依着先前定下的流程经办就是, 缘何大声喧哗?”

小吏吞下口水,心知这是自己耍威风被新上官看了个分明,但他却是仍不信钟€€能拿出百两银子, 置办下五十亩地的,便清清嗓子,一派正义道:“小的起初也以为此人是诚心来购,怎料他张口就言要置下五十亩,掏得起百两银,小的遂起了疑心,几位大人出来时,小的正在问讯。”

钟€€暗自摇头,觉得怪好笑。

这些个县城里的吏员,有时还不如乡里那些个小吏清明,他们不常与水上人货真价实打交道,以为水上人各个都穿不起衣吃不起米,穷得叮当响。

他自诩穿着打扮都得体,却还教人看低了去。

“本官既来了,无需你再问讯。”

眼见知县复转向自己,钟€€忙正色起来,听罢对方问话,一一作答。

“回禀大人,草民乃清浦乡白水澳人士,因有一身还算说得过去的好水性,这些年靠着这本事,多少攒下些家底,前阵子瞧见乡里贴出的告示,着实欣喜,凑够了银钱便着急往县城赶来了。”

接着掏出怀中银票给众人验看。

小吏一看钟€€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顿时脸皮胀红。

应拱未多言语,而是打量钟€€片刻道:“你是数日以来,第一个来此买田的水上人,还是五十亩……想必大半家底都掏出来了罢,我听闻你们水上人因不得上岸置业,银钱都是攒着买船的,这五十亩地,可换一艘极好的渔船。”

他问钟€€,“你当真没有顾虑?不怕咸水里种不出稻米,或是因不擅耕地,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大约是看钟€€年岁尚轻,担心他行事莽撞,顾头不顾尾,应拱把话说得很直白。

殊不知钟€€早就把该琢磨的都琢磨好了,当即答道:“不瞒大人,大人所说的草民也曾思忖过,草民的长辈也曾来劝过。”

至于他为何仍不改其志,同样的缘由跟夫郎小弟说过,跟二姑姑父也说过,眼下无非是再说一遍。

最后更是道:“草民没读过甚么圣贤书,只是粗识几个大字,却也晓得咸水稻米今后若能广布九越,大人必定青史留名,利在千秋。”

“我等水上人,苦于粮价高昂日久,更因祖祖辈辈不得上岸置业,就连死后都没个归处,只得葬于那野岛荒草之中而遗憾。而今大人上任,带来能令荒滩变良田的新稻种,更为水上人谋得了一条新路,草民身为其中一员,感念尚且不及,其余的,只坚信‘事在人为’四字。”

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应拱沉默半刻,赞叹道:“好一个事在人为!”

自己厌倦了京中明争暗斗,挂念于一手培育出的咸水稻种,上疏自请外放来此,从小小县官从头做起,为的就是能让当地百姓吃上本地米粮,改变而今山多田少不足耕,人多粮少不足吃的境况。

多少人说他荒废前程,白白做工,而今看来,那些个高官清流,还不及眼前的年轻汉子更懂自己的志向。

何谓民心。

民心在此。

在皇廷之中挥斥方遒,或许是许多士人穷尽一生的梦想,但于他应拱而言,不及行走田间地头,多育出一捧饱满稻穗的欢喜。

而允许水上人参与垦荒种稻,也是外放前他写了无数封奏折,自今上的御笔下求来的新策。

九越一县,沿海沿江的水户何止千万,陆上人视他们为粗蛮之辈,上位者更担心他们扁舟入水,四处飘荡,散则为民,聚则为寇,根本难以管束。

故而历朝历代皆沿用过往条例,令水上人重税加身,代代贱籍。

但在应拱看来,这等管教人的法子也到了应时而变的时候。

今朝国富兵强,江山稳固,不如趁此机会,逐步凭借咸水稻种,将荒僻的沙地滩涂转回咸水农田,令水上人无需靠捕鱼为业,安心于一地专事农桑生产,消隐患于无形。

假若他们积极性不高也不怕,只消挑那第一批里田种得好的予以嘉奖,允其改贱籍为良籍,如此只需几年,九越全县便可焕然一新。

事实上,新策甫一推出,确实响应者寥寥,唯独眼前这个来自乡下村澳的汉子是个例外。

此前他还正发愁嘉奖一事,担心“矬子”都凑不齐,哪还能从里面拔出“将军”。

现在总算有了些希望。

只是改籍这一条,尚且不能大肆宣扬,以免有人借机浑水摸鱼,钻些空子,徒惹事端,到时令他给人参一本,把这好好的新策又给弄没了,岂不真成了白忙一场。

他思绪万千,看向钟€€的目光愈多几分赞赏,的还将此事直接交给分管粮司税赋的县丞,让其领人去户房办田契文书。

钟€€拜别县令,又跟着县丞一路去户房,只觉得一路上躬身踏腰的,后背脖子都疼了,民对官只有做小伏低一条路,实在是令人不快。

不过这些个郁气在拿到自家田契时,俱都一扫而空!

户房书吏抱着一大本鱼鳞图册,给他指看分派的荒田具体所在。

“大人有令,分田时秉着就近的原则,总不好让你们背井离乡地垦荒。你是清浦乡白水澳人,这处滩涂你该是熟的,就在清浦乡西头,河口那处,当地俗称作‘千倾沙’。”

钟€€俯身看那鱼鳞图,颔首道:“草民确晓得此地,我们澳里人去河口打水,日日经过此地。”

“千倾沙”之所以得此名,钟€€也是听村澳里老人讲的,说那处原也都是水,后来经年累月涨潮退潮,沙子越堆越实,几代后不知何故竟变成了一片平地。

离海远的地方,涨潮也淹不到,已是粗沙石头地,离海近的地方则是涨潮后浅浅淹一层的滩涂。

因面积广阔,哪怕清楚定然不够千倾,也往大了说,说着说着就传开了。

多年来,那边一直是海上与河上两拨水上人的分界处,除了偶有人撑船去赶海打触,并无水上人聚集定居,或许正因如此,才成了开垦水田的首选处。

“千倾沙”离白水澳大概半时辰海程,不算很远,而且离着河口近,还方便打水吃用。

这土地定下,却还有几桩要紧事,钟€€思忖几番,决定直接询问。

“请问官爷,我等若去开垦荒地,少不得要在田地旁安顿下来,寻个住处,平日里以出海打鱼为生,住在船上自没什么,可这耕地犁田,总不能靠人力,还得靠牲口,船上却是养不得牛和骡子。”

要是五亩地就罢了,五十亩,把他原地变成牲口都摆弄不完。

书吏忙着理鱼鳞册,闻言抬头道:“你这汉子怪是心急,我们大人一心为民,连地都分给你们水上人了,别的还能忘了不成?你就是不问,一会儿也是要与你说的。”

钟€€遂告了声歉,静待对方忙完。

好在那书吏没多耍什么威风,把鱼鳞册放回原处后就回来,自己吃口茶润罢喉,方道:“依我朝田法,这地你买去了,那地皮就是你家的,只一点,耕地之上不许盖屋,纵是那山村农户,也是这等规定,不过虑及尔等水上人特殊,大人特地开恩,允你们在‘千倾沙’内搭盖屋宇。”

钟€€心中狠狠一跳,尽量冷静道:“蚝壳房也能盖么?”

书吏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在海边,不搭蚝壳房,难道搭茅草屋?”

钟€€不禁再试探道:“那这屋子所占地皮的归属……”

书吏搁下茶盏,咂两下嘴,有些事其实是心照不宣,上头大人不会说,底下办事的人心知肚明。

他心道水上人还是太嫩了些,这事要换个乡野村户,早就看透其中能钻的空子了。

也不必提什么贱籍不贱籍,明眼人都看得出,水上人的贱籍消脱只是时间问题,田地都能买了,屋子都能盖了,这帮水户只差名入黄册。

钟€€看出些端倪,从袖里摸出两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压在面前几本文书下。

书吏手指伸进去一探,估摸出数目,目光骤亮,他暗中朝钟€€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低声提点,“这等荒地,素来遵四个字,曰‘先到先得’,先有了人,才有所谓门户,门户多了,才成个村落,你可明白?”

几句话下来,正和钟€€那日与六叔公所言不谋而合,他反复咀嚼着这番言语,心下一片豁亮。

离开县衙时,钟€€怀里不单有田契文书,还有他刚刚在里面用借来的笔墨,歪歪扭扭抄写的几页开垦咸水田、种植咸水稻的法子,说都取自应大人的手记。

钟€€这才知晓,原来咸水稻种正是这位应大人昔日在别地任上,钻研农事时歪打正着,一力培育出的。

多亏了那几钱碎银,书吏借笔墨十分爽快,还惊讶于钟€€识文断字。

钟€€细心抄写罢,不求字迹多好看,只求自己能看懂,好回去慢慢琢磨。

算算季节,眼下将至深秋,距离明年播种插秧还有数月光景,在那之前,他尽可围垦水田,搭盖新房。

等到肚脐巷时,钟€€已是连新房的牲口棚要怎么搭,院子养几只鸡几只鸭都想好了。

第126章 宗族的计划(修)

“姐姐哥哥们尽管挑去, 我这里的鸭蛋没有差的,若是差了,怎能专给聚源楼送, 他们楼内招牌的缠丝鸭蛋,可就是用我这蛋做的嘞。”

钟€€尚未拐进肚脐巷, 还在巷口时就见了詹九的身影,这小子竟是直接在巷口一柏树下支开摊子, 卖开鸭蛋了。

一妇人正倾身朝前端详着, 闻言狐疑道:“你个后生莫拿浑话诓人, 我娘家兄弟的妻舅就在聚源楼里做事,我回家一打听可就知晓真假,若是假的, 可要你再做不得生意。”

詹九自信道:“姐姐这会子去问都成,我前脚刚从聚源楼过来, 岂会拿这个作假, 怕是那附近摆摊贩浆的阿婆都还记得我。”

他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扬声道:“不瞒大家伙,我这些个蛋都是聚源楼挑剩下的,他们为做缠丝鸭蛋, 只要那一寸半长的鸭蛋,好使得切开摆盘漂亮,入得了食客们的眼,故而比这大的不要, 比这小的也不要。”

“余下这些里除了个头不合要求外, 一个坏了的都无,都是我们乡间农户自养,吃鱼吃虾的壮鸭下的。”

又道还有些运来城里时摇晃磕碰的, 都是半路才破,天也不算多热,仍新鲜着,可便宜卖了。

到哪里都不缺爱占便宜的人,一说有贱卖的破皮鸭蛋,好几人都开口说想要,回去直接下锅做了,也吃不坏肚,省下的几文钱还可买一把青菜。

而那质疑詹九的妇人,一听关于鸭蛋大小的说法,全然能和自己过去所闻对得上,当下信了詹九的前话,专心挑起鸭蛋来。

不为别的,就为比别处一斤便宜一文钱,居家过日子,不就得一文一文的节约么。

钟€€见詹九给人装蛋上秤,忙活得紧,便朝前去自牛车上取了暂存的包袱,先进巷子里办事。

吴宅院内。

“我瞧着日子,你也该来了,上回你托我磨的一捧贝珠子早就磨好,只待你来取。”

吴匠人看钟€€进了自家院,便使唤一丫鬟去房里取东西,又问钟€€这回带来了哪些个好物。

钟€€把包袱拿出解开,里面又是一层麻布包,解开这层才露出一大捧,足有七八斤洗刷干净的各色螺贝空壳子,来之前皆在海水里泡着,到今早才提出水来擦干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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