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第119章

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土的颜色越深说明地的肥力越高,那等黄惨惨的沙土石头地只能种出野草来,却不知咸水田有没有这个说法。

“阿€€,你晓不晓得衙门今天派谁来分地,会不会有大官?”

钟€€的一族叔过来搭话,“咱们见了官,是不是还得跪下行礼?”

这些人不比钟€€,去县衙办田契时只见着了下面的书吏,但后来听说钟€€去时连县老爷都见到了,这会儿竟也有几分紧张。

说实话,钟€€哪里能知道衙门安排,不过县老爷管着一整个县,估计也忙得很,八成没空跑来这小地方。

“估计是没有的,这等事交给底下人办足矣,真要有也没什么,大官来了也是办事的,又不是来问罪的,咱们怕个什么。”

“这不是没见过多大的阵仗。”

族叔搓两下手道:“比起见人见官,我更乐意出海见鱼去,那多自在。”

往周遭看去,基本但凡上些年纪的人,除了六叔公外都有几分局促的模样,与钟€€同辈的年轻人还算淡然。

再往下的小孩子们更是满地乱跑,撅屁股挖沙,有动作快的都已经寻到蛏王和肚脐螺,正攥着一边大叫一边呲水,惹来大人抬手抽他们屁股,场面好不热闹。

钟€€担心苏乙被冲撞,护着他站在人少处,钟涵也跟着一起,寸步不离。

苏乙低头问他,“小仔,你不和阿豹他们玩去?”

钟涵摇头,“我不去,出门前大哥说了,要我守着嫂嫂,保护嫂嫂。”

苏乙摸摸他的头顶,“那今天咱们两个在一起,不分开。”

钟€€在旁幽幽道:“那我呢?你们两个在一起,怎还把我舍了?”

“你今日定然忙得很,我们不扰你。”

忙又能忙到哪去,钟€€刚想开口,就听有靠着海边转悠的人报信,说看见海上来了艘插着红旗的小型官船,上面好些个皂衣的衙差,还有个穿绿色官服的官员。

“这绿色衣裳的官是几品,你们谁知道?”

“管他几品,咱们不都得磕头。”

一些个大人赶紧喝停乱跑的孩子,生怕冲撞了官爷招来祸患。

待官船一靠岸,一行人无论老少,赶忙左拉右扯,按着不懂事的孩子行礼,呼啦啦跪到一片。

县丞扶着船边,凭栏而立,遥见岸边黑压压一片人,问身边手下道:“想来那处就是千顷沙?”

得了肯定答复后,他正了正官帽,摆出一副上官威仪来。

因着官袍加身,即使到了岸边,也不好下去踩那泥巴地,主要是他的确不情愿,左右一瞧,决定就留在船上说话,站得高声音还传得远,不耽误什么。

不过他眼看这一群人里老弱妇孺皆有,还有大着肚子的哥儿,倒也不至于让人始终跪着,遂发了话喊众人起来。

水上人闻言纷纷站起,钟€€伸出手臂在后替苏乙撑着腰,认出来者是县衙里的县丞。

后者似也发现了他,目光落了一瞬方移开。

接下来除了最初打的一通官腔,其后县丞说的话都算是实在,言明今日会按照各家田契上所书的亩数和方位,对应鱼鳞册上的标记,挨家挨户正式划分。

“今日田地分清后,先以木枝为记,之后各户可自筑田埂为界,不得随意侵占他人田地。”

田间争斗从来不少,村野内的冲突大抵都和田地有关,县丞为官多年,不知见过多少。

有些村与村之间因河道、水渠灌溉等事聚众械斗,闹出人命的亦有,因此代代结仇。

他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之后又说明了来年去县衙领稻种的时间,且特意提醒道:“你们过去以打渔为生,都没种过田,今日起却要记得,稻谷是三四月播种,四五月插秧,九十月里收割。”

“咱们九越天热些,日子能往后推,但播种最晚不可晚于四月,插秧同理。这是县令大人虑及水上人过了年,三月里要赶黄鱼汛,专门吩咐要告知你们听的。”

他迎着呼呼的海风,扯着嗓子说了半晌,心说这差事真不好干。

好不容易把当日那张手札上的几条都说罢,收尾时道:“你们都是一个村澳里的,在开垦荒田一事上当互帮互助,群策群力,来年若是收成好,朝廷自有嘉奖。”

说罢便抬手打发跟来的书吏和衙差们,下船去给田地量尺,早些忙完,也好早些回去,这一程海路可不算太近。

海滩上的人一时间更加多起来,像是往地上撒了一把芝麻粒,为了加快速度,户房的四个书吏这遭都被遣来,每个书吏后面跟着两个挎刀的衙差,搞得水上人都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走到鱼鳞册标记的位置,书吏比量出方位,便要来水上人自己准备的树枝子,插在田地四周。

有些人家细心些,怕混在一起认不出,还在树枝上绑了不同颜色的布条。

其中占地最广的无疑是钟€€家的地,五十亩宽广得很,插上树枝后站在这头看不见那头。

往下数是六叔公置下的二十亩,老两口和几个孩子家里凑出银子,买到了一起。

之后便是二姑家的十亩地,自十亩起再往下排,就都是零零散散的数了,最少两亩,最多五六亩。

钟€€在人群里看见了现今已不怎么打交道的刘顺风、刘顺水两兄弟,他们也一人买了三亩,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其余两户刘家人。

白水澳的大姓里,除了钟氏和里正所属的倪氏,排得上号的还有白氏、方氏。

这一回买地的人里除了钟家族人外,别家都如刘家一般,只有那零星几个,还基本都是嫁来钟家的姐儿哥儿们的娘家兄弟,例如白家、方家。

如此一看,眼下在此的人家,其实都是和钟氏沾亲带故,而且关系较近的。

四下忙忙乱乱,到了海滩上,离船远了,看不清官老爷几只鼻子几只眼,小孩子们逐渐又放肆起来,上蹿下跳。

而那些已经分到地的人家,则都一家子相携着,沿着土地周遭走一圈,比划比划几两银子换来的地皮有多大。

自家的地皮太广,走完一圈腿都要溜细了,苏乙又身子不便,因而钟€€一家三口只浅浅转了一个边,继而在一处停下。

“这么大一片地,要从何处开始收拾?”

苏乙和钟涵也属于没见过稻田的水上人,此时茫然得紧,前者面对成片的自家田地,不禁道出疑问。

钟€€抄过应拱的手记,等于提前开过小灶,同夫郎道:“你只管把水田想象成一个挖出来蓄水的泥坑,到时要先趁着退潮,从滩涂上挖出泥巴,沿着田地周边围出高出一截的田埂,再将田埂当中的泥滩都彻底犁一遍,好把沙泥翻松打散。”

“县公大人说,咸水田不必施肥,因滩涂下有经年累月留下的各色鱼虾贝蟹,靠自身的肥力足够,此外,周遭建起的田梗上也可仿照别处水田,栽些树木。”

苏乙顺着钟€€所说,想了一番后抬头道:“栽树是个好主意,只是能在这里长成的树,估计只有红树林里那些了。”

譬如海桑树听起来就不错,但根系广大,肯定会侵占农田,并不是个好选择,且树要怎么栽,怕是比种菜还难。

钟€€若有所思道:“我听詹九说,乡野间多是在水田旁边载桑树,再采桑叶去养蚕,蚕粪还能集到一起肥田。”

他们这里是咸水田,注定种不了桑树,苏乙说得没错,若想栽树,只能去红树林里寻些树种,试着种一种。

钟€€继续算日子,发觉一年四季,春种秋收,只占去大约七个月,此外的四五个月里水田岂非空着。

他想起过年时家里得了詹九送的一对活鸡活鸭,那时候苏乙还说,若是能在海里圈一块地出来养鸭就好了,鸭子可以自己找食,压根不必操心。

那眼前的咸水田不正是现成的?

里面可蓄海水,潮水涨落时也会送来海鸭的食物,既不怕鸭子跑掉,也不必费心投喂鱼虾。

钟€€微微眯起眼,脑筋转得飞快。

要是养鸭的事能成,他甚至不必发愁销路,詹九定有办法把他家的海鸭子卖到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去。

第129章 抱团的海狼鱼

海娘娘祭在即, 水上人暂且无心垦荒,田地分清后的几日仍像从前一般在海上劳作,区别只是心境变了。

过去的日子一眼能看到头, 海上生,海上死, 活着时为了买船而攒钱卖命,好赚得新船留给身后儿孙。

现如今眼前突然多了条岔路, 指向一处过去从未想过的终点, 已买了荒田的人心里激动之余却也是喜忧参半, 余下仍在观望的则各有心思。

有些老顽固仍觉得这是胡闹,还有些人则是和家里人商量不拢。

白水澳,倪家船。

倪五妹这日来月信, 肚子不舒坦,故而收工得早, 她撑着艇子从码头回来, 靠岸时看见自己两个哥哥不知何时都来了,正聚在船头说话。

自从她和离回了娘家,一直是和爹娘同住一船,经营横水渡换来的银钱交一部分做家用, 余下的都自攒着,想着等以后年岁大了,也学着村澳里孙阿奶那般,买一艘旧船独住。

家里孩子四个, 她是老幺, 得名五妹,今日过来的是大哥和三哥,她二哥是哥儿, 生下来没养住,两岁上头就没了,四姐有孕在身,月份大了,最近不怎么出来。

大哥和三哥早就各自成亲生子,分出去住,因爹娘这边有她就近照料,所以兄弟二人并不常过来,倒是两个嫂嫂基本隔一日会来一趟,送些自做的吃食。

她以为他们是来说过几日去平山岛赶庙会的事,两步跨到住家船上,一边摘下头顶藤笠一边道:“大哥二哥怎过来了?可是有事?”

又拎着在乡里买回的豆干子和青菜,给正操持晚食的娘亲送去。

倪大哥跟上来,同倪五妹道:“阿五,听说你也打算去千顷沙那边买荒田?你可不能糊涂!”

倪五妹顺手把藤笠往舱里柜上一搁,抬眼看他,“这是听我嫂嫂说的?那大哥你倒说说,这怎么是糊涂?”

倪大哥语气着急道:“谁不知现今在村澳里张罗此事都是钟家人,咱们里正看不惯,觉得钟家人心术不正,眼红里正位子,你又不是不知,你若是去跟这个风,咱们这一房以后如何在村澳里抬得起头?”

这时倪三哥也进来,他性子不像倪大那么急,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不赞成,就连倪老爹也说,让倪五妹别琢磨这事。

“咱们倪氏一族靠着坐稳里正位子,年年得的好处不少,你若是嫁出去的姐儿也就罢了,偏你现在和离回了娘家,你但凡姓倪,就仍是倪家人,你做这事,等于打里正的脸。”

“不说你平日撑艇子,会不会有人趁机给你些不痛快,咱们家若是因此被族里孤立,你让你大哥、三哥如何出海,如何糊口?”

倪五妹深吸一口气,面带不忿,又强忍了半晌,尽量平静道:“要我说,老族长这个里正位子做成什么样子,大家都瞧得见,钟家只是人多势众,腰杆硬,敢明里暗里开这个口,你们当别家不惦记那个位子?不想把是非不分的里正扯下台去?”

倪老爹听她越说越没谱,伸手拍桌道:“你是要反了天了!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姓倪?你当你最早去做撑艇子,没受族里人关照?你现在和老族长对着干,你看族里人要不要骂你!”

倪五妹咬了咬牙,“我知你们忌惮族里的眼光,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现今钟氏一族已替咱们探了路,衙门不仅允许置田种稻,划地盖屋,还免了粮税,且丰收之后另有嘉奖!那可是朝廷的大官当着几十号人光明正大说的,总不会作假!”

“他们都说,等到在岸上有了田地、屋宅,那和陆上人又有什么两样,说不准到时衙门会松口把咱们的贱籍改掉,翻身做良民!海边能用的荒滩就这么多,谁先去谁就能占便宜,要真是因为里正的话错过了这等机会,你们当真不后悔?”

她扭头看向大哥和三哥,直接问道:“我横竖已和离,和婆家彻底断了往来,不会再有子女,可大哥三哥你们呢,你们就甘心孩子们仍和咱们一样当这最下等的贱民,到了乡里、城里都要被人瞧不起?”

倪大和倪三抽了抽嘴角,明显有所动容,可他们都是要和族人结伴出海讨生活的,当中还有里正的亲儿孙,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

倪大哥无奈道:“比起将来的事,只能先顾好眼前的事,要是真像你所说,那也不必赶这一时,说不准再过几年,朝廷正式下令,要家家都如此,那时老族长肯定会松口。”

倪三哥也道:“是啊,而且就算朝廷说有嘉奖,那前提不也是丰收,几个水上人会种田?说不定钟家人还会赔个底掉!咱们即便有心,不如也再观望一年,若这咸水稻真的能种出来,再去买田也不迟。”

倪五妹冷笑一声,“说来说去就是一个‘等’字,到那时甚么都晚了,就算那时你肯去,怕是也只能捡人家剩下的地,届时给你分些犄角旮旯的荒滩,每日撑船一个时辰去耕田,你难道乐意?”

倪大哥不快道:“阿五,你这就是犟嘴了,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去买田?”

倪五妹这会儿心烦意乱,她本就因为来月信不舒服,两个哥哥又冲到面前一顿聒噪,听得人直冒火。

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她联想到得罪老族长一家后大哥和三哥兴许要在海上受刁难,侄儿外甥们或许也会遭排挤,便知这事的确莽撞不得。

怪只怪她姓了倪。

“这事容我再想想,看有没有不牵累家里的法子,但我也把话放在这里,要是有,我一定会去试试看。”

倪三哥不禁嘀咕,“我是搞不懂你,你让我和大哥想想孩子,却也说自己不会有孩子,既不会有,那张罗这些做什么?现今的日子过得多好,你一个姐儿,就算买了田,难道能自己去耕种?你也没这力气。”

倪五妹无言地看他一眼,“难道人这一辈子只能为孩子儿孙活,就不能为自己活?你只当我脾气倔,反正我脾气素来如此,也不是头一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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