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第118章

等到人凑得足够多,衙门那头也看出端倪,水上人大都是大姓聚居,这些个来自白水澳的水上人, 分明和那日一次置办下五十亩的年轻汉子是一家的。

要么是族里遣他来做先锋,要么是他回去劝动了族人,无论是哪样都不简单,估计这汉子在族里也是能说上话的。

分管粮司的县丞来请示应拱的意思, 应拱翻罢户房名册, 在一串“钟”字开头的名姓之上点过。

历来朝廷推行新策,以关乎田地的最难,因田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你动他们的田,那就是要拔他们的根,要他们的命。

你若说不夺田地,似现下这般许以利益,鼓励大家伙去开垦荒地是不是容易些?

实际也难。

荒地撂荒自有它的道理,若是肥田,就算是犄角旮旯巴掌大的地方,也早教人种上了菜蔬,不会浪费。

而那些个荒田,要么位置刁钻,远离人烟,耕种、灌溉不易,要么肥力单薄,一亩田打不出半石米,除了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少有人愿意去费这个力气。

况且衙门下令垦荒免税,那田地也是要花银子的。

比起以上所述,咸水田的推行就更难,历来水田都是引河水灌溉,要是海水也能浇田,九越县早就成了鱼米之乡,何苦还要积年累月吃外地船运来的贵价米。

要让人相信咸水稻的存在也容易,只消一年而已,春栽种、夏插秧、秋收获,可这头一年却是最难推进的。

现下白水澳钟氏一族成了先行之人,他就得让这一族立起来,打出样板,好令其余尚在观望的水上人瞧瞧垦荒种稻的好处,如此年复一年,方能取得成效。

他思忖半晌,写下一道手札,使县丞依照上面所述传令下去,同时问道:“何时派人去千顷沙正式量地分田?你亲自去,多带些衙差,免得到时人多,管束不周惹出乱子来。”

县丞躬身答道:“就定在九月初一,先时那些个水上人来办田契时都挨个嘱咐过了,到那日各家都得去人,尤其是田契归谁所属,那人定要到场,到时量完地,现场便登记造册,教他们画押按手印。”

应拱颔首。

“你是九越县的老人了,这桩事若办得漂亮,来日我定会上奏朝廷,替你表功。”

县丞喜不自胜,应拱毕竟是入过翰林和六部的京官,自己四十中举,靠这九越偏僻人少,使了些银两关系,得授八品小官,一干就是近十年。

今年他已五十有余,往高了远了不敢想,只盼着能在致仕之前攒些功劳,从八品爬到七品,享享父母官的派头便知足了。

心里浮想联翩,面上却作谦卑之状,领了手札告退。

€€€€

“大哥,这贝壳珠子真漂亮,我也能要一颗么?”

钟涵趴在桌边看桌上匣内的贝珠首饰,原早该制好取回,怎料期间银铺打银的老师傅病了一场,缠绵了近十日才好,工期就这么被耽误到月末。

小哥儿一只脚只有脚尖点地,说话时轻轻晃来晃去,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他抬手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处,眯起眼比划道:“小小的一颗就可以。”

他素来喜欢这些晶晶亮的东西。

钟€€浅笑道:“这你要问问你嫂嫂,这些已都是你嫂嫂的,归他支配。”

钟涵便又像块年糕似的黏去苏乙身上,小声害羞道:“嫂嫂,我能要一颗小小的珠子去玩么?不会弄丢的。”

“怎么不能,这些都给我们小仔也使得。”

苏乙牵过他小手,让他自己选,要是小仔年岁再小些,他是不敢给的,怕玩耍时出意外,给不小心吞了或是塞到鼻子里去。

但五岁的孩子不算小了,这个年纪上都得开始学着烧柴做饭。

“你选个大些的,放到你那小圆盒里最漂亮的贝壳当中去,定是好看。”

经苏乙这么一说,钟涵哒哒跑回屋里,把他的小圆盒抱出来,里面被他塞了个贝壳,是没有完全掰开的,后面尚且连着,只要不用力,再度阖上时也像个小盒子。

这只贝壳泛着淡淡胭脂色,是最近他最宝贝的收藏。

“叮当”一下,最大最圆的一颗贝珠落进壳子里,钟涵心下满足极了,确定珠子不会掉出来后,他时不时地晃两晃,就为听个响。

钟涵抱着他心爱的小玩意回屋去欣赏,钟€€把装贝珠的匣子关上,抬起唇角道:“这一年又过大半,看着小仔已比去年高了一大节,脸上稚气似也去了些,可每当他闲耍时就发觉仍是个孩子。”

“他被养得好,所以不知愁。”

父丧和母丧两桩哀事,在钟涵心里留下的痕迹已很淡,因他那时候实在太小了,自他记事以来,就有二姑一家的照料和大哥的疼宠,足以抹平失落。

反观自己和钟€€,由于失去双亲时已懂事了,想起来时难免还要恸一下子,和那针扎似的。

苏乙眼睫微垂,心绪忽而有些起伏,他抿下嘴唇,知晓这是自己怀了身子后的老毛病犯了,总是时不时地伤心一阵,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来由。

为此私底下问白雁,白雁也说曾有过这么一段时日。

“我都不好意思讲,说出来怪招人笑,就说有一次我晚上睡着睡着突然爬起来,打开舱门对着外面的海发呆,过了一会儿就突然吧嗒吧嗒掉眼泪,把守财惊得手脚并用爬过来,问我怎的了。”

白雁忍笑道:“你猜我那时候和他说什么?我说我忽然想到咱们吃的鱼也是鱼的娘生的,可是鱼的孩子却都被咱们吃了,鱼多可怜!那晚上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伤心,到最后哭累了才睡。结果呢,第二天全忘了,觉得自己前一夜傻得要命,照样吃鱼吃得欢。”

她拿这事劝苏乙别觉得只自己奇奇怪怪,若是想哭就哭一场,想发火也不能憋着,肚子里多个崽,身子那么重,谁都好受?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钟€€抬手,用指背轻蹭夫郎的脸颊,“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他看苏乙神色,揣度夫郎或许是因刚刚那两句话想起来自己的爹爹们,招惹出伤心来,这等事也不是第一回,二姑告诉他有孕的人偶尔会这样,让他多担待些。

他已有了些经验,越是这时候,越不能顺着那伤心事说,得赶紧岔开话头。

当下心思一转,便道:“九月初一咱们去千顷沙等着量地分田,那之后盖屋的事也可张罗起来了。乡里有专门帮人盖蚝壳房的匠人,到时直接请一队来,再问问族里有没有别家要盖。”

钟€€以前在乡里行走,见过别人家盖蚝壳房,除却需要提前备下大批蚝壳,最费时间的其实是分壳,手熟的匠人要根据蚝壳形状分类,到时按着形状往屋顶和墙壁上叠放,为的是便于排水不漏雨。

“之前咱们商量一顿,还没商量好第一次先起几间屋,你如今可有头绪?”

他故意提起盖屋的事,因这件事肯定是苏乙近来最上心的,哥儿果然立刻转了下眸子,目光鲜活起来。

“要么还是依你说的,一次性起三间,当中一间坐北朝南,东西各一间,前院设灶房,连着柴房,后院搭个牲口棚和茅厕。”

最早钟€€说时,苏乙觉得一次起三间花销略大,蚝壳房造价不小,尤胜水栏屋,而且还要往里置家具。

他们纵然有孩子,出生前几年肯定都是跟着他俩住的,小仔年岁渐长,是要分出去不假,这么算两间也够。

后来想想,盖两间也是盖,三间也是盖,多添一间屋,等孩子长到小仔的年纪就可单分出去,哪怕再生个二宝,两个孩子也能搭伴住一间。

家里的银钱又不是不够花,一次了结最是省心。

顺着这副规划设想开去,苏乙看向钟€€,莞尔道:“等有了前后院,咱们就能正经养些鸡鸭,说不定还能养猪?就是不知那里的地能不能种出菜来,离海太近,估计也难。”

不过肉蛋才是花销的大头,和这些一比,买菜的那点铜子都不算什么了。

“就是这事赶事,我大着肚子,明年又要顾孩子,算来整一年都帮不上你。”

苏乙说着说着又黯然起来,他看钟€€忙前忙后,自己有孕,小仔太小,都帮不上忙,心里不是滋味。

“我都瞧着你比去年瘦了些,该多吃些肉补补。”

他浅皱着眉头,认真道。

钟€€理一理哥儿垂落的发丝,眸色温柔。

发髻上还簪着方才试戴时佩上的银插梳,梳背如弯月,做成荷花图样,花蕊细细镶嵌数颗米粒大小的贝珠。

“我是男子,养家糊口天经地义,你怀身孕远比我辛苦,最后生时还要遭一场大罪,我受的这点子累算什么。”

又故意道:“我哪里瘦了,你怎不说是精壮?你且摸摸,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就要扯着小哥儿的手往自己怀里探,苏乙拗不过他,还真摸到了,但见敞开的衣襟当中,健壮的胸膛沟壑分明,按一下却还是软的。

苏乙一开始想着赶紧抽出来,在堂屋里又不是在卧房中,小仔说不准还会突然跑出来,可真触碰到的时候,突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他任由自己的手掌、指腹在其上流连片刻,收回时指尖仿佛还有余温,继而发觉钟€€说的好似不假。

“如何?摸了半晌,没点感想?”

钟€€俯身向前,几乎将夫郎拢在臂弯之间,苏乙浅浅后退仰头,眨了眨眼,“还……还不错。”

“只是不错?”

钟€€不依不饶,苏乙只好改口道:“不是不错,是好得很!”

“这还差不多。”

钟€€满意地贴着夫郎亲了两口,直到冒出来的一层青胡茬把苏乙扎得泛痒,不得不把他推开时方罢休。

第128章 量地

量地分田这日, 白水澳的水上人一早就结伴撑船赶去千顷沙,基本家家都带了打水的水桶,好顺路打一缸淡水回来吃用。

按理说一家去一个人就够, 可这等新鲜事家里老少谁不想看,所以大多仍是一家一艘船, 老人孩子全都笑呵呵地等着去看自家田地有多大,长什么样子, 还能趁机瞧瞧将来能在哪里盖房。

就连苏乙也上了船, 只当这一趟出门散心。

钟家几艘船聚在一处, 前后左右留出足够渔船平安前行的距离,二姑因家里没有成亲费钱的小子,哪怕刚修完水栏屋, 手里能动用的银钱也是最多的。

思来想去,这回一共买了十亩地, 花了三十两, 说好等她和唐大强不在了,留下的田地让唐莺和唐雀对半分。

在她之外,钟三叔和钟四叔两家都各买了五亩,说等以后手上松快点再多买些, 现在实在是掏不出几十两的银钱。

其实要钟€€说,他三叔家有四个汉子当劳力,是最适合种地的,种地和出海打鱼还不甚相同, 在水上讨生活, 对胆气的要求比力气大,种地则相反。

所以只有水上人中常见姐儿、哥儿当家立户的事,哪怕是力气不够, 也能凭着赶海、打触、网虾、采珠、经营横水渡等养家。

村户里却没这个规矩,妇人夫郎没了夫婿,也没儿子,大都只有家业遭人霸占空抢的份。

这就是陆上人与水上人的分别,两拨人泾渭分明了几百年,想要合到一处去谈何容易。

钟€€放眼漫漫水波,心道或许有朝一日,伴随着一批又一批的水上人离船登岸,“水上人”这三个字会彻底消失不见。

假如真有那一日,想必该是物阜民丰,盛世太平了。

“你们看,前面就是千顷沙!”

船队之中有人喊了一嗓,不少乘船的人出了船舱,立在船头向岸边眺望。

过去虽也不是不曾路过,可谁会分神细看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滩。

现今再看,只觉景象都不同了。

“真是好大一片地,一眼都望不到头!”

“这地方要怎的修水田?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水田长什么样子,稻谷真是水里长出来的?”

“咱们将来能在哪里盖屋?是不是也要往山坡上建,就像村澳里的石屋一样?”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关心的话题,钟€€家的船位置靠前,赶在前几个里面停下甩锚。

一旦下船就是直接踩上滩涂,这里没有人住,自也不见木板桥。

等以后人多了,倒是可以慢慢修起来,停船和走路都方便。

钟€€跳下船,扶着夫郎和小弟依次下来,钟涵赤着脚在海滩上踩出一个坑,高兴地连走几步,转身道:“大哥,嫂嫂,这里的沙子和咱们白水澳的颜色不太一样,好像更红些。”

很快有人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大呼小叫地说起来,钟€€蹲下瞧了瞧,不清楚这和种稻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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