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望月秋彦很少做梦。
梦对他而言是个危险的东西, 人一旦进入梦境,就会减弱对外界的感知,这是个绝佳的偷袭时机, 尤其是对于六道骸那种可以进入别人梦境胡作非为的幻术师而言€€€€
可与其说这是梦,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忆录。
以灵魂的方式踏上红色的地毯,望月秋彦抬头, 一眼就认出这是彭格列的首领办公室。
【“可是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纲君?”】
作为€€田纲吉的母亲, €€田奈奈坐在椅子上,担忧地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田纲吉。
【“对朋友撒谎可不好哦,明明是你将昏迷的望月君带回来的,为什么要说是我做的呢?”】
望月秋彦试图把自己唤醒的动作一顿。
他的神色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 下意识地抬眼, 看向转过身的青年。
【“因为望月君是个很别扭的人。”】
并未看到一旁的望月秋彦, €€田纲吉这样笑着说道。
他的语气里充满怀念,垂眼看向摆在桌角的照片。
【“要是被他知道是自己的暗杀对象救了自己, 肯定会更加生气。”】
【“望月君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总是躲在各个地方盯着大家,虽然总是板着张脸,但看到reborn的时候眼睛就会亮亮的, 计谋得逞的时候笑得很漂亮, 坐在树上不敢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狱寺君说望月君就和瓜一样喜欢到处捣乱, 但我觉得, 望月君还是更像兔子,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类型€€€€”】
喜欢缩成一团,稍微靠近一点就会竖起耳朵, 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这不就是兔子吗?
€€田纲吉心想,自己小时候也养过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只有强制从地上抱起时才能触到那点温暖的柔软。
望月秋彦拧眉,他站在€€田奈奈身边€€€€这几乎成了他下意识的举动。想杀掉€€田奈奈的比想杀掉€€田纲吉的还多,她是位嗅不到一点危险,对敌人也很宽容的女性,自从他们将€€田奈奈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中,望月秋彦都数不清自己到底砍下了多少人的头颅。
他凝视着€€田纲吉唇角的笑意,试图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记忆。
€€田纲吉说的估计是他国中时期,当初听说Reborn又收了个学生后,望月秋彦的确推掉过任务,跑到日本观察了€€田纲吉一段时间。
那时十四岁的€€田纲吉是个彻彻底底的废柴。
出门会被吉娃娃吓哭,走在路上被棒球打到倒地不起,三门课的成绩加起来还没过五十€€€€坚信这都是€€田纲吉的伪装,幼时的望月秋彦也因此做了很多机关。
结果不知道是€€田纲吉运气太好,还是想欺负€€田纲吉的人太多,总之全都用在了别人身上。
reborn发现他就算了……€€田纲吉是怎么发现的?
超直感?reborn告诉他了?
【“嘛,不过,发现望月君要暗杀我时,多少还是有点震惊。”】
提起惊心动魄的经历,€€田纲吉并未觉得生气,反而从胸膛中发出低低的笑。
【“狱寺君也是,山本君也是,要装出第一次见到望月君的样子很难,自从正式继任后,我已经很少看到狱寺君那样惊慌的表情了。虽然我说没关系,但狱寺君还是来和我道了歉,说就算是望月君,他也应该在行动前就将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喂,别说的狱寺一对一能打得过他一样。
望月秋彦眯起眼,听到这话有点不爽。
竟然把他苦心经营的暗杀描述成这种小儿科的游戏,他都把云雀恭弥和六道骸逼到放大了,要不是Reborn横插一脚,他本来至少可以干掉他们一个的。
他抬手,想趁此机会一巴掌打到€€田纲吉脑袋上出气,但在他的手落下之前,€€田纲吉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望月君是我重要的朋友,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望月秋彦顿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坐着的青年。
【“加入彭格列后,望月君似乎并不开心,他总是坐在房间里发呆,连处理危险物品时被蓝波误会了也没解释。比起狱寺,他对小孩子的宽容程度好像更高一点,斯库瓦罗说在他碰到望月君前,望月君是靠吃商店里扔掉的过期食物活下来的,也许是在充当家长的角色,把比他小的存在都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妈妈?”】
教父的眼睫垂下,在望月秋彦的注视中,向自己的母亲这样问道。
【“Reborn说,如果成为首领,就能保护望月君。可就算我成了首领,望月君也没有露出以前那样的笑容了。”】
就像亲手饲养的一束花。
€€田纲吉害怕它受伤,于是费尽心思地移植到自己的领地,他创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日日给它浇水,还是难免走向衰败的未来。
【“望月君那天说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的时候,大家真的很开心。”】€€田纲吉无奈地勾起唇角,【“我问狱寺,这是不是意味着望月君已经接纳了我们,但狱寺说,望月君睡觉抱着枪的习惯还是没完全改正,也许是我们逼得太紧了,发现骸溜到他的梦里后,望月君一下又变得很警觉。骸原本也是想找望月君说清楚的吧,结果路上碰到云雀又打了起来,还把望月君的下午茶毁掉了。”】
【“也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田纲吉思索着,得出这样的结论。
【“Reborn说我太蠢了,作为首领,没能让望月君感受到大家的感情,那就应该是我的错。”】
望月秋彦一僵。他毫无预兆地与忽然抬眼的€€田纲吉对视,这轻飘飘的一瞥令他手脚发麻,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那里有什么吗?”】€€田奈奈问。
€€田纲吉莞尔,目光又停留了一会,收回视线时也没回答母亲的问题。
望月秋彦听了一会,他听见€€田奈奈说,望月君也是他的孩子,既然是朋友,那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开的误会。
不管是到了几岁,注视着€€田纲吉时,€€田奈奈看到的依旧不是令大家俯首称臣的黑手党教父,在她眼里,€€田纲吉还是当初那个会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小孩。他尴尬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期待地看着外面郁郁葱葱树顶,€€田奈奈那时也疑惑地问他在看什么 ,十四岁的€€田纲吉笑了笑,说是在看唯一的朋友。
€€田奈奈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还是会双手一合,鼓励地说能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
€€田纲吉温和地笑道,从没纠正过母亲的话。
他在望月秋彦好奇地走过来前,把桌上的照片向下扣下。
【“当然了。”】教父的嗓音比刚才雀跃了一些,【“不管望月君在哪里,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马上,有无限可能性的我就要来了。”】
【“就到这里吧,妈妈。”】
€€田纲吉道。
【“我要和山本他们谈下白兰的事。”】
望月秋彦瞬间回神。他决定不生死人的气,见€€田奈奈走出去,又聚精会神地在房间里待了一会。
可就算他逛了几圈,山本武还是没来。€€田纲吉坐得稳如泰山,望月秋彦从背后俯身,偷看他文件时,这位首领莫名吸了口气,连握笔的手都收紧一些。
……能看到他?
望月秋彦思索,手在€€田纲吉面前晃了晃。
瞳孔的大小没有变化,那就应该是看不到才对。
嗯,那就是生病了。狱寺隼人那左右手也当的不行嘛,还不如他,他就没让森先生生过病。
窗外隐隐传来争吵声,望月秋彦收回手,发现这个时间点的自己正在远处和斯库瓦罗吵架。背着剑的山本武在他们之间充当调和剂,伸手将他往身边扯了扯,安慰他斯库瓦罗没有恶意。
一脸冷漠的“望月秋彦”的确安静了些。
倒是斯库瓦罗瞬间暴起:【“就你还劝架!就你最不怀好意!让开!望月秋彦!你给我把黑名单解除!你是个男人!不准听他们的话!知道了吗!”】
“望月秋彦”皱眉,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向自己曾经的挚友。
然后山本武就心平气和地开了口:
【“望月是男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斯库瓦罗,虽然他头发长了点,但这里应该没有人会弄错他的性别。”】
【“……”】
望月秋彦看着原本放空的自己神色一变,立即把山本武扯到旁边,抬手就开始和疑似看不起自己的斯库瓦罗打架。
于是斯库瓦罗从威胁要把他做成生鱼片,进化成了要把他和山本武一起做成生鱼片。
作为曾经打败斯库瓦罗的年轻剑士,山本武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他的唇角噙着笑,蓝色的衬衫衣领散开,同样用一种怀念又压抑的眼神凝视着和斯库瓦罗斗争的青年。
【“白兰€€杰索。”】
€€田纲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望月秋彦回头,发现€€田纲吉接着电话,他在和那头的人说话,语气里充满了宽和的亲昵,叫望月秋彦也猜不透他通话的对象到底是谁。
【“命运会让我们再次重逢。”】
澄澈的大空之炎下,棕金色的眼睛抬了起来。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白兰€€杰索。”】
白兰杰索。
望月秋彦呼吸急促,猛地睁开眼睛。
在这个瞬间,他又回到了那间摆放着鲜花和食物的医务室。他听见书本合上的声音,紧接着,温凉的手掌碰了碰他的额头。
“首领?”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不解地看向森鸥外的动作。
“好像有点发烧。”森鸥外说,自然地收回手,“作为我的辅佐官,你先倒下了可不行。”
“……抱歉?”
“道歉的话就免了。”森鸥外笑道,“你刚刚一直在重复一种花的名字,是和那种脆弱的植物有什么过节?”
望月秋彦停顿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调整了状态。
“是送给首领您的礼物。”他的口吻遗憾,光从表情中挑不出破绽,“真可惜,先被您听到了吗?”
森鸥外轻笑,他站起身,既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
“以后不要大半夜过来了。”森鸥外道,“我说的很清楚了吧,望月君,我对十二岁以上的生物不感兴趣。”
医务室的灯光照耀着青年的脸,望月秋彦缓慢地撑起身,额前的碎发拂过颤动的睫羽,有点遮住他的眼睛。
“这样啊。”
森鸥外看着他的唇角扯动,说不清是在笑还是无奈。
“所以是我就不行。”
[森鸥外心动值+1]
森鸥外的眸色晦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爱丽丝还趴在床边睡觉,小姑娘抓着望月秋彦的手指,一切显得都那么静谧又和谐。
太宰和中也被他耍得团团转是理所当然的,和望月秋彦相处了这么久,就连森鸥外自己都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