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成性 第67章

蓦然想到换场的时候时盛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一下子明白了一切的原因。

第四首歌前奏结束进入verse演唱,顾成阳毫不犹豫的摘下了耳返。音乐节不同于live house,现场嘈杂不堪,在舞台上根本听不清鼓点与伴奏。

顾成阳抛弃了原先的走位,自始至终都站在鼓手旁,听着那夹杂着无数杂音的鼓点,演出完剩下的两首歌。

演出时台下的粉丝同样为他捏一把汗,看见他在台上不断调整耳返,担心他是不是耳朵没有好全,好在演出顺利完成,没有出现那次典礼一样的车祸现场。

有惊无险地完成演出,本是值得庆幸的事。可当台下的喝彩与尖叫响起时,顾成阳却觉得没劲透了。

演出结束,走回休息室的路上,时盛早已等候他多时,只为问出那一句:“耳朵还好么?”

心知肚明是谁在他的耳返里动了手脚,顾成阳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与不满。他若无其事地摘下耳返,平静道:“想让我出糗,大可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时盛被他波澜不惊的回应弄得更抓狂,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本来你好好的跟我们一起回南城做音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结果你偏偏要和C城那帮人混在一起。我跟他们beef你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一下,非但不帮我说话,还在那儿落井下石。顾成阳,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哪头都不是。”顾成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嘲讽地勾起嘴角,看向他,“帮你说话?你想要听我说什么,是说你不分场合霸凌同事和助理的事,还是说你在巡演后台因为嗑药嗑到昏迷被抬进医院的光辉事迹?”

后台的休息室嘈杂混乱,戴着耳麦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没有人知道两人具体在说些什么。

“别妄想那这些威胁我,你有证据吗?就算有你又能怎样,别忘了公司是跟谁姓的,把你的通告费拿来给我做公关也是我一句话的事。努力拼命赚来的钱,进不了自己口袋。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顾成阳没说话,像是默许了他的话。

时盛走到顾成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珍惜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吧,我们能把你捧上去,照样能把你拉下来。”

顾成阳全然无视他话语里的火药味,只是冷漠地抬了抬下巴,语气相当平淡:“随你啊,最好把我弄死。”

“……”

事实上时盛与顾成阳并非一直都是争锋相对的关系。

节目录制前期,是时盛在听说南城还有这样一位说唱歌手后,先主动向顾成阳递出的橄榄枝。节目里他对任何选手都不屑一顾,唯独对顾成阳还算热情,那时他的确抱着欣赏和认可的态度邀请对方加入自己厂牌的。

可顾成阳彼时专注比赛,几次三番都不愿意加入他的队伍,直到节目组出面才促成这番合作。

节目结束后顾成阳时常缺席厂牌活动,无论时盛如何邀请,对方依旧不咸不淡,经常给他一种用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他意识到顾成阳私底下所表现出的性格其实与节目上表现出来的有很大出入,说好听点是沉默冷淡,说不好听点就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譬如两人头一回发生冲突的那次,是在节目录制结束后,年前在C城录制综艺节目的最后一晚。

那天晚上时盛无意间看到了顾成阳的歌词本,也意识到这是对方过去那张情歌EP的歌词初稿。

紧接着他就发现每一首歌的末尾都写着相同的文字。

【For my love Wildfire】

时盛也因此明白了顾成与他过去那个制作人的真正关系。那时候时盛其实没有流露出什么厌恶情绪,甚至还觉得随意翻看别人的隐私不好,所以被发现后他第一时间道了歉,态度也算诚恳,却并没有得到谅解。

那次看上去情绪平和稳定的顾成阳,一反常态的因为这件事而莫名其妙地朝时盛发了一通火,还险些和他大打出手。

时盛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主,从小到大过着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日子,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就与他起了争执。

原本顾成阳加入自己厂牌,却还像个隐形人似的独来独往,从不参与厂牌活动,也不和厂牌成员合作,这已经令时盛很不爽了。然而当下却为了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这样大动干戈,这简直让时盛原本就积攒了不少的怒气值抵达了顶峰。

这场争执以时盛把那本歌词本撕得七零八落作为结局。

之后两人的关系就逐渐交恶。时盛觉得自己比赛期间昏了头,后悔因为对方同是南城人就把他拉进自己的队伍。顾成阳也压根不想再维持表面关系,连同框出现都避之不及。

可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矛盾的根源仅仅只是那本被撕碎的歌词本。

不愿意浪费口舌,顾成阳与他擦肩而过,走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时盛的声音:“我真的不明白,一本破歌词本而已,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当然重要。”顾成阳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轻声自语,“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 第86章 失联

在即将进入夏天的五月,杨非曼正式加入了新大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这个消息一经官宣便引起了不小的争论。毕竟不管是资源还是环境,杨非曼的故乡北城其实都略胜C城一筹,也更适合年轻人做说唱。而放眼整个说唱圈,很少有人背井离乡去另一座城市做音乐的,此前也从未有过C城以外的人加入这个新大陆本土厂牌,杨非曼是头一个。因此此消息一出,有人说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人说他离经叛道。

在官宣杨非曼加入新大陆的同时,陆天逸也官宣了厂牌cypher与下半年巡演的安排。

cypher计划于月底发布,林研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做完伴奏发给厂牌的成员了,像收作业似的收齐了所有人的demo后,便找了一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完成录制。

在陆天逸创立新大陆的第一年,就曾立下过一个传统——无论厂牌发展如何,每年的cypher都必不可少;无论成员空闲或是忙碌,都得抽出时间一起完成合作曲目的录制,而不是交一段干声就草草了事。

虽说新大陆在圈子里不算最出名,但成员们也不见得都有空,陆天逸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和管理公司,方随景要给学生上课还要写课题报告,而佩奇和杨非曼大四临近毕业,都在为论文答辩的事忙得团团转。

说是cypher录制,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厂牌聚会,因此新大陆厂牌的cypher也被称之为厂牌一年一度的团圆饭。

得益于《嘻哈之城》带来的热度,以往几年的cypher只有音源,再不济就剪个字幕mv草草了事,今年陆天逸却宣布,等歌曲制作完了就要拍真人mv,大成本大制作的那种,预算给了好多个w。

杨非曼听闻此事受宠若惊,对佩奇说:“陆总不会是因为我加入才拍的MV吧?这多不好意思啊,怪隆重的。”

看着他的嘴角比AK还难压,险些咧到后脑勺,佩奇毫不犹豫地泼他冷水:“想什么呢,你小子哪能有这么大排场。陆总要拍mv只能是因为今年是新大陆的十周年。”

林研先前根据每个人的demo安排了他们的顺序,佩奇年纪最小打头阵,陆天逸则作为资历最深的主理人放在最后出场,现场录音也是遵循了这个顺序。

佩奇昨天熬夜写论文,眼下困得不行,被林研第一个赶进录音棚的时候还很懵圈。杨非曼隔着厚玻璃与他四目相对,扭头问旁边的林研:“林老师,真让他第一个录啊?”

“嗯,按顺序来。”林研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他说,“下一个到你,好好准备。”

“啊……”杨非曼欲言又止,回到后边的沙发上坐下,“那估计还久着呢。”

林研曾设想过凭着佩奇的水平这段verse不到三四个小时是录不完的,可他没料到佩奇这小子成绩差就算了,态度甚是不端正,不仅词没好好背,连flow都排得一塌糊涂。进棚半小时一句完整的歌词都没录下来。

“陈佩琦!”

林研气得抓起旁边一罐薄荷糖就往嘴里倒,Panda一看情况不对赶忙停下了背词走到了主控台边上。

里头的佩奇戴着耳机,看到林研表情很臭,立刻乖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林老师,这段时间忙着写毕业论文,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好好练习,状态也不好……”

后来Panda自告奋勇要进棚给佩奇顺flow,林研也没再说什么。

录音被迫暂时停止,杨非曼盯着录音棚里的两个人,嚼着薄荷糖的牙齿嘎吱作响,眼睛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凭什么,这小子救过Panda哥的命吗,凭什么Panda哥对他这么好!”

陆天逸见林研的表情依旧很差,生怕他甩手不干了,非常好心地走过去安慰他:“别气啊,这小子水平差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放在心上,消消气消消气。”

陆天逸摆烂了将近一年没进过录音室,也很少与林研在棚里打交道,自然不知道这是给佩奇录音时的常态。林研也懒得告诉他自己压根没生气,只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并不想去搭理。

方随景觉得陆天逸大惊小怪,略带嫌弃地看向他:“人家一没掀桌子二没砸东西,你这话说的好像林研脾气多差似的。陆总这是多久没录歌了。”

“听说隔壁北城的仓老师前段时间给人录音,气得音响都砸了,吓死人。”杨非曼附和道。

“不是,苍老师,谁?”陆天逸听到这名字恍惚了,迷惑地眨巴眼,“是我认知里的那个苍老师吗?”

“Uknow的制作人仓鼠,名儿是这么个名字,听着可可爱爱的,结果人是个身高188往上的黑皮壮汉,寸头大金链的特别凶。Uknow老大哥Lizer搞说唱多少年了,平时都怕他。录节目那会儿我看到他就躲,生怕他看我不顺眼把我gang gang了。”杨非曼直直看向陆天逸,“陆总这是多久没关注圈里的事了,连这都不知道哇。”

陆天逸:“……”

话里话外都是对陆天逸这种半退圈rapper的揶揄,陆天逸心大脾气好,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恼羞成怒,可被怼得哑口无言时,说不害臊还是假的。

Panda神情疲惫地从录音室推门出来的那一秒,里头的佩奇拿着写着歌词的白纸冲外面大喊:“我们顺好了,可以开始录了!这次我保证不浪费你们的时间。”

有了Panda的辅助,佩奇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录音也顺利了起来。录完他的这一part外面的天早已黑了,因为赶时间,众人点了外卖围在录音室里将就着吃。

杨非曼去外头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我这儿有瓜你们要不要吃?”

陆天逸朝他身后瞅瞅,像个哈士奇似的,一脸疑惑地问:“瓜在哪儿?现在还没到西瓜上市的时候吧?”

所有人: “……”

佩奇挡在他前面,两眼放光地问杨非曼:“什么瓜啊,说来听听。”

作为厂牌的八卦源泉,杨非曼往沙发一坐,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了他,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有个学新媒体运营的朋友,在时代星辰做宣传统筹,她告诉我荒原失联了。”

“啊,啥时候的事儿?”

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杨非曼接着讲: “说是上周六,他和十叁参加同一场音乐节,十叁故意在他的耳返里做了手脚,害他差点耳朵又聋掉。两人为此在后台大吵了一架,吵完后人就不见了,已经好几天没人联系上他了。”

Panda猛地抬头看向林研,林研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自己并不知情。

“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方随景问。

“嗯。”杨非曼说,“现在他的经纪人助理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人。因为他后面还有很多行程,他再不出现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佩奇听完后,说: “要我看完全是因为十叁这人太小心眼了,在耳返里做手脚这种事都干的出来,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谁说不是呢,你们没发现吗,就是从他们不合的消息流传开来后,网络上关于荒原的黑通稿就一篇接着一篇。还有荒原这段时间玩命似的接了这么多商业活动,搞不准就是为了解约呢。毕竟时代星辰最大的股东是十叁他老爸。换做是我,也不愿意累死累活还给一个背刺陷害自己的同事打工吧。”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林研想起顾成阳那天夜里酒后嚷着不想工作,想起顾雪凌那通电话说他不长眼签的合同是卖身契。

林研这回觉得他姐姐说的在理,再名利双收有什么用,还不是蠢到家了。

佩奇啃着他最爱的奥尔良烤翅,吃得满嘴都是油也不忘八卦: “吃瓜吃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俩的关系会变成这样。明明在录节目的时候感觉还好啊。”

陆天逸这才顿悟:“原来此瓜非彼瓜。”

杨非曼沉默片刻,冷静地分析起来:“其实在我看来也不完全是十叁的错。我那朋友告诉我,荒原这人看上去沉默温和不争不抢,但实际上特别难接近。你见他在圈内有什么关系特别铁的朋友吗?没有吧。”

杨非曼说时盛虽然表面看着脾气暴躁,但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心思特别单纯那一类。而顾成阳则完全相反,表面看着处变不惊,但没有人能看出他内心真正在想什么。所以杨非曼断定,两人会起冲突绝对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杨非曼在这头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没注意佩奇的脸色变了样。

“你他妈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啊。他人明明挺好的,当初海选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意跟我住一间,只有他选了我。后面我找他合作他也二话不说答应了。人只是性格内向了点,却被你说成这样。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我只是客观分析啊,你冷静一点。”

杨非曼也是出乎意料,佩奇却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这么帮着十叁说话,还跟我出什么diss,录什么cypher?去南城加入Firework好了啊。”

杨非曼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不太好看。

前一秒还是好哥们的两个人后一秒就吵了起来。还在瓜田里的其余人迟钝地反应过来,纷纷前来劝架。

Panda与方随景怎么劝说都无计可施。林研则很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始终沉默不语。

眼看着气氛有些微妙,陆天逸站起身,往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

佩奇和杨非曼被敲懵了,都抬起头,只听陆天逸说:“都是自家兄弟,你犯得着为了个外人和自己人上纲上线?”

“还有你,别老用你那套理性分析去揣摩人心。”

陆天逸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语重心长道:“你俩有这功夫多琢磨琢磨韵脚行不?别老在瓜田里面蹦跶了。”

前不久还像个掉了线的老年人被轮番奚落,此刻却化作了团队里不可缺少的定心骨。在这番话下这俩人两个年轻气盛的小孩也很快冷静下来,都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握手言和。

这瓜吃得让所有人都忘了正事,直到游离世外的林研冷不丁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和不耐烦:“到底还录不录,不录我走了。”

在这间录音室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制作人,在林研这番威胁后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都默默回到原位,开始背词和练习。

林研这几天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这帮rapper还都跟小学生春游似的无组织无纪律,光顾着吃别人的瓜,没一个人想着录音的事。还得靠他像个纪律委员似的提醒着他们,简直了。

好在佩奇的部分录制完毕后,其他人的部分就顺利多了。录方随景的部分时林研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盯着电脑里的分轨接起电话。

“是林研吗?”

“嗯,是我。”以为是推销电话,林研心不在焉,注意力还全在伴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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