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林研把手插进他的发丝间,拽着头发把人往后扯。
顾成阳神色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往下看,烟头就隔着分毫的距离悬在他的喉结前,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炙热的灼烧感。
他并不知道林研在想什么,只是坦然闭上眼,岿然不动地迎接着对方给予他的一切。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发痒的喉间止不住想发出点声音,可就在下一刻所有的声响都被那冰凉而熟悉的嘴唇堵住得严严实实。
林研吻了他。不似过去那样毫无章法,这个吻像雨水划过他的嘴唇,柔软,冰凉,留给他一片雨后的潮意。
顾成阳茫然睁开眼,所有的视线重新聚焦,目光所及之处,林研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可以啊。”
接着他说:“你合格了,好狗。这是奖励。”
◇ 第122章 甘之如饴
一天天下来,顾成阳很难不发现自己含辛茹苦养了两个多月的小猫,一朝之间认了别人当主人。
这只猫在除了喂饭的时间里依旧不让他摸,却会在任何时间对林研敞开肚皮。尽管林研很少主动与它亲近,甚至于一次都没有给它喂过吃的。
这年头连猫都会审时度势,分得清谁才是这间屋子里掌握话语权的人,知道看人下碟,也知道真正应该讨好的人是谁。
但顾成阳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反倒还觉得欣喜。林研偶尔会将注意力分散到小猫的身上,会去摸它的头或是陪它玩玩具。
每次看到这幅景象,顾成阳都会莫名觉得高兴。
他当初在一群温顺可爱的猫里,偏偏一眼相中了被关在在最角落笼子里的这只。
选猫的时候收容所的志愿者再三提醒他这只猫虽相貌不错,却性格恶劣不好养,让他谨慎选择。可就是有某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必须收养这只猫。
而在他坚定提出要领养这只猫之后,那志愿者却立刻感激涕零地握住他的手,欣喜若狂的模样仿佛像是摆脱了什么大麻烦。
那天吃过晚饭,顾成阳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与猫做斗争,林研见状不留余力地嘲讽他:“真不知道你养了这么久在养点什么。”
顾成阳没有因区别对待而恼火,还是一如往日地给猫喂食铲屎,他告诉林研:“它愿意亲近你,说明你们之间有特别的缘分。”
林研当时没理会他的话,却在那天晚上睡觉之前,忽然拍了拍顾成阳的肩膀,说:“还是给你的猫取个名字吧。就叫刺猬好了。”
回到C城的一个多礼拜后,林研在那天早上照镜子时偶然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距离他心血来潮把头发染成这扎眼的颜色已经过了半年,中途补过一次,眼下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所以他再一次心血来潮去附近找了个理发店,把头发重新染回了黑色。
染完头发天色已经渐暗了,路过顾成阳工作的网吧,恰巧快到对方下班的时间。林研索性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时间刚过整点,顾成阳就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林研的头发又变成了过去的黑长直,顾成阳在原地顿住,愣了半秒才向他走过来。
林研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他走近:“干嘛,没认出来?”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你为什么又把头发染回来了?”
听出他语气里有惋惜的意思,林研垂下眼:“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你有意见?”
顾成阳立刻摇头,凑到他跟前自然地紧贴着把人搂在怀里,用手指摩挲着他发尾的头发:“没有意见,你怎样都很好看。”
两人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林研告诉顾成阳他给小猫买了个猫爬架,叫他过两天去取。
顾成阳有些意外他会给小猫添置玩具,虽然林研时常表现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但对这只猫却意外地上心。
愉快应下后,顾成阳忍不住欣喜地扬起嘴角,林研嫌弃地用胳膊肘锤了他的腰,冷言道:“跟着你这么窝窝囊囊过日子难怪它不愿意亲近你。你这爹当的也是绝了。”
顾成阳当即窘迫难当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我第一次养,没什么经验。”
林研说:“谁不是第一次。”
顾成阳愣了愣,看向他:“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养刺猬了是吗。”
林研没说话,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顾成阳落后半步紧紧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地说:“那以后我当爹你当妈,我负责铲屎喂食,你负责逗它玩好不好啊?”
在回到租房的一条必经小道上,林研停下步伐,扭头瞪了顾成阳一眼:“做什么梦。老子是爹,你当什么关我屁事。你当孙子吧。”
顾成阳又重新把人搂在怀里,温顺地应和:“好好好我当孙子,你让我当什么都可以。”
街道上人来人往,林研在外头可不想像那些情侣一样招摇过市,本能地想推开顾成阳,然而下一秒对方搂着他的手掌骤然用力,不容挣脱的力道紧扣着他的肩膀。
林研偏过头去,发现顾成阳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变成了更严峻的神情。
在终于用余光瞥见那抹消逝的人影后,顾成阳顿住脚步,低声对林研说:“别动,有人在跟踪我们。”
在原地停顿数秒后,顾成阳带林研走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这并非是回去的路。
林研将信将疑,因为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跟踪,直到顾成阳带着他快步穿过两条巷子,直接找到了那个躲在墙根处的背影。
林研瞅了眼身边的人,心说这人的反侦察意识这么恐怖该不会是身上真有什么案底吧。
那个跟踪他们的人模样看着精瘦年轻,留着板寸头。原以为是什么狂热粉丝之类的人,结果对方意识到自己跟踪被发现,第一反应竟不是逃跑,而是二话不说就挥拳朝着顾成阳砸过来。
林研瞳孔紧缩,下一秒那挥舞过来的手臂就被顾成阳以更快的速度握住,对方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余地,就被顾成阳推到墙边,压着肩膀与手臂紧紧按在墙上。
顾成阳往下瞥,在对方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的那一秒,就迅速去扣住他的手腕。
“啪嗒。”
伴随着那人疼痛的嘶吼声,一个金属利器从他的手尖滑落。
顾成阳瞥了眼地上的水果刀,讥讽道:“戒毒所没待够,还想去看守所待几个月?”
那人被压在墙上无法动弹,他的脸涨红了几分,大口喘着出气,神情愤怒激动:“就是你他妈的害我进去的!你这个阴沟里的臭虫,不要脸的告密者……我的职业生涯都被你毁了!”
林研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南城那个非主流,剃光了头发一下子没能认出来。
顾成阳说:“毁了你职业生涯是你自己,没人把叶子送到你嘴边逼你吸。”
时盛咬着牙,恶狠狠道:“我呸,你不去报警谁能知道?费尽心思把我送进去了你自己得到了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
与对方激动的状态截然相反,顾成阳的态度始终都很平静,情绪泛不起一丝波澜。
“不是我要把你弄进去的,恨你的人也不是我。既然有人费尽心思也要毁了你的前途,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伤害过什么人?”
时盛陡然停滞了呼吸,半晌没有说话。顾成阳骤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说:“得罪的人太多,想不起来了?”
时盛紧盯着顾成阳,满怀恨意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用手指着对方:“不管是谁要害我,一定都跟你脱不了关系,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林研不知是何时走到了两人身边,他一言不发,弯下腰捡起那把地上的水果刀。
“别等了。”话音刚落,林研就把那把水果刀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有仇不当场报是要留着过年吗。”
时盛这才将眼神挪到林研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哼了一声:“是你,果然你就是他以前那个制作人。”
“你管我是谁。”见他不接,林研强行把刀柄往他手里塞,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尖对准顾成阳所在的位置。林研低声对他说:“不是要报仇吗,往脖子上捅试试。放心,他不敢反抗的。”
时盛一时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这俩人难道不是一伙儿的吗,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林研压根不给他思考时间,抓住他的手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往下扎。顾成阳竟也没有闪躲,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个活靶子。
时盛瞪大了眼,来真的?
在刀尖掠过眼角的那一秒,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掌,水果刀再一次掉在了地上。他的后颈早已附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林研停顿半秒,松开了手:“口口声声说不会放过他,现在给你机会又不肯动手,那你揣一把刀在身上打算干什么,过家家吗。无聊。”
“你!”时盛从未见过这种行事古怪神经质的人,气极到不知该说什么。
林研往前半步,站在顾成阳面前看着他,冷声道:“我走了,把你跟他之间的恩怨解决完了再来见我。”
他态度冷漠,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没有半分犹豫。
看着林研离他而去的身影,时盛魂不守舍地愣在原地,一扭头就被顾成阳摁住了肩膀。
“我再说一遍,你被警察抓走和送进戒毒所,都跟我没关系。你我都清楚这圈子里的烂人烂事多了去了,没有你充当出头鸟也会有下一个。如果你要把账算在我头上的话,也可以啊。”
像是一贯伪装的恶魔露出真正的獠牙,那副沉着冷静的老实人面孔不复存在。时盛甚至都不太敢去直视他的眼神。
顾成阳贴在他的耳侧,轻声说:“不怕死的话,尽管这样做。”
时盛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随后钳制住他的力量骤然松开,他像是被打了诅咒般贴在墙边。而顾成阳则向着林研离开的方向匆匆跑去。
顾成阳气喘吁吁地回到家,直奔里屋。林研背对着门盘腿坐在床上,名为刺猬的奶牛猫安静地蜷缩在他的腿边。林研低垂着头,把手搭在猫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猫背上的毛发。
顾成阳停顿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
林研听到声响没有抬头,只说了句:“这么快。”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顾成阳脱了鞋,蹑手蹑脚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他:“嗯,都解决了。你不要不肯见我。”
顾成阳把头深深地埋进对方的后肩胛,说话带着闷哼声,这是个极具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重逢以来林研总能见到对方患得患失又无比卑微的模样,像是渴求乞怜的流浪狗。
他垂下眼,看见那环在他的脖颈处的小臂与肘窝,不由觉得嘲讽。总是摆出一副卑微乞求的模样,却也总牢牢抓住他最脆弱的咽喉。
林研问他:“那把刀捅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站着不动?”
顾成阳不假思索道:“我知道他没这个胆子。”
“你对他挺了解啊。”林研冷笑了一声,“那你一定也了解我,我有这个胆子。”
顾成阳侧过头看见他眼睛里闪过的阴冷,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手。
林研挣脱了他的怀抱,直白地告诉他:“那个人对你的感情很强烈,尽管那种感情不是爱而是恨。但我还是很不爽,我不想看到别人对你有这么强烈的感情。”
林研承认他对顾成阳有一种很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过去他会逃避自己的这种感情,试图像正常情侣那样对待他。而现在他开始不再规避这种情感,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在顾成阳的脖子上栓上一条铁链,让他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可正是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情感,对于顾成阳而言却是求之不得。他甘之如饴地接受这一切,对林研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林研没再说什么,冷静下来后,他才问顾成阳:“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被抓跟你有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orz
◇ 第123章 只为我而活
顾成阳愣了半秒,沉默地拿出手机,给林研看那长达数页的聊天记录。
起初那个id名为‘埃德蒙’的人只是通过微博私信联系顾成阳,给他发了一大段时盛在高中时期参与校园暴力的文字爆料。
还有几段视频,模糊的影像里内容大同小异,皆是几个人围着殴打一个男生的视频。
彼时顾成阳与时盛不合的消息在网络上引起热议。这个叫埃德蒙的人或许正是知道两人关系不好,便试图怂恿他以此为矛,向大众揭露时盛过去的恶行。
埃德蒙此前早就在网上四处申诉爆料,却未曾引起广泛关注,甚至于他的帖子还被官方删除。走投无路之际才找到顾成阳,希望借他的热度曝光此事。
可顾成阳却并不接受他的提议,也不愿意帮他,哪怕知道这个网友正是视频里那个惨遭霸凌的瘦弱男生。因为他知道这些模糊不清的影像与一方之言并不足以成为切实的证据,即使在网络上发布也会被冠以空穴来风的名头。
那时顾成阳无关痛痒地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自己也无能为力,帮不到他。可这个埃德蒙却丝毫不气馁,像是把他当做救命稻草般,阐述自己的计划,告诉他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命抵一命。
到底是怎样的恨才驱使一个人拼上性命也去报复另一个人?怀着这样的好奇,顾成阳在来到南城的第一天,终于接受了那人的邀约,与他见了一面。
埃德蒙不是外国人,是实打实的南城人,顾成阳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只知道他与众多同龄的南城人一样,家境普通,早年辍学打工,如今就职于一家小型工厂,年纪二十出头。他有着普通人的长相与穿着,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手臂与脖颈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现实中的埃德蒙无法拥有巨额宝藏,也成为不了基督山伯爵,只会拥有烂泥一样的人生。还会因为那三年噩梦般的高中经历而身陷囹圄,往后余生都无法从那场黑色的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