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黑心莲 第8章

姬元徽故意贴着他耳朵问:“还好奇吗?”

裴煦把脑袋扎到他怀里装死,不出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裴煦抓了抓他的衣服:“殿下,怎么办?”

姬元徽道:“什么怎么办?”

“这个……”裴煦指了指,小声问,“这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姬元徽努力平心静气,“放着别管它一会儿就下去了。”

“真的可以吗?”裴煦组织了下措辞,“可它好像,很精神。”

姬元徽捂住他的嘴,额角直跳:“你别说话别乱动就可以。”

……

用过晚膳,再回到房间时姬元徽折回来的那支梅花已经被张管家修剪好,插在花瓶里摆到显眼处了。

裴煦拨了拨花瓣,有些讶异:“快要惊蛰了,居然还有开得这样好的梅花。”

“道观山上的。”姬元徽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埋头处理文书,“还记得前几日你生病时来给你诊脉的那个白发道士吗?从他那里折来的。”

那时裴煦病得迷迷糊糊的,完全回忆不起来看诊之人的面容了,只依稀记得那人有一头晃眼的白发。他病了许多日不见转好,那人来看过之后留下方子只服了几剂便好了。

“居然是道士吗?”裴煦回忆了下,依旧记不起面容,“那位老先生医术高明,我还当是宫中的哪位太医。”

姬元徽支着脑袋叮嘱:“有时候他比太医顶用,你现在服的那些温养身体的药也是他开的,记得日日喝,不要落下。”

裴煦应下,坐到了姬元徽身侧:“殿下近来好像很忙。”

“平日里清闲得很,偶尔忙一阵也是应该的。”姬元徽的笔写写停停,“东边的景国起了战事,局势不定,若是起兵那位胜了礼部要随时预备着和司宾寺一起把景国那位质子送回去。毕竟是亲父子,我们不送回去他们也会开口要人,倒不如给新君送个人情。”

“还有三月份的春闱,也是礼部全权主持。”姬元徽揉着太阳穴,蹙眉,“这密密麻麻的字真是看得人头晕。”

裴煦适时道:“如果我能帮衬殿下一二就好了。”

姬元徽挑眉,停笔看向他:“很想入仕?”

裴煦很诚实的点头:“嗯。”

“你的名字我递到吏部去了,但是能补哪个位置的缺就不是我能说得准的了。”姬元徽煞有其事的叹气,“你家殿下的手最多也只能伸这么长了,本事实在有限,真是惭愧。”

姬元徽每多说一个字,裴煦的眼睛便更亮一分,听这意思是已经安排得八九不离十了。

“分到哪里都好……”裴煦低声道,“只要能有机会就好。”

“你书分明读得不差,为什么不去参加科考呢?”姬元徽还是有些不解:“文士最爱计较这个,若不是进士出身,哪怕你日后位列三公也免不了有多嘴的在背后念叨些‘不过是个承荫封官的’之类的闲言。”

“我不在意这些。”裴煦垂眸笑了笑,“从前在家中时,我父亲……他无意让我入仕。殿下宽厚,但科考三年又三年,我等不了。”

姬元徽托着脸听:“什么事这么急?”

“明德十八年时曾出过一桩大案,从三品大员国子祭酒被人刺死在相府外,案子绕过了大理寺直接由刑部随便捉了几个人顶罪,最后不了了之。”裴煦看向姬元徽,“此事殿下可有印象?”

姬元徽点头:“这事闹得实在难看,那时我虽不在京中,但也听说了个十之八九。据传彼时的大理寺卿与国子祭酒交好,跪在御前求陛下重审此案,然而不久之后大理寺卿也被卸任下了狱,至今还被羁押在刑部大狱中。”

“我的老师便是那位含冤入狱的大理寺卿。”裴煦攥着衣袍的手指收紧,“陇西与殿下一别,我被接回京中。但只过了月余,就被辗转送去了东陵郡。”

他抬头笑了笑,补充道:“父亲不太喜欢我,新夫人也不喜欢我,弟弟妹妹们……也一样。将我放在跟前实在碍眼,于是就被送走了。”

“到了东陵郡,我开始在东陵书院读书。东陵书院原是本地大族宣氏的族学,后来广收学子扩为书院。书院当时的院长便是出身于东陵宣氏的国子祭酒宣述宣大人。”

“大理寺卿陆大人与宣大人是同乡,又是同一年的进士,两人交情匪浅,空闲时常常一同来书院考校学生们的功课。”裴煦道,“陆大人对我的文章多有指点,后来我拜到了他门下,成了他的学生之一。”

“之一?陆大人门下学生很多吗?”姬元徽听说过的倒不是这样,于是随口一问,“下午来的那个也是?”

“并不多,老师门下只有师兄,我,还有……”裴煦似乎连与那人扯上关系都觉得丢份,他呼出口气,“还有段息,我们三人。”

这样便对了,当年查到的消息里那位陆大人清廉得很,交际也不广,不像是会有许多门生的样子。

姬元徽继续道:“你和你那师弟关系不好?关系不好还见他做什么。”

“我与他同窗四年,又师出一门,原以为多少会有些同窗情谊,担心他万一是为老师的事来的……”裴煦眸色暗了暗,“是我想多了。”

[若是师兄还在就好了]

姬元徽不着声色抬眸,目光从裴煦神情落寞的脸上扫过,没有多言。

裴煦那位师兄他是知道的,那位已经死去了的国子祭酒家宣大人的独子,才德兼备,郎艳独绝,据说是位十全十美的人物。

不过可惜死的也早,于是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陇西两年,东陵四年……”姬元徽伸出手,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揉捻着他的头发,“融融这些年吃了许多苦。”

裴煦向他的掌心贴近,闭上眼摇了摇头:“在陇西那两年能跟在殿下身侧,不算受苦。东陵四年有师长庇佑,也不算苦。后来殿下回京,我被家中塞到殿下身侧做伴读……”

“原以为殿下会因此疏远于我,但殿下没有,殿下还是愿意听我说话。”他笑了下,神情很温和,“已经很好了。”

“知道我可能会因此疏远你,还选择走这条路?”姬元徽眉间不自觉蹙起,“万一我不愿意信你呢?万一太子那里发现你有异心,在你入我的府之前就动手报复了,你怎么办?”

“可是我太想殿下了。”裴煦睁开眼看他,神情近乎执拗。

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眼神不似寻常柔顺,于是马上垂眸敛去情绪:“不会有更近的路可走了,路的另一端是殿下,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了。”

姬元徽被他的眼神烫了下,移开视线问起了别的问题:“如果能选,六部里你想去哪一部?”

裴煦没有丝毫犹豫:“刑部。”

“户部的财税,工部的河防工事,可都是来财的好地方。”姬元徽看着他,追问,“真的不想去吗?”

裴煦神色不改:“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姬元徽笑了笑:“我知道了。”

第9章

暴雨如注,雷声阵阵。一道雷光闪过,姬元徽依稀看到门口廊下有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脑袋昏昏沉沉的,怎么也记不起。

“他还没回去?”姬元徽听到自己略微沙哑烦躁的声音响起,“我拉不下面子你们也拉不下?都是吃干饭的吗,不知道去劝劝?”

“裴少君说您若不同意,他就一直在那里不走。”看着姬元徽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张管家声音越来越低,“说是,直到您松口为止。”

雨声每重一分,姬元徽心头的焦躁便更深一分,他问道:“外面雨大吗?”

张管家如实道:“大。”

姬元徽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在那里,会不会淋到雨?”

“不会,不会。”管家道,“只是这天气跪在那里也实在辛苦,本来去塞过软垫,但少君他……他不要。”

“他是跪着的?”姬元徽猛地站了起来,怒道,“谁要他跪的?”

管家心说谁敢让他跪,头皮发麻道:“可能是……少君他自己想吧。”

姬元徽自觉方才有些失态,自言自语找补道:“跪就跪。”

这话管家不敢接,只垂首听着。

“啧。”姬元徽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倔给谁看,受了寒气把腿跪坏了,以后阴天下雨有他好受的。”

不知道抱怨什么好,于是他开始抱怨天气:“怎么就下雨了……”

张管家不敢让他的话又落到地上,没话找话道:“夏日里多雨是应当的……”

姬元徽在原地走来走去转了几圈,最后挥退了下人,脚步急促走了出去。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裴煦抬起头来看他,面色看起来是病中未愈的苍白。

姬元徽被这憔悴的神色看得心头发苦,他有些生气:“不许跪。”

裴煦不看他了,垂目跪在那里不动。

“一定要跟我这样吗?”姬元徽呼出口气,蹲下身来,“这雨下得急,此处不是议事之地。我们先回去,然后再商量商量,各退一步好不好?”

裴煦撇开脸不与他对视:“殿下,此事有商量的余地可言吗?”

“总是逞强,你还是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姬元徽胸口存着郁气,冷冷扔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他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仆从惊呼:“裴少君昏过去了!”

姬元徽魂都要吓飞了,匆忙转身往回奔。

然后就醒了。

姬元徽没当回事,只当是噩梦。伸长胳膊一面将身旁的人往怀里搂,一面庆幸还好只是梦。

半夜被扒拉裴煦也不生气,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便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睡去了。

这梦有些太过真实了,裴煦看着温驯实际上是个倔脾气的,万一两个人在正事上真有什么南辕北辙的分歧,裴煦必然是寸步不肯让的。

裴煦脾气倔,更要命的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分歧总会有,两个倔脾气的人凑到一块,吵起架来简直没法想。

姬元徽一边这般想着,一边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姬元徽先去了趟吏部。

在陇西的那六年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太子和大皇子那边僵持着,许多事也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他那时虽没什么实权,但他舅舅家有啊。无论是他生母张贵妃的哥哥还是周淑妃的哥哥,都算是他舅舅。这两位虽然都不在京中,但朝中多少还是有些势力的。

从前的吏部尚书是太子一党的人,几年前两党斗得最热闹的那一年被他们的人趁乱撸了下来,从中使力推了个没身份背景也从没站过队的上去。

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一时间都没什么动作,现状至少能维持一个平衡。自从太子和丞相的势力被打压到与大皇子不相上下之后,皇帝的选择就越发重要了。然而皇帝对两党都是有升有贬,让人越发捉摸不透。

太子党担心皇帝记恨丞相,打压贬斥他们然后扶持大皇子上位。大皇子党则担心皇帝舍不得动培养了多年的太子,丞相曾经跋扈专权都做到了那种程度,皇帝如今有余力了却还没有把他们连根铲起,如果不是为了太子,怎会忍让到这程度。若真是这样,那他们恐怕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

万一把现在这个撸下去后皇帝挑拣了对方的人上位,那就得不偿失了。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毕竟不是什么小官,四品以下的官员皆可由其升降任免,是块肥肉,但他们都不敢赌这块肉落到对方嘴里自己会多麻烦。

不过现在就算他们想争也难了,在太子和大皇子左顾右盼的时候,这块肉就这么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姬元徽嘴里。

王位这东西,谁还不想争一争了。

握进手里的权力只有去争才会变多,不争就什么都没有。

“三殿下。”对于姬元徽今日来,吏部尚书似乎早有准备,迎上来行礼,“殿下是为补缺的事来的吗?”

吏部尚书对这个情况再了解不过了,皇子成家后提携姻亲,等妻家起势了再反过来变成其帮衬助益,双赢的事

“大人不必拘礼。”姬元徽笑眯眯将人扶了一把,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刑部还有合适的位置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