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徽虽然困倦得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想听完这一句。
“殿下陪我过十七岁生辰那日,也是雨季,雨势太大我们一块儿被困在客栈……其实那间客栈有很多空房,是我提前买通了掌柜让他说只剩下一间。”
“就这个啊……后面的怎么不说了?”姬元徽费力撑开眼皮,沙哑着嗓子,“我早就知道了,你那晚还偷亲我了不是?”
裴煦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去反问:“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天我也拿银子去贿赂掌柜来着,但他却说已经有人这么交代过了,我要是也想这么办得加钱。”姬元徽笑了下,“想趁我睡着偷亲我胆子还那么小,我一动,你吓得把我嘴角都磕破了,你说我知不知道?”
裴煦表情从没反应过来的茫然变成被发现秘密的惊惶,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抬手用手背挡住嘴唇,那双总是温顺下垂的眼睛都睁得圆了,他慌张后撤两步,很快从脸颊红到了耳尖。
怎么这么可爱……
要不是现在病得迷糊,姬元徽肯定要按着他多亲两下。
姬元徽心情转好,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第22章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 中间似乎被叫醒起来喝了药,然后又睡了过去。
空气间充盈着雨水的潮湿气,或许是因为裴煦提到了从前的旧事, 姬元徽睡梦间也似乎回到了那时候。
刚从陇西回来时, 他其实是有些不爽的。
裴煦对他太冷淡了。
不像从前那样亦步亦趋黏着他, 也不对他笑得如幼时那样灿烂。一举一动都成了被规训好的模样, 笑意也只是浅浅浮在表面,显得虚假而朦胧。他像是不被珍视,被搁在暗处无人打理的一尊玉器,失了从前的光华, 变得灰蒙蒙的。
姬元徽不高兴就有些凶, 有些凶的要求裴煦跟在自己身旁不许走远,使唤他做这个做那个。
没办法,手段不强硬些裴煦就会游移不定, 然后踟蹰退缩。
他就像只猫, 你放他野着他永远只敢偷看你。但你要是硬把他抓来天天顺两把毛, 可能刚开始会被抓两爪子,但养熟了就会开始黏人,对着你咪咪喵喵撒娇。
如此相处一段时间, 裴煦果然胆子稍微大了些, 从初时连看他都只敢偷看,变得敢盯着他看许久不移开眼。
但依然不敢对他提出什么请求, 像是怕自己如果要求太多就会被抛弃。
姬元徽非要逼着他迈出这一步不可。
藏书室, 裴煦抱着些书归置, 姬元徽百无聊赖抱臂站在一旁看他。
最后几卷书的位置高,裴煦放不上去,而梯子此时正被姬元徽倚着。
“殿下……”他犹豫半天终于开口, “殿下能让一让吗?”
姬元徽挑眉,不动:“哪里用得到梯子,我抬抬手就能放上去。”
裴煦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希望他能走开让自己用梯子:“可是我放不上去。”
“这样看着我有什么用,以为我会帮你啊?”姬元徽面不改色曲解他的意思,笑得有些恶劣,“也不是不行,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裴煦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小:“求你……”
姬元徽弯腰,耳朵凑在他唇边:“大点声,我听不清。”
“求你……”离得这么近,裴煦脸都红了,“帮帮忙。”
“脸红什么,像是我强逼着你干什么,我又没欺负你。”姬元徽纨绔态十足,哼笑一声把脸递上,“都离得这么近了,要不然干脆亲我一口。你亲我一下,别说放书,你要我娘留给儿媳的玉佩我都给你。”
姬元徽就是欺负人过过嘴瘾,看裴煦害羞他就高兴,根本没想过真的让裴煦亲他。
但没想到下一刻,柔软的触感碰上脸颊,姬元徽眨眼都忘了,直接傻愣愣的怔在了原地。
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让人亲,反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来,想明白刚刚是裴煦在亲他。
“真的,真的给吗……”他还愣着,裴煦抓着他的衣角,不安的绕了下,湿漉漉的眼睛纯澈温驯的望着他,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真的给吗?”
姬元徽猛得回神,捂着脸颊后撤数步差点撞到书架上。他觉得自己头顶现在都能蒸出热气来,脑袋烫得无法思考。
然后下一刻,他一句话没说回过身拔腿就跑,健步如飞回到自己寝宫,不仅把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找了出来,还翻箱倒柜翻出了一堆东西一齐带在身上,然后折返回去寻裴煦。
裴煦不在,也忘记他问的谁了,说是裴煦已经回家去了。
姬元徽又出宫翻墙进了裴家,去敲裴煦的窗户。
天色已经很晚了,裴煦听到姬元徽的声音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没抱什么希望掀开了窗子,下一刻就被塞了满怀的东西。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这是我出生后第一次剪下的胎发,这是我抓周时抓到的那幅舆图……”姬元徽挨个数着,只恨不能把自己也一块塞给裴煦。所有东西都给完,裴煦还呆立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就听姬元徽继续道,“我能想到的都在这儿了……”
裴煦怔怔的问:“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的心我也趁它热乎掏给你,别冰着你的手。”
姬元徽答得很快。月凉如水,却降不下他脸上的温度。他心头也热切,整个人轻飘飘的,“我心悦你,能不能过来让我再亲两下。”
裴煦睫毛颤动着,皎洁月色下他的皮肤看起来比白瓷还莹润白皙,他将身子探出窗子靠近了姬元徽,轻声说好。
随着裴煦的靠近,一股和他本人一样温和的淡香轻盈的笼了过来,缠在姬元徽身上,被他吸进肺腑,让他像是醉了般有些晕乎乎的。
姬元徽呼吸都屏住了,想去亲裴煦柔软的唇瓣,但吻最后只是克制着落在了他额头上。
一吻毕,姬元徽稍稍退开些,还没来得及细思心头那些涌动的柔情,就看见裴煦无声无息哭着,泪珠子连串滚落。
“怎么了?”他慌乱去拂裴煦脸上的泪,“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亲你?”
裴煦摇头,破碎闪烁的泪光在眼眶里晃:“殿下白日里丢下我便走了。”
“殿下总是欺负我,我还以为殿下又是在捉弄我……”他抽噎着,一说起来委屈便收不住了,“我以为,以为殿下看出了我的心思,以为殿下讨厌我觉得我贪心妄想,所以存心要我难堪……”
裴煦的眼泪牵着姬元徽的心往下坠,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会干巴巴说:“我喜欢你,我从前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多亲近我一点,我不会再故意欺负你了……我的错,你别难过了。”
裴煦在他心里像什么呢,像天边高悬的月,像枝头欲化的雪。
是温和的,脆弱的,美丽而易碎的。
姬元徽因为太年轻而局促起来,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爱一个人才算合格。
“那殿下再亲我一下吧……”姬元徽记得裴煦垂敛下的眼眸,记得他在月光下虚虚笼着一层光影,柔软的情态,“亲我一下,我就不难过了。”
很青涩的吻落在嘴角,明明再偏一寸就能印到唇上,但却谁都没有动。
他们心照不宣的等待着什么。
“等我娶你。”呼吸近在咫尺,姬元徽心脏鼓动着,心跳声在耳边隆隆作响。
裴煦握着手里的玉佩,眼睛弯起碎着天光水色,少见的笑得开怀:“嗯。”
然后没隔多久他就去向皇帝请了旨赐婚,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定了下来,礼部将婚期拟定在了一年后,一切都是难得的顺利。
到了成婚那日,敬来的酒半数他都推掉了。
他不想喝的醉醺醺的去见裴煦,他想好好记住裴煦为他穿婚服的模样。
一定很漂亮吧……如果没能好好看一看,他恐怕会遗憾一辈子。
秤杆握在出了一层薄汗的手心,有些打滑。
姬元徽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裴煦也在紧张吧,衣襟都被他抓得皱在一起了。他害怕吗?就这么孤掷一注嫁给了一个和家族利益相悖的人,从此以后裴家永不再是他的退路,如果丈夫也对他不好……不,不对,以后自己就是他的丈夫了,不会对他不好。
秤杆挑在盖头边缘,慢慢拨上去。
盖头下少年的面容寸寸显露出来,那双眼睛痴痴望着他,欲说还休。
“融融……”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心头思绪翻覆,他的脸上也浮上热意,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来屡约了。”
姬元徽抬手抚上裴煦的脸,弯下腰看了他许久,看得裴煦红着脸躲开他的视线,小声嘟嚷:“看了这么久,到底亲不亲呀……”
“让我看看先亲哪儿好啊。”呼吸近在咫尺,姬元徽笑着逗他,“这么着急,想让我亲哪儿啊?”
说完,不待裴煦反应过来便对着那柔软的唇瓣亲了下去。
这次不用再收敛克制去亲嘴角了。
裴煦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去推他的肩膀提醒他:“合卺酒还没喝……”
饮过合卺酒,姬元徽动手为裴煦解了冠带,看他几缕鬓发散乱在耳侧,好似兔子一样乖驯。
裴煦带着几分羞怯的神情也抬手去解他的腰封,姬元徽将吻落在他耳垂脖颈,每亲一下,怀里的人便颤一下。他的反应惹得姬元徽呼吸更重,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半强迫似的姿态撬开他的唇瓣,吸吮舔吻。
衣袍在拉扯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姬元徽的手掌握在裴煦腰间,轻轻抚摸着滑向别处。身下的人大概是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了许多。
“放松……”姬元徽又去咬他耳垂上那颗小痣,声音里含了许多哄骗的意味,“不会欺负你。”
初时僵直的身体渐渐在他的揉弄下得到了些意趣,声音都软和了下来,轻轻喘息着祈求:“殿下,灯还没吹……”
姬元徽俯身,舌尖卷着那一点茱萸舔吮轻咬:“你不想看着我吗?”
“啊……”裴煦眼神迷蒙起来,寻求庇护般抬臂抱住姬元徽脖颈,一时间分不出神再去回答。
良宵苦短,红烛泣泪。
不知过去了多久,姬元徽叫了水来,打湿绢布回到床上,擦去裴煦小腹上两人的东西。
裴煦红着脸任凭摆弄,擦完后姬元徽温存着按着他又亲了会儿,便起身去吹了灯。
重新躺回床上,姬元徽伸手将裴煦往怀里揽,手掌抚过怀中人单薄的脊背,忍不住觉得裴煦实在太瘦了,日后得看着他多吃些。
正胡思乱想着,裴煦窸窸窣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微微支起上半身,脸颊染着浅绯,声音很小的贴着他耳朵说:“殿下,洞房前都弄好了……”
姬元徽知道婚前宫里会有人去教他些东西,但没想到会教的这么细。
“你今晚还睡不睡了?”今日礼仪繁琐裴煦身体又不好,估计也累坏了。姬元徽不忍心在今晚继续折腾他,于是只是给他掖了掖随着他支起身子而漏风的被子,“这事不急。”
裴煦哦了声,听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
“别这么撑着身子。”姬元徽手搭在他腰间往下压,“躺下盖好被子,当心着凉。”
裴煦躺下,捏着被角看他。
这目光如有实质,他想忽略也难,于是重新睁开眼:“怎么了?”
“殿下……”裴煦试探着提出请求,“我能抱着你睡吗?”
“你说呢。”姬元徽听到这问题没忍住笑起来,睡意都笑没了,“一个随你亲随你摸的男人,你说他介不介意你抱他?都睡在一个被窝里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殿下别笑我了……”裴煦小声嘀咕着缠上来,很依恋的姿态把自己整个塞进姬元徽怀里。
姬元徽搂住他,亲了亲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