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黑心莲 第25章

第27章

姬元徽手里拈着一枚黑子, 托着脸笑着看向对面:“还没想好要落在哪儿?”

裴煦举棋不定:“殿下容我再想想……”

正下着棋,一小厮敲门来报,有自称是大皇子府上幕僚者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 裴煦起身走到了一旁屏风后, 姬元徽将棋子放下, 喝了口茶:“将人请过来吧。”

小厮应声退下, 不多时引着一白衣公子步入门来。

那人倒是规矩,进门先行礼:“见过三殿下。”

姬元徽点头,指了下裴煦方才坐的位置:“坐吧。”

“小民此行,除了代我家主子来向殿下问好, 还带了些东西来。”那人并没有言及其它, 而是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两张纸券放在桌面,“希望能对三殿下有用。”

姬元徽扫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这几日城西新开了家茶肆,有一姓王的和尚在那里讲经, 据说听了他诵经祈福, 最差也能考中贡士。”那人眼神在棋盘停留了一瞬, 目光略过手边被吃了半盘的樱桃,然后继续道,“这是入场的契券, 现在已经卖到了千两银子一张。”

太子居然真的大胆到为了谋财泄露科举考题。

姬元徽眼皮跳了下, 几乎马上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但嘴里只是说:“江湖妖人罢了, 谋财框人的妖僧, 居然也有人信吗?”

“那僧人是这两天才剃的头, 做和尚前是太子府上的门客。天下读书人的公理,如今全系于殿下一身了。”

那人按住纸券一角,推向姬元徽, 不再拐弯抹角,“我家主子的意思是,这份功劳他分毫不取,全归殿下,只当是给殿下验验诚意,不知殿下觉得这份心意可还算精诚?”

“若殿下觉得满意,那日后兄弟之间便多些来往。我家主子在京筹谋多年,消息比殿下通达,日后若有什么事,必然第一时间告知。”那人态度谦恭,“三殿下出权,我家主子出消息,是两方都得益的事。”

两方都得益?他那个狐狸成精的大哥怎么可能做这种好事。

把要担责有风险的活都推给他来做,还把话说得这样好听。

如今朝中形势并不清明,皇帝心到底往哪偏谁都看不清。若是皇帝清醒愿意借着这事顺道清查吏治整肃卖官鬻爵之事,那他们是大功一件。但怕就怕皇帝昏头,为了保太子选择把事按下去,那他们不光白忙一场,还顺道把京中权贵得罪了个遍。

但无论成败,对大皇子都有益无害。

若成了,就算搬不倒太子也能毁其声名,没了人心德不配位被拉下来只是迟早的事。

若不成,这事一结也帮他摸清了皇帝的态度,日后他行事必然更加谨慎。

拿他当马前卒呢……这是摸准了他前些日子已经和太子撕破脸,寻着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姬元徽转了下手里的棋子,态度不置可否:“我都被夺了官了,哪来的权。”

“若没记错,裴少君官职恰好是在刑部,多合适的位置。”那人说话始终垂着眼,不抬头与人对视,“那和尚五日后就有一场讲经会,三殿下可以先去看看,再做决断。”

他说着,起身再拜:“主子的意思小民已带到,殿下若无吩咐,小民便告退了。”

姬元徽有些意外于他真的只是来谈事的:“要不然你再想想,真没别的事了?”

那人腰弯得很低垂首一揖,然后转身离开。

那人刚走出门去,姬元徽就听见咣当一声,他回头去看,发现是裴煦匆忙起身将屏风撞歪了。

来不及将屏风摆正,裴煦跟了出去。

宣存礼走得很快,裴煦几乎要跟不上,他不得不出声喊他:“师兄!”

那人脚步一顿停下来,回过头来。裴煦刚要上前,却见那人抬起手,冲他做了个推拒的动作。

“则怀,止步吧。”宣存礼比他记忆中枯槁憔悴了许多,和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别再送了。”

裴煦在这短短一瞬突然想起了许多,有老师和师兄如何笑着为他取字,有他初到异乡遭人排挤时师长如何为他解围……

是难得的,曾经对他好的人。

他罕见的直率问道:“师兄没有要见我的意思,又为何要将笛子赠来?”

“主家所命,不敢不从。”宣存礼摇头,神色惭愧歉疚,“大殿下知道你我同出一门,希望我能借此拉近两方关系。我无意打扰你,但也不得不送些信物来。”

“那为何不留一两句话,我险些以为……”

“你若因此以为我存心要利用你,从此再不愿见我,那才是最好的。”宣存礼苦笑,“师兄一身都是祸端,不要沾惹到你身上。”

“明明早就想好了若你还是愿意见我,那我该说什么才能让你觉得痛楚,再不想见我。”洗旧发白的旧衣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本就瘦削的身体显得越发伶仃支离,再不见昔日风姿意气,“可真见了你,又不忍说那些话让你伤心了。”

宣存礼想起方才书房里那盘棋,白子落棋全然是裴煦风格。他爱吃樱桃,那位殿下就连书房这种地方都随处备着,棋只下了一半,兴许他来之前两人正在对弈,他们感情应当很是不错。

“你从前日子过得艰难,现在苦尽甘来已是不易……师兄现在满身泥泞,你不要近身。”

裴煦想不出他这几年是如何过的,竟把自己耗成这样。他想上前几步好好问问,宣存礼却像受了惊吓般连连后退。

“止步,止步,不要上前来了。”那双眼睛哀戚,几乎要落泪,“若你想要我好过一点,就不要再上前来了,昔日里和我有旧的人,只剩下你了。有时我也开始信命,是不是自己克了他们……若你今日近我,来日出了什么事,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裴煦因为他的抗拒而显得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姬元徽站在不远处看着,觉得裴煦的表情看起来快被冻僵了。他走上前去,将茫然站在那里伤心的人拉到自己怀里暖着:“你想帮他?”

裴煦张了张口,垂眸摇头:“可他不用。”

“真可怜。”姬元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手搂在他腰间拥着他往回走,“你的好心又被人回绝了。”

进门后,姬元徽倒了杯暖手的茶塞到裴煦手中。

大概是因为今天见到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兄相去太远,裴煦显得有些恍惚难以置信。

那人在他的记忆里太过聪明俊秀,无论什么事应对起来都游刃有余,所以他下意识里就觉得,只要他活着,无论在哪里都有能力活得很好。

可人的心一旦被捅碎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心力去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

“世事难测,就连我也听说过你那位师兄昔年颇有美名。”姬元徽道,“而如今若不是你说他就是那位宣公子,恐怕已经无人能认出他们是同一个人了。”

“宣氏与当时的大理寺卿陆氏是世交,师兄与陆家独子情谊深厚,原本连婚期都定下了……”裴煦捧着茶盏的手指收紧,“可太子觊觎我师兄才德容貌,横插一脚,一定要宣氏悔婚将师兄送到他府上。”

“师兄不愿,宣大人也不同意……不久后宣大人被丞相请去闲叙。”裴煦长长呼出口气,“后来发生的,就是从三品大员国子祭酒宣大人被人当街杀害,大理寺卿陆大人为其鸣不平,也被株连下狱,从此宣氏陆氏败落……”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挟私报复。

“父母亲人,还有未婚夫,全因太子一己私欲遭难。”裴煦将茶盏放下,垂眸:“这大概也是他愿意去投大皇子的原因。”

实在是很惨烈的过往。

姬元徽停顿了下,然后将方才宣存礼留下的契券递给裴煦看:“科举一事,事关国本,无论如何都是要查的,但这事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也和太子扯上了关系。”

裴煦将那张纸票接过,放在手中翻看:“科举是国本,太子也是国本,殿下是担心陛下会舍前者保后者吗?”

姬元徽眉头一动:“不会吗?”

“殿下多虑了,至少现在陛下还不必做取舍。”裴煦温声道:“从来都没有昏庸的储君,只有不尽责的师长和邪佞的属官。”

姬元徽抬眼,思路明朗了许多:“你的意思是,这次无论如何,被处理的都只会是丞相?”

“这是好事,毕竟若是根系不铲,无论枝干如何被摧折都还会有复萌的机会,而王家就是太子党的根。”裴煦微微笑起来,“陛下虽说离京养病,但也不可能半点都不知晓京中消息。今日情景,陛下不像不知,倒像是顺势而为。”

[陛下恐怕已经有意要废太子了,但因为做的比较彻底而有些慢,王胤若倒了,太子党再想复起就难了。]

[届时哪里还有什么天潢贵胄呢……只剩丧家之犬,任人打杀。]

后面两句语气太像乱臣贼子,裴煦大概是还顾及着那么一点读书人的体面,点到为止,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微笑着抿了口茶,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眼睛里有光,宁静而平和,但若是细看,温柔的神情下虚虚掩着的却是涌动的野心。

姬元徽觉得他这幅神采奕奕的模样真是漂亮,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脸。

裴煦虽然不知道姬元徽为什么突然摸他的脸,但能看懂那双眼睛里的欣赏和珍视。于是他闭上眼,微微歪头将自己的脸颊贴进姬元徽掌心。

摸第一下,裴煦闭上了眼。

摸第二下,裴煦轻轻在笑。

摸第三下,裴煦将身子一歪,倒进了他怀里。

他在姬元徽怀里睁开眼,看他,“被殿下摸得没有力气了……”

姬元徽失笑:“又冤枉我。”

裴煦将握在手里的纸券展开:“殿下,此事交由我来办吧。”

姬元徽道:“打算怎么做?”

“事以密成,不宜声张,更何况还是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裴煦条理清晰,“先去探探虚实,然后据实记录,越过尚书,直接呈奏皇上。若是顺利接下来就是金羽卫协助拿人,扣住头目,刑讯问出同党。”

裴煦叹气:“口头说起来容易,真要落到实处免不了一波三折。陛下不在京中,光是呈奏这一事就要费许多周折。”

姬元徽缓声道:“奏疏我来帮你递,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多谢殿下……这样大的案子,但愿能掀起些波澜来。”裴煦神色有些难过,他抓住了姬元徽衣袖的一点边角,“他们害得我师兄一家人好苦。”

姬元徽手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裴煦很放松,话也多了起来:“读书的时候,同在书院,师兄待我很好……师兄对所有人都很好,别人都说他是君子。我不知道君子该是什么样,于是就学着他的模样待人接物。但我脾气不如他好,做不到那么宽和,总是生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学他待人接物?”姬元徽手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道,“很喜欢他吗?”

“不。”裴煦眨了眨眼,“因为他名声好,我有些羡慕。”

姬元徽没忍住笑了下。

裴煦是有些争强好胜的,但争的不明显,自己暗戳戳和自己较劲。若是争来了就昂首挺胸像只小孔雀,没争来也不要紧,反正他也没把事摆到明面上,只当是没这事就是了。

“殿下刚刚的表情好严肃。”裴煦伸手,碰了碰他的唇角,“不笑的样子,像是想把我吃了。”

姬元徽身子往前压,将他挤在自己和矮桌之间,咬他推在自己唇边的手指。

靠得太近了……几乎都能听清彼此的心跳。

“爱之深,妒之切。发之于心,本也不由我。”姬元徽将掌心按在他胸口,像是在丈量他的心脏,“你难道就能不妒不怨吗?”

裴煦眼睫颤动,并没有否认。他开脱道:“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姬元徽捏着他两颊按了按,裴煦张开唇瓣,他低头吻上去,亲得有些凶,裴煦感觉自己舌尖都有些发麻了。

被放开时,裴煦因为缺氧有些发晕,他抓着姬元徽的手臂支撑自己,眼睛在某一瞬间捕捉到了姬元徽眼底涌动的暗色。

按理说他该害怕才对,他的心跳也确实变快了,但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愉悦。

或许他不太正常,至少不符合寻常意义上的正常。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情绪总是很寡淡低落,只有在姬元徽身边时他能感觉好一些。

“殿下……”他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又圈上了姬元徽的脖颈,“再亲我一下吧。”

姬元徽自然没理由会拒绝,亲着亲着就难免会擦枪走火。理智神游回来时,早就在里面了。

“融融啊。”姬元徽深呼吸,放轻动作,“我们是不是该节制点。”

“嗯……”裴煦眼皮潮红,朦胧睁着眼睛,食指曲起塞在嘴里咬着,口中声音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在回他。

节制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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