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黑心莲 第36章

只有深夜他们才能拥抱在一起入睡,听着耳侧的心跳声,裴煦想亲一亲他的心脏,但这不可能,于是吻落在了他胸口,落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隔着薄薄一层皮肉,感受胸腔里那颗跳动不已的心。

几日后,大军开拔,裴煦站在城墙上目送姬元徽离开。

八月的天气已经又凉了下来,细风卷着枯叶飘落,一地金黄。

军阵已经走远了,但裴煦仍然立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

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暂时分开,他们几乎整日黏在一起,裴煦有些难以想象分开的日子。

他拢了拢披风,觉得天气好像真的有些冷了。

姬元徽离开,裴煦仍留在京中,汇集朝中消息,牵制太子党势力。

因为正北方突厥势力还要依靠段家来抵御,这让太子党看到了机会,又蠢蠢欲动起来。

和大皇子府上的合作仍然在继续,而且因为近来太子党的活跃而愈发密切,于是宣存礼来府上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

裴煦能说话的人很少,好在宣存礼算一个。偶尔谈完正事,他们还能对坐喝一杯茶。

“初次见三殿下时,我险些以为我认错人了。”宣存礼捧着杯热茶,苦笑道,“从前读书时常听你说起他,你总说他温柔,我还以为会是个脾气很好很文雅的人。那日你生辰,我来送贺礼,险些被抓起来严刑逼供……我那时强作镇定,实际上被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殿下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裴煦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耳尖有些红,“可能那阵子我刚被太子的人绑过一次,他有些过分谨慎了,误伤了师兄。”

宣存礼看裴煦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感情必然很好,裴煦没在说谎,那位三殿下平日里应该真的很温柔,只不过当局者迷,裴煦没有发现这温柔是单独只给他的。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他很清楚这种特殊对待,也曾有人这样对他。

“师兄。”裴煦忽然喊他。

宣存礼回神,微笑:“怎么了?”

“从思眼下就在听竹院,离这里很近。”裴煦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他向我问过你,你要不要见见他?”

宣存礼神情出现了一瞬的空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的肚子,但他的孩子早就不在那里了。

一生下来,就被他远远送走了。

“不,不了。”好半晌,宣存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怕我看过一眼,就再也舍不得了。”

第39章

裴煦擦拭着一把弓。

这把弓他前前后后做了两年, 冬日剖析弓干,春日治角,夏日治筋, 秋天将诸材合拢, 冬日定型后修治外表。做完这些等到来年春天装上弓弦, 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裴煦垂眸, 这弓他原是打算在姬元徽生辰时送上的,但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他低头将弓放进匣子里,打算明日和信一起寄出去。

一只前腿有些跛的土黄色小狗在他脚边摇着尾巴蹭来蹭去,咬着他衣摆摇头晃脑。

裴煦俯身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将它抱到了腿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抬了下眼:“进。”

小厮道:“主子,周大公子来府上拜访。”

“将人请来书房吧。”

大将军有些重了,抱着沉甸甸的, 他将小狗又放到了地上。被他抱了一下的小狗有些兴奋, 贴着地四处窜来窜去, 门一打开,它就撞到了来人腿上。

小狗被撞懵了,汪汪叫了两声, 裴煦出声训斥, 它便又贴着门缝溜出去了。

“小宠不太懂事,让表哥见笑了。”裴煦抬臂示意自己对面的椅子, “表哥请坐吧。”

“不坐了, 一会儿还要赶回营中。”周恃明只是站在门口, 并没有入内,“刚去宫中述职回来,路过府上时想起姬浔写信让我多照顾你, 顺道来看看。守军就驻扎在城外,如有需要随时找我。”

“有劳表哥费心了。”

两人闲叙几句,周恃明离开,刚走出门去,就见一马车停在不远处拐角处。

他看了一眼,翻身上马就要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周大人留步。”有一头戴幕篱的年轻男子驾马至他身旁,扯着缰绳勒住马,“我家主君恭候大人多时,大人可否赏光一见?”

“不见。”周恃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没用了就丢一旁,有利可图便贴上来,半分都不曾改。”

虽然周恃明说得好像是对的,但宣存礼是大皇子的幕僚,他说得再对也不能应和。

“周大人……”见周恃明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宣存礼也夹了下马腹追上去,“这其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周恃明冷冷道,“几个月前我刚到京城时,没有找你帮忙去请他来见上一面吗?他是怎么回的?”

“他说事务繁忙,无暇抽身。”周恃明冷笑了下,“怎么,现在我领了兵,他马上就变得有暇来见我了?”

“周大人误会了。”宣存礼搬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主君体弱,大人是知道的。主君那时病得实在厉害,却又不想让大人见了忧心,这才借故推脱,绝不是有心要避而不见。”

周恃明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他又病了?”

“是。”见他有所松动,宣存礼继续道,“主君身体一向不好,那时正逢太子监国,太子一党对主君多有排挤攻讦……户部事务又繁冗,主君一连病了许多天,连户部的事务都搁置了。”

周恃明思索,那时确实听说过姬淙病倒的消息,但病得是否有他说的那样严重,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真假,都没必要再见了,原本想要再见他一面也是想好好道个别,让彼此都体面些,如今看来还是不必了。”周恃明神情淡漠,“道不同不相为谋,代我转告他,告辞。”

说罢他这次没再停留,径直策马离开了。

“主君……”宣存礼行至不远处那马车前,扯住缰绳欲言又止,“周大人他……”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都听到了。”马车里的人轻笑了下,“真是绝情啊。”

“倒是也不要紧,太简单了也没什么意思。”姬淙声音没有半分失落,“从明日起你驾一空马车去离他们营帐不远不近的地方停着,假装我就在车上。多去几天,不要间断,这样下去,最多不过四五日,他就差不多会来见我了。”

姬淙语气笃定:“他狠不下心来不见我的。”

就如大皇子所说的,几日后周恃明果然又来见他了。

只不过来这一趟是为了告诫他而来的。

“不要再往营地附近来了。”周恃明冷声道,“军中刀枪无眼,误伤了你没人负责。”

“只要你放我进去,不就好了吗。”姬淙眯着眼睛,亲昵的对他笑,“我不会离你太近。就像从前你给我做伴读时那样,在一个能看到你的地方就足够了。”

“你这是要做戏给谁看?”周恃明嘲弄道,“‘我要娶尚书家的女儿了,日后不要再来往了’,这不是你说的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从前十几岁时年少不懂事,难免认不清自己的心意,为了权欲说些违心的话。”姬淙凑近他,神情真挚,“好在我不是迷途知返,没有娶她吗?”

周恃明冷笑了两声:“你那是迷途知返吗?你那是看她爹因为收受贿赂被贬了官,怕牵累到自己。”

“你说话可真让人伤心。”大皇子神色没什么变化,眯着眼微笑,“但是我喜欢你,你对我说什么都没关系。”

周恃明冷冷道了句消受不起,便转身离开了。

好在大概是怕他在外面游荡会被当做细作误伤,周恃明放任他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待着。

“殿下何必如此……”大皇子左右的人有些不忿:“殿下待他好,那厮却根本不领情。”

“他领不领情有什么关系,本也不是为他来的。”大皇子看着周恃明的背影,缓缓勾唇笑,“只要被军士看到我常与他同进同出关系匪浅,这就够了。”

周恃明性子冷淡,身后突然跟了个人,自然很快引起了营中其他人的注意。

“对,我们是旧识。”被人问起时,姬淙微笑,“年幼时的伴读,陪伴数载,当然情深意厚。”

“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妃?自然是因为等的人还没回来……”姬淙说着些语气不明模棱两可的话,“现在的话,自然是有婚娶的打算了。”

“喜酒吗?他比较忙,这个要看他……”

“对了,周将军脸皮薄,我们今日说的这些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了。”

……

姬元徽离京后,频繁传来好消息。

他向陇西借了一千重甲骑兵,借地势冲锋,前几场打得还算顺利。三个月接连克复了沛州,成州,乘胜追击推到了金州城门下,兵部捷报频传,每个人心情都不错,前些日子一直压在众人头顶上的阴云散去了许多。

但不知为何,裴煦依旧隐隐有些不安。

他劝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前些日子寄去的信还没收到回信吧。

时间一日日过去,中间裴煦还因为种种原因见过大皇子一次。

大概是觉得姬元徽不在,大皇子明里暗里试着言语挑拨,询问裴煦有没有和宣存礼一起为他效力的想法。

裴煦自然拒绝了,大皇子笑了笑,从此没再提起。

不久之后,裴煦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大军行至金州附近后,还未开战将士便突然开始生病。敌军趁乱偷袭,我军大败一场。

这一败动摇了朝中许多墙头草的决心,有人开始上书主张并州方向暂时停战,能打下沛州成州已属不易,若是后面一败再败往后退守可能连此二州都会保不住。不若趁现在局势还能控制就此停战和谈,看看能不能将其招降。

“臣以为此法可行。”又有一人道,“如今北,西,中,三面皆举军队,军费开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长此以往损耗下去只怕百姓难以为继。”

皇帝撑着下巴坐着不知在想什么,不发一言。

“臣以为不可!”裴煦躬身出列,“一来乱党如今被赶至金州并州,与其他州郡来往线路皆被切断,粮草耗尽只是时间问题,但若此时撤兵令其重新得以与临近州郡联系,便是给予了乱党反扑的机会!”

皇帝看向他,问道:“依裴爱卿之言这只是其一,那其二呢?”

裴煦继续道:“其二,古今多少大败都发生在大军回撤途中,若此时贸然撤退,乱党从城中追出袭击,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三思!”

当然还有其三,现在段家的军队就在距并州金州不远的地方,而突厥可汗年事已高随时可能暴毙。突厥可汗一死,突厥必然大乱,届时北面便不须那样紧盯着,可以分出军队去攻打其他地方了。

若是此时撤兵,等北方战况一松,段家便能轻轻松松来接手处理剩下的两州。

裴煦垂眸,压住眼底的不甘。

殿下已经打了那么久,功劳凭什么拱手相让?

皇帝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卿以为如今的局面下一步当如何处理?”

“我军此前一路大胜,行至金州后诸将士突然大规模病倒,臣以为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才是此次兵败的原因。”裴煦神色庄重,逐条分析,“两军交战尸横遍野,极有可能是附近河水被腐尸污染引起了疫病。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征召京城医师百名,携粮草辎重支援前线!”

“准奏。”

“谢陛下!”

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骑马去了城外姬元徽曾带他去过的那道观,去找那个医术高明的道士。

“什么?瘟疫!”道士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若是从前你来找我我兴许还能考虑,但现在……”

道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看到我这乌黑茂密的头发了吗?”

裴煦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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