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黑心莲 第38章

道士虽然人不太靠得住, 但医术还是能靠得住的。

时间过去几日,营地中将士渐渐好转起来,还没来得及为此高兴, 就传来了东面的阳州被突厥攻下的消息。

段家军溃败, 继续向东南退守。这消息简直是雪上加霜, 阳州与姬元徽他们所攻下的成州相接, 若接下来突厥不再继续向南攻打,而是调转攻势与并州方向一道合围成州,那他们就麻烦了。

毕竟人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突厥去打装备精良的段家军不易, 但如果来打刚刚大病过一场的成州军队, 看起来似乎就容易多了。

果不其然,突厥军队在阳州驻扎下不久,就派遣了信使来。信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即刻退兵, 停止攻打金州并州, 那么还能和谈, 不然十日后突厥大军就会来攻打成州。

不可能和谈,更不可能退兵,姬元徽将信使扣下了。

“末将以为不可正面迎敌。”营帐内, 有副将道, “我军攻打北方诸城耗时已久,又遇大败疫病, 如今兵士士气低迷, 若要迎战必遭东西两面夹击, 不如暂且向南退居沛州,从长计议。”

“不可。”裴煦眉头紧皱,“金州并州被困多日粮草已尽筋疲力竭, 若在此时退兵此前半年心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人语气不善:“裴大人一书生,就不要纸上谈兵了吧。”

“将军此话何意。”裴煦循声望去,“若依将军之言退兵,使突厥军队与并州乱党汇合,届时两方合力向东直指京师,国将如何?”

“简直是强词夺理!”那人继续道,“你不必上战场拼杀,自然觉得仗打得容易……”

“好了。”姬元徽出声打断了争执,“都安静。”

裴煦望向姬元徽:“殿下以为呢?”

姬元徽都把信使扣下了,自然不可能存着半分撤兵和谈的念头。

他看着桌上的沙盘,缓缓开口道:“退兵不可行,如今并州不得粮草供给日渐衰败,若退兵使突厥为其支援,再想将其攻下就难了。”

“兵分两路,一路留守金州城下继续围攻金州并州。”姬元徽垂眸,做出决断,“另一路随我镇守成州,抵挡突厥军队。”

议完事,姬元徽继续去做调度安排,裴煦则去确认了一遍他带来的医师人数是否与来时对得上。

明日就要出发离开了,不要有什么遗漏。

姬元徽忙到很晚,夜深时才回到帐内。

他刚将披在外面的斗篷脱下,就被人抱住了腰。

有人将脸颊贴在了他后背上,姬元徽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他握住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腕,转过身将人抱住轻声问:“怎么还没睡?”

“明日就要回京了。”裴煦将脸埋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睡不着,总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在陇西的那几年……我又把殿下一个人留下,自己回京去了。”

“想什么呢,这怎么会一样。”姬元徽推着他让他躺下,拉起被子来把他裹住,“京中离不开人,朝中需得有人盯着。就像这次一样,若没有你在,说不定那位就被说动直接下令退兵了。融融得回去,为了我们的以后。”

“嗯。”裴煦又将自己蜷了起来,额头抵在他胸口,“殿下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

姬元徽摸着他的头发,嘴唇印在他额头上:“会的。”

没工夫执手相看泪眼,匆忙赶来,又匆忙回去。

太子党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异动频繁,但好在都被大皇子按了下去。

两人对坐,裴煦道:“这些日子多谢大殿下出手相助。”

“三弟与裴侍郎都是心怀朝廷的人,你们在前线奔波已是辛苦,总不能让你们还有后顾之忧。”大皇子话说得情深意厚,言辞恳切,“不必如此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但裴煦心头还是有些狐疑。

大皇子为人狡猾多变,他越是示好越是让人不安,总觉得他递来的蜜糖里面裹着能将人喉咙划开的刀子。

“不知大殿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裴煦道,“我与殿下必当竭力相助。”

“其实,说来惭愧。”大皇子故作犹豫,“眼下就有一事相求。”

裴煦微笑,若是他提的东西不合理已经预备好了一百个借口回绝他:“大殿下但说无妨。”

“裴侍郎与周家大公子可是表兄弟?”大皇子垂眸,唇角微微挂着笑,“我与你哥哥之间有些小误会,我想向他解释,可他总也不肯见我,更不肯听我说话……不知裴侍郎可否代为劝解一二?”

居然是为这件事吗。

“我与周将军虽是表兄弟,但彼此之间来往却并不多。我会尽力,但毕竟人微言轻,周将军能听进多少我就不敢保证了。”

裴煦刮了刮浮沫,“大殿下知道的,我自小并不长在京中,不然也不可能和宣师兄成了师兄弟……我和周家的联系实在不多。”

“无妨,不勉强。”大皇子退让道,“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他的态度实在是很客气,诚恳得不像是他这个人会做的事。

将其送走后,裴煦绕到书房屏风后:“表哥,大殿下走了,可以出来了。”

周恃明缓缓走出,坐在了一旁。

大皇子来的不巧,周恃明前脚刚到他后脚就来拜访,故而仓促之下让周恃明暂且去了屏风后等待。

“方才的话表哥应该也都听到了。”裴煦笑了下,“刚好也省了我再转述了……表哥打算见他吗?”

“我与他早就没什么相干了,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周恃明神色冷淡,“没什么好见的,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知道又打算利用我做些什么。”

“原是如此。”裴煦转移了话头,“还没问表哥这次是为了什么来的。”

“太子府最近一直在收拢流民。”周恃明缓声道,“像是在私养死士。”

裴煦神色也庄肃起来:“养在哪里?”

周恃明摇头:“一时还没找到。”

“有劳表哥多盯着些,有什么动向随时告知一声。”

“放心。”

周恃明走出王府去没几步,就被几人围住。

“周大公子。”为首的那人面露歉疚,“得罪了,您还是随我们去一趟吧,我们主君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您。”

周恃明扫了一眼,想撂倒这几个人不难,但这是在姬元徽的王府附近,引来人围观似乎有些不太好。

“走吧。”

他被引到一小巷中,那些人便自发退去了。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只苍白的手撩开帷子,踩着马凳走下来。

“我看着你进了我三弟的王府,怎么我一进去,你马上就不见了?”姬淙走到他面前,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学会飞天遁地这种奇术了。”

周恃明没什么表情:“你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姬淙微笑,“叙叙旧不行吗?”

“你若无事,我便走了……”

“现在又装得似乎是圣人了。”姬淙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透着怨念,“就好像在崇文馆读书时晚间拖我进竹林的不是你一样。”

姬淙死死盯着他:“怎么那时候见了我那么喜欢,现在见了我厌恶成这样?”

他们大概也好过那么一段时间,姬淙的真话假话,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那时候的周恃明信了。

“因为我那时被情爱蒙了眼,以为你哥哥哥哥的喊我是真的爱我喜欢我。”周恃明冷笑了一下,“谁知你的好哥哥好姐姐不止我一个。”

“我又没给他们碰过,逢场作戏你也要追根究底。”姬淙不满,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你的人脉又不是给我用的,还不许我自己去找新的人脉吗?你怎么自私成这样。”

周恃明闭了下眼:“我和你无话可说。”

“你们周家是老三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你跟我结亲……既然这样我物色几个联姻对象怎么了。”

姬淙望着他,神色不解,“我和他们只是表面关系,哪怕我成亲了我们也依旧和从前一样,这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就要和我闹成这样?”

周恃明深深呼出一口气:“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姬淙一顿:“什么?”

“你怎么知道周家一定不会同意。”周恃明表情有些空白了,“我当年向父母求过,我不要爵位,不要兵符,所有的一切全都留给周二,我来找你……”

“他们都要松口了……”

周恃明自嘲似的笑了下:“是你,是你不要我。”

姬淙还没出生时就差点被人下毒毒死在娘胎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没有权力就会死,他活到现在都在不停追逐权力利益。

于是他在听完周恃明的话后怔了下,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都不要?那你还有什么用。”

这下换周恃明愣住了。

说完后姬淙又后知后觉自己失言了,他尴尬想要改口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说了。”周恃明被气得发笑,“原也没指望你这张嘴里能说出什么人话来。”

周恃明转身就走,姬淙喊了他几遍他都没有回头。

姬淙站在原地,气得眼泪往下掉。他恶狠狠用手背抹掉,喃喃自语:“傲气什么,我又不是非得要你,要不是你还有用……”

“要不是你还有用……”

他低落了一会儿,又把自己安慰好了。

只要这次能利用周恃明把事做成,那以后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下次再见到他好好哄着他,别和他争吵。

这是他最后一次低声下气的哄人了。

第42章

回京后的第二个月, 西北传来捷报。金州被攻克,叛党如今只据有并州一州。

形势变得有利起来了。

与捷报同来的还有一封家书,以及一支鹰翅骨所制成的骨笛。

这是他们成婚后, 裴煦过的第二个生辰。他握着骨笛打开信封,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说现在的情况很乐观, 若是没有意外两个月内便能拿下并州, 到时候再分出兵力向东与段家军合围阳州,取胜便指日可待了。

正事只占了几行,剩下满满三四页纸,都是姬元徽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有恭喜他又长大一岁, 有让他注意好好穿衣吃饭不要让自己生病, 也有些什么花开了什么花落了之类的琐碎的小事。

裴煦将这几页的文字反复看了许多遍,然后蜷着身子将脸埋在了怀中紧紧抱着的衣物上,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姬元徽的衣物被他乱七八糟堆在床上, 因为挤压和揉搓而有些发皱。裴煦神色怔怔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然后把自己塞进了堆叠的衣物里。

还要两个月啊……好久。

但是也还好, 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到了。

被熟悉的气味挤压包裹,有种被拥抱着的错觉。裴煦在这味道里渐渐放松下来, 握着那支骨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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