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那边,谢岩要把抱成的团亲戚打散。
谢岩的爹排行老二,兄弟四个,把大伯和三叔都选上,择日去他们家拜访。
村民这边,谢岩选了傻柱家和三贵家。
傻柱家人丁兴旺,在村里鲜少有人招惹,他们家能顶事。
三贵家,也就是村长家,在村里有话语权。他有偏向,一切都好说了。
三贵也是婚闹那天,把谢岩脑袋撞到的人,被陆杨打鸡打得凶。
村长叫他们去说话,他们没去。
陆杨听一句,就点一次头,对谢岩的功课给予了非常大的肯定。
可惜,谢岩自知不足,这些还是纸上谈兵,看起来唬人,说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都是空中楼阁,具体怎么做,他依然不知道。
他在脑海里演练了很多次,他知道他那些讲道理的话,不适合跟这些恶人说。所以具体到面对某个人,他应该说什么话,他是茫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这个,他就很沮丧。
陆杨戳戳他的脸:“别伤心,这种事不好在纸上理论的,你选的人挺好,我们就照着你这个来,你今天跟我一块儿,我现场教教你。”
谢岩惊讶:“今天吗?”
择日不如撞日,功课都做了,不去实践,岂不可惜?
串门的理由都有,陆杨出门收菜去。
他知道傻柱家在哪里,第一站就是傻柱家。
陆杨跟谢岩说:“就跟你读书一样,跟人相处,也是要先看、先观察,你了解了他们,知道他们的喜好和弱点,他们就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的。你能有想法,就能具体去观察,这件事本也急不来,需要时间慢慢发酵,我们今天去两家,你看我怎么做的。以后空了,我们练习练习吵架。”
谢岩不知道吵架还能练习,陆杨笑道:“当然可以啦,你以为我天生就会吵架啊?我以前也会怕,也不敢的,别人嗓门大一点,我就被吼懵了,后边看见那人,恨不能避开三条街。可我越是让,越是软弱,就越是被人欺负。外人看不起我,家人也要打骂我,说我是没用的东西。我里外不是人了。那时候我真是,眼泪都哭干了。”
谢岩没想到他的厉害小夫郎,还有这样的经历,听着就让人心疼。
陆杨说起这些,不是要谢岩的同情。
“就像你不是天生就会读书的一样,这些都是可以学的。以前没人教你,你不懂,以后我教你。”
谢岩闪着星星眼,小娇夫一样,拉着夫郎的手,跟他出门去。
路上遇见些村民打招呼,陆杨一改冷漠姿态,全都笑眯眯应了。
再问他去做什么,他就说:“我去收菜,找傻柱娘收点白菜萝卜什么的,拉到县里去卖。”
听见的人,心里都嘀咕:凭什么收她家的菜啊?她家傻柱都闹婚了!
陆杨才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半点圈子没绕,直接到了傻柱家。
傻柱娘正在院子里洗衣裳,见他过来,心里咯噔咯噔的。
听说陆杨是来她家收菜的,她都做好了白送的准备,心疼不舍,笑容牵强。
她家傻柱得罪了人,还不知官府那头的情况,她咬咬牙,给出诚意:“我家人多地多,你要多少?我凑一凑,能拿上百斤菜。”
陆杨捏捏谢岩的手,好戏开始了。
他丝毫不墨迹,直切正题:“我们还欠你的钱,怎么好意思白拿?”
说债务,傻柱娘谨慎,笑呵呵打哈哈,话也不说了。
陆杨看得想笑,他说:“不用怕,我是讲理的人,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懂。我就是想赖账,我家谢岩也不让啊。他还要读书,是要脸的人。”
继而话锋一转:“菜价多少我不瞒你,白菜四文,萝卜一文半,量少了,不够饭钱的。我多收一些,才能挣点薄利。卖出银子,我们平分。你看行吗?”
因最初期待低,傻柱娘听说还能分钱,竟然感到高兴,看院子外头有瞧热闹的人聚过来,她就招呼陆杨跟谢岩进屋坐。
他们家人确实多,三人才进屋,外头的墙壁上就趴满了听墙角的人。
傻柱娘还把傻柱叫来倒茶,给人赔礼。
陆杨打量他们家,堂屋宽敞,东西两间屋子瞧着也宽敞。
“你们家房子修得好,大气,齐整,漂亮,我喜欢。”
傻柱记得陆杨说过,有空要来他家住。他吓到了。
傻柱娘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她反捧回去:“我家也就是看着大,人多了也挤。你不知道,我男人兄弟好几个,各家儿女多,一大家子住一块儿,往屋里一站都磨不开身,哪有你家清净?”
谢岩震惊抬头:“清净?”
傻柱娘尬笑:“人少,清净。”
陆杨是什么话都能接:“真清净就好了,我家情况你知道,小有家资,该要过好日子的。但这些年,被那些恶人吃肉喝血,耗到今天,只能收菜挣点辛苦钱了。再不拼命,坟头都没得清净。”
参与过讨债的恶人傻柱娘:“……”
被骂到了。
陆杨说:“我不是说你,你又没拿到钱。”
傻柱家人多耳朵多,消息灵。
傻柱娘知道有人拿到了田和钱,比如谢四财这个黑心肝儿的,还有谁?
傻柱娘想问不好问,欲言又止的。
陆杨自嘲一笑:“不怕告诉您,是二喜家,二两的银子还了两次。”
那就是四两。
陆杨看她脸色,火上浇油:“他家少拿一次,你家的账就平了。”
傻柱娘生气了。
他们家跟孙二喜家有旧怨,两家的田挨着,孙二喜家不厚道,从他们家的田里挖土,填自家的地里去。
为着能多种点庄稼,孙二喜家连田垄边边都要栽苗苗。这样种,还怎么走路?他们家作死,就往别人的田里踩,苗苗都踩死了!
这个倒霉邻居,就是傻柱。两家吵了不止一次架,前年孙二喜家盖了房子,比傻柱先娶亲,把他家厉害的,每回吵架都拿新房新媳妇来炫耀。原来都是些黑心肝的钱。
陆杨看她脸色变幻,心中有数,适时告辞:“我还要去别处收菜,就不留了。婶子,你帮我留意着,除了二喜和四财这两家,别家的菜我都收。”
傻柱娘一口应下,趁着今天陆杨和气,她赶忙让傻柱道歉赔罪。
傻柱是真不含糊,“噗通”一声,直愣愣跪到了地上。
谢岩刚放下茶水,被惊得一抖,茶水洒到手上,烫红一片皮肤。
陆杨拳头硬了。
傻柱被他瞪得鸡好痛,趴地上都不敢抬头。
谢岩忙跟陆杨说:“没事,没事,我最近不写字,不是还要去收菜吗?我们走吧?”
傻柱娘也示好:“我让他给你赶车送菜!送到县里去!”
陆杨哼一声:“婶子,我今天是看你的面子上,换个人都不好使。”
他拉着谢岩就走,推门出来,墙上趴着的人跟风化的墙皮一样,一片片掉落,窸窸窣窣跑开。
他们依稀听见有人说:“二喜真不是个东西,难怪一天天嘚瑟成那样,空口白牙就要来了银子花,房子盖上了,媳妇娶上了,真把他美死了!”
效果很好嘛。
这两家有旧怨,是陆杨的意外之喜。
他捧着谢岩的手吹吹,“走,下一家。”
第23章 呆子
下一家, 村长家。
上溪村是个杂居村落,没有特别大的姓氏。现任村长姓张,排行老大, 也叫张大石。
他家里这几天闹腾得厉害, 夫郎和儿子都催着他去谢家看看。
“谢岩那个夫郎成天往县里跑,谁知道他是卖货还是讨好官爷,在上下打点啊?”
他儿子三贵很着急,想想陆杨都鸡痛,恨不能跪地上砰砰磕头:“爹!你就去吧!我怕他们把我捉去阉了!”
张大石早就想去了, 他确实去过,那天跑空, 还给赵佩兰留了话,让谢岩跟陆杨来他家说话。
那俩个小的没来, 还能指着他这个大村长过去瞧吗?
张大石在家说一不二,村长的架子摆得足,夫郎平时不敢劝,在儿子这件事上, 却格外坚定。
“你就去吧,我们家还讨债了,谢家指定恨得厉害!你是村长怎么了?谢岩还是秀才相公!”
村里有人给谢家送了菜, 谢家全收了。
就早上的事,谢家那厉害夫郎都跟傻柱娘搭话了。
这不是原谅是什么!
三贵说:“大家都送菜了,怎么就跟他们家搭话?他们肯定在菜里塞了别的东西!”
这是张大石吹过的牛, 说县里打点人情关系都这样。
他们一家吵吵着, 张大石顶不住闹,顺势说烦,“去去去, 我这就去谢家看看!”
打开大门,他看见陆杨跟谢岩站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听见了什么。
张大石:“……”
他干咳,问:“怎么来了也不吱声?”
陆杨笑眯眯一张脸:“您家热闹,我不好意思打扰。”
张大石下意识缩缩腿,后退了一步,才招呼他们进屋说话。
堂屋里生了炉子,他夫郎看见陆杨上门来,殷勤得不行,给陆杨和谢岩都冲泡了糖水喝,“吃鸡蛋吗?我给你们做糖水鸡蛋吃!”
陆杨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还望着谢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这个笑容,谢岩看懂了。
仅仅一个官差到家里,都能把这群人吓成这样,谢岩要是考上举人,他们真是能翻天。
陆杨不跟他客气:“吃!”
张大石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夫郎往灶屋跑,他脸皮抽抽,表情绷不住:“你俩有什么事?”
陆杨故意惊讶:“啊?不是你让我们来找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