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聊夫郎的人,怎么说走就走?
他不会留客,黎峰说走,他直接点头:“好,下次再来。”
两个爹听闻他要走,心情放松了。
他们心里不好意思,嘴上客气道:“这就走了?留下吃个饭吧?”
黎峰不吃了:“我还要给老丈人送柴火,就陈家湾,送完柴我就回去了。”
什么?
去陈家湾送柴火?
那不正好跟杨哥儿撞上!?
陆二保和王丰年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做人果然要诚实,诚实的人才不会被命运捉弄。
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不让黎峰走,说什么都要留他吃饭。
谢岩看得好迷惑。
不是怕这个侄婿吗?走就走了啊,留什么啊?
黎峰想得简单,可能二舅两口子内向怕生,不知怎么招待他,心肠还是好的。
但他真的不能留了,难得什么事情都没有,走访完这两家,他就回去跟夫郎猫冬,不知多快活。
他推辞的时候,谢岩从他们三人身旁经过,到门口张望。
雪停了,陆杨还没回来。
谢岩想去找夫郎,他说:“爹,雪停了,我也走吧。”
陆二保跟王丰年愣住,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走?
他们想想,谢岩走了也好,等会儿陆杨回来,还能装一装。
他们连声道好:“行行行,你路上慢点儿,小心别摔着。”
谢岩:?
为什么不留他?
他委屈了。
“我去找柳哥儿。”
说着,他真跨出家门。
两个爹:???
你凑什么热闹!
他俩又急急忙忙过来留他吃饭:“吃了饭再走,刚来就走像什么样?”
黎峰没人拦着了,也出了屋,往骡子车那边走。
陆二保看见,又抽身去拦他:“诶诶,大峰,大峰,吃个饭,今天头一次上门,怎么也吃个饭再走。”
谢岩跟黎峰搭话:“我夫郎是去陈家湾串门的,你把我捎带上,省得我走路。”
黎峰答应了:“行,走。”
陆二保跟王丰年傻眼了。
你们走什么走?还要一起走,到了陈家怎么办啊?你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们没办法,一人拦一个,连拉带拽的,把人又安置到了堂屋里,怎么都要留饭。
不知道怎么办,先在家里捂着吧。
万一跟陆杨碰面,在他们家,总比在陈家好。
他们这样想着,然后直到吃完饭,都没见着陆杨回来。
两个爹:“……”
完了。
他们留不住黎峰了,一个早上不到,两个人愈发苍老,看黎峰去赶车都摇摇欲坠。
这下谢岩不好离开了,只好留在家中,看顾两位岳丈。
陈家湾。
陆杨早上过来,带了二十个猪肉白菜包子。
包子是用家里原有的旧蒸笼蒸出来的,他做的小包子,一口吃一个。
他知道陈家人的品性,尤其是陈老爹。心中怨气少了,感念养育之恩,却不会掏心窝子,上赶着父慈子孝。
没这必要。双方正常往来就行。
纯肉的包子他暂时不会给,这会让陈老爹认为他日子过得很好,更会咬着他不放,非逼着他拿钱出来。
大包子也不行,拿少了,不够看的,回来惹人生气,到时啥话都不用说,白挨一顿骂,包子也白送了。
小包子就不错,瞧着小,二十个摆一起也不少。
每一只都透着油色,白面暄软,一点油色在上点缀,看着就喜人。
陆杨还是吃过早饭出来的,算准了时辰,这时候过来,再吃包子,吃不了几个,这点数量完全够了。
他来的时候,陆三凤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家里柴火少,大冷的天,全用冷水洗,她受不了那个冻,烧热水又没多少柴火,放温水没一会儿就凉了。这衣服不好洗。
陈老爹最近上火,把银子捏得紧。怎么都要等黎峰的柴火送来,不愿意去买。
家里做豆腐还要用柴火,陆三凤洗衣裳多烧点水都要被念叨。
她是窝里横的性子,原来还有个陆杨能使唤,可以骂骂。现在她不敢顶撞陈老爹,又使唤不动两个儿子。
老幺气性大,说一句能闹翻天。老大对说亲的事埋怨,她说老大,不说老幺,老大也得闹。
把陆杨嫁出去,换来了银子,她一分花不着,还成了家里最下等的人。两个儿子都能指使干这干那。她的怨气比鬼都重。
看见陆杨回来,她的喜悦不作假。
如果她下一句没说“你把衣服洗了”,那真是好慈母。
陆杨才不洗,他勤快,也会偷懒。
原还觉着他回来一趟,连包子的数量、大小都要算计,实在不孝。
陆三凤一句话,把他的良心锁起来了。
想那么多干嘛,等他过上好日子再说。
陆杨笑眯眯拒绝了:“娘,我洗衣服没有你洗的干净,再说,我都嫁人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好意思让我洗衣服啊?”
陆杨从陈老爹那里听说了棉衣事件,他活学活用,笑容坏坏的:“而且我家大峰可看不得我受委屈。”
陆杨说完“我家大峰”,心里呕了下。
他想着,还是“我家状元郎”叫着舒心。
但黎峰的名头好使,陆三凤想到上回黎峰过来的凶恶样子,打了个哆嗦。
陆杨来的时候,天上还飘着小雪。
一般人家都没有下雪洗衣裳的,他看陆三凤在雪里洗衣裳,心里也不好受,回屋见了陈老爹,寒暄两句后,就说他:“爹,你真是太久没有回村了,你出去转转,家家户户的院墙都透风,谁都能瞧一眼。我们这样体面的人家,怎么能让娘在大雪的天气洗衣裳?别人看见了都要笑话。”
那也不是陈老爹让她洗的:“你娘懒,堆了好些,一直盼着你回来。”
原来想回门的时候让陆杨洗,回门的事不提也罢。
后来陈老爹在县里分别遇见了陆杨跟黎峰,这两个,一个说要来送包子,一个说要来送柴火,陆三凤又惦记上了。
他们在县里时,外面的棉衣也是能穿一个冬季的,回村以后,还是老样子。
只是他们做豆腐也算体力活,出了汗,里面的衣裳穿不住。再不洗,就没得换了。总不能拿钱去买新的,谁家这样过日子?
陆杨:“……”
就知道陈家人不值得同情。
他不客气,直接转话题,继续骗人。
“对了,爹,上次跟你碰面后,我就回去跟黎峰商量了,他是拿不出来银子了。”
陈老爹立即沉了脸。
陆杨安抚他,“您别急,我跟您算算,黎家老爹去得早,他们一家就是老母亲带三个崽,黎寨那边,你也知道,靠着山,砂石多,地里不出粮食,前些年才新分了地,有了新村。种地能有几个钱?
“黎家就黎峰一个人打猎,他是能挣钱,但你看看,聘礼二十两,新房修了,这怎么也得十两八两的,又添置了田地,我还没细算,约莫也要个三十两。他才多大?这次娶亲真是掏空家底了,眼看着年节到了,他不会再进山了。你等他挣钱,那得明年。
“打猎就是靠山吃饭,万一没遇见好猎物,打不着鹿,碰不见野猪,就几只山鸡野兔的能有几个钱?就够养家糊口的。我不是向着他,真有钱我就给您拿来了,你把作坊开起来,对我也好。是真拿不出来了。”
陈老爹盘膝坐炕上,拧着眉头不语。
他拿包子吃,一口咬下去,发现这包子居然不是纯肉馅儿的,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出嫁前都怎么说的?回来几次,都这样气我,真是白养你了!这么点大的包子,都舍不得放肉,你爹吃你两个包子,还能把你吃穷啊?”
陆杨苦笑:“爹,黎峰那性子你想想,我能拿这一篮子包子过来都不错了。”
篮子也是精挑细选的小篮子,白布揭开,里头满满当当当都是包子。
可惜,陈老爹是精明人,他哼了声:“这点伎俩,还想骗你老爹。”
陆杨知道这点小东西骗不过陈老爹,面子功夫得做嘛。
他笑道:“爹,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今天过来就说这个事,得早点回去了,家里一堆活呢。”
陆杨很想直接让陈老爹趁早开作坊,但他上次已经劝过,给出了主意。他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
相比老大的亲事,那肯定是作坊重要。有了作坊,攒出银子,亲事算什么?黎峰二十三岁才说亲,谁嫌他了?
今天过来,陆杨的目的依然是让陈老爹抓紧开作坊,但他是侧面打消陈老爹不切实际的念想。
只要后续没有银子送来,陈老爹看看花销,再看看每日进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陈老爹不让他走:“你都来了,黎峰应该在等你吧?那你别走了,外头下雪,他等不了多久,等他来了,你当我面跟他提银子的事。”
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