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宵禁来得晚一些,天色将黑的时辰,还有许多商铺亮起灯笼,点上油灯,继续做生意。
他们在街上走着、挑着,街边有卖各类饼子的小摊,素面饼子、葱油饼子、肉馅饼、素馅饼,还有夹馍、泡馍等等。糖饼也在散发着甜香。
包子馒头也有,包子的馅料有很多种类,素馅儿都能说出七八样,荤素搭配的馅料更多,洋洋洒洒十几种。
一种馅料,多种面食。饺子也卖,饼子也做。
陆杨在县城里,没见哪家包子铺敢做这么多馅料的,都怕卖不完。
花样馒头他也见到了,花样比他想的还要多,一样样做得跟糕点似的,还有超大寿包,比他脑袋都大。也不知蒸多久才能蒸熟。
各类小吃连绵不绝,卖糖人的、卖麻团的、卖驴打滚的、卖蜜饯的,烤红薯也有,还有众多糕点,像绿豆糕、米糕、枣糕。
在县城里,需要专门去茶楼买的炸麻花,在路上,他们拐个弯儿,能碰到好几个人在卖,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一家的。
饭馆更是街连街,陆杨都奇了:“府城人不开火做饭吗?这么些馆子,还都满客?”
他知道是考试期间人多的缘故,心中依然惊讶连连。
谢岩之前来过府城,这阵子在私塾上学,跟乌平之聊天多,对府城有一定了解,他跟陆杨说:“府城有个码头,许多外地商人会来做生意。他们到了地方,都会住店、吃饭。这些饭馆都忙不过来的。”
一家饭馆也没几间客房,通常是一楼吃堂食,二楼住雅客,后院的大通铺住随从,一住十几个。
府城的饭馆,因为这个码头的存在,都能当客栈。
再是科举三年两考,平常也有许多书生会来府城求学、买书,这也是需要住宿的群体。
说是三年两考,实际在空窗期的一年里,还有书生赶往省城、京城赴考,到了府城,还是要找客栈住。府城的饭馆就是客栈了。
仅有几家是专心做堂食生意的,那都是大酒楼了。
谢岩让小厮带路,他要带陆杨去大酒楼吃饭。
陆杨小声问他价钱:“我们带的银子不多,你不能让财神爷过来赎我们。”
谢岩问过的:“放心,吃得起。我要带你来府城,肯定不会让你饿着的。”
他心思越来越细腻了,会考虑的事情多了。
陆杨听得高兴,再不多说,听他的安排,跟他一块儿去大酒楼吃饭。
正值考试的季节,大酒楼里有许多书生聚集。
这帮人很好认,看穿着打扮、看言辞谈吐。
他们在外边,就听见大堂里的热闹,对门的酒楼里,还有书生在喊话,两边打着擂台,以文会友,气氛火热。
陆杨爱热闹,他要在这儿吃。
初来乍到不惹事,他跟谢岩找个角落的桌子,听旁人聊天,夫夫俩要说话,谈天话题则是看病、做生意,假装谢岩不是书生,他们也不是来考试的人。
等小二过来点菜,谢岩让陆杨点,点喜欢吃的就行。
陆杨就问小二:“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听了,知道他们是外地人,看谢岩坐姿端方,气质斯文,眼珠一转,就报了一串菜名。
“有状元蹄、状元鸡、状元狮子头、状元盐水鸭,还有状元扣肉、状元肉片……酒有状元红、状元点金,茶有状元茶、状元高升,您二位想吃哪个?”
陆杨拿眼睛臊谢岩一下,问小二:“有状元鸡汤吗?”
谢岩眼睛都瞪大了。
小二说有。
谢岩说请他吃饭,又不让他点状元鸡汤,让这小二好好报菜名:“听不懂就不吃了。”
小二就老实报菜名:“我家最出名的一道菜要数黄豆炖猪蹄,每一锅都炖了三个时辰以上,蹄花软烂,肉吃着不腻,汤又鲜又甜,滋补养身又甜嘴,到我们家的回头客都爱吃这个蹄花!再是梅菜扣肉,是我们家老师傅的绝活!梅菜都是他亲自做的,一年就那么几坛子,吃完就没了。你们来得早,过了这个院试,梅菜吃完了,就得明年赶早了!”
他们就两个人,这两样菜都要了。
一个汤,一个下饭菜,再上一个状元高升茶。
状元高升茶是毛尖,茶叶是一芽二叶、一芽一叶精选出来的,每一条都细细长长,尖端明显。泡到茶杯里,茶叶还会在水中悬着。
这壶茶平常就叫毛尖,赶上考试,就叫状元高升。
陆杨表示学到了。
他喝茶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谢岩有很多年没喝到好茶了。夫夫俩也是奇葩,点了两盘菜,就动几筷子,一壶茶倒是都喝完了。
喝茶的时候,听书生们高谈阔论。
这些书生里,有秀才,有童生,如今科试和院试的成绩都没出来,他们一帮人聚着,又说题目,又说抱负,很是热闹。
再有考试期间常见的“押宝”,赌谁是黑马、谁会拔得头筹。
陆杨听明白了,赌坊坐庄了。
明天中午之前下注,买定离手。
不知谢岩的赔率是多少,他要去买一个,支持他家状元郎。
喝完茶,他俩又坐了好一会儿,实在吃不下饭,没法子,便把饭菜打包带回家。
茶喝多了,他俩夜里睡不着觉。
陆杨有点惦记没吃上的状元鸡汤,让谢岩补给他。
这种事,就不需要谢岩同意了,陆杨自己要。
他坐在谢岩身上,与他面对面相拥,一头吃着鸡汤考状元,一头亲着品茶香余味。
自己动,想要什么深度就自己来。
陆杨偶尔也会感觉不爽快,比如有时候他会一下一下的发软,想要又没劲。这时候,他就会教谢岩取悦他。
怎么做、往哪里弄,重一些还是轻一些,他都说得细致。
他爽快了,嘴上还不饶人,跟人念叨斯文斯文、状元状元,嘴上没吃到的鸡汤,用另一种方式,填饱了肚子。
说着饱了,实际是饿了。
他们半夜里点灯,把已经放温的饭菜拿出来吃。
陆杨嘴上还不饶他,说:“这个是状元蹄和状元扣肉。”
谢岩对他真是又爱又无奈,跟他说:“你是状元夫郎。”
陆杨逗他:“我才不是。”
谢岩一口气提起来:“怎么不是?”
陆杨笑嘻嘻说:“你又没考上状元。”
谢岩说:“我在你房里是状元就行了。”
陆杨听得直笑,还想与他再来一场。
第94章 圆满
次日清晨, 陆杨赶早去赌坊下注,结果发现赌坊只押宝院试童生,看谁能取中秀才。科试结果无人在意。
陆杨再问, 赌坊的人就说:“等明年考乡试的时候, 我们也会坐庄,看本府县有哪些秀才相公能取中举人。”
反正今年是无人在意。
陆杨撇撇嘴,真没劲。
两场考试相继出成绩,跟赌坊押宝一样,科试成绩无人问津。到府学看榜, 听学政讲话就够。
谢岩名次稳定,一如既往, 逢考就拿第一。余下一些勉励的话。
拿第一,他就又被选为廪生, 还是决定在私塾上学。这头散场以后,他跟府学教官说明情况,当天又见了学政一面。
朝廷下派的学政大人,大多是京官当任, 对所辖之地的生员有考核之职。他们任职期间,提督过的生员人数,是回京述职的重要政绩之一。
今次见面, 学政大人跟谢岩说明了府学的教官人数、学问,再说藏书、教学,还有结交人脉的方便之处。因谢岩说他家中只剩老母和患病的夫郎, 这种条件供读书生实在太难。朝廷的廪膳补贴, 又不足以养家。他并未强求。
读私塾的费用,要比供养一家子在府城的生活费低一些。这位大人稍有暗示,看谢岩那位朋友能否再支援一二。
谢岩依然记得有些廪生是没有在官学上学的, 这回又问一遍。
若是可以,他想在府学挂名,廪膳不廪膳的,他不惦记这点银米,他想看府学的藏书。
这就是请假了。
谢岩还有陆杨看病的方子在,他带陆杨看过府城的郎中以后,回家都默写下来了。今天并未带在身上,说出来却顺溜。
几个郎中都说陆杨是年轻才有得救,这病严重。离不得人。
他再讲陆杨对他的恩情,已是眼底含泪。
他能重回考场不容易,夫郎对他这份情义更是难舍难报。
再者,谢岩在私塾过得不错。那里氛围好,能花大价钱去上私塾的人,除却个别被家里强送来的,都是勤学好问之人。他们只求考出功名,名次之争不明显,对有才之人是请教多过打压,这个氛围下,他读书都高兴。
官学里,可能是地位高人一等的原因,也或是名次与利益挂钩,再有人脉积累的诱惑,许多人拉帮结派,早早勾心斗角。他不喜欢。
一般学生请假,都是自己生病、父母生病,他这虽是夫郎生病,也算情有可原。学政大人松口了。
名次不改,这是他应得的。但规定每个季度最少要来一回。
以季度算,三个月来一趟府城,不算过分。
谢岩欣喜应下,连声道谢。
这头定下,就剩生意的事。与合作商人吃饭的日子定在明天,今日空闲,乌平之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夫夫俩在府城游逛。
府城有码头,陆杨还没见过码头,三人一起去看。
码头附近,和陆杨想的一样,许多扛大包的劳力在光着膀子干活。
附近停靠的船只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各异。商户多,随从的护卫多。这一处多是男人在劳作,附近有很多院妓、船妓,小哥儿小姐儿都有。陆杨还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在招揽客人,与人嬉笑怒骂。
人多,货多,种类繁复。
凡是在府城商铺看见的稀罕货,在码头多转转,都能找到上游卖家。
这里的客栈街连街,与客栈背靠背的房屋,则是许多暗门子,也叫暗娼。
这就跟陆杨想象的不一样了,他以为码头这种地方,应该是仓库多、卖吃卖喝的多、住宿的地方多,没想到是妓子多。
仓库还要再远一些,过了这几条热闹的街,有许多不起眼的民房。这些房子就是仓库了。放货又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