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跟顺哥儿都上山了,陈桂枝出去遛弯儿了,一家就四口人,剩陆柳一个人在家。
刚过端午节,铺子里的生意要冷淡一些。
接连都是晴天,山菌少,他们家暂时没钱收别的山货,家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少了。
姚夫郎左右看看,冷不丁的,也不习惯,他跟陆柳说:“开个铺面,也不全是好事,这熬人就是一样。”
干别的活,总能得闲,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
有个铺子,人就跟扎了根似的,这里去不了,那里去不了。
陆柳感觉还好,他前几天才去芦苇荡玩了。
他说:“还有家人嘛,我们互相守着。前几个月,娘都忙着收菌子,围着院子打转,今天出去一趟,也不是为着玩,还是我嘴馋,她帮我要山楂干去了。”
姚夫郎那里有山楂干,问他:“怎么不找我要?”
陆柳嘻嘻笑起来:“你也要吃啊,我们现在都嘴馋,我就不吃你的了。”
姚夫郎发现他这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你家大峰给你吃多少糖了?”
陆柳摇头晃脑,像个小书生一样,一本正经道:“只喂糖是不够的。”
他想传授一下生意经。他最近观察人,看别人怎么说话。心里知道好歹,挑着需要的话来学,真的管用。
哪知道姚夫郎开口就臊他:“只吃糖不够,那吃什么才够?”
他俩玩得好,什么话都说,不问完,陆柳也懂了。
陆柳当即红了脸,让他别说这种话。
“让孩子们听见了不好。”
姚夫郎不信:“他俩还能听见这话呢?”
陆柳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跟姚夫郎说了骗壮壮读书的事
“以后他出生,也给他念书听。”
姚夫郎:“……”
听起来真是不靠谱。
陆柳还说:“教孩子就得趁早。”
姚夫郎冷漠脸:“晚了他就自己学会了。”
陆柳哽住,张张口,没有话说。
他低头看看肚子,感觉天都塌了。
当晚,黎峰回来,感觉陆柳没什么精神,问他几次,也没问出来。
陈桂枝给他泡山楂水喝,陆柳也是笑笑说谢谢娘,人不如以前活泼。
顺哥儿见状,给他拿桑葚吃。陆柳吃几口,嘴也不馋了。
一家人都莫名,让黎峰去把人好好哄哄。
黎峰跟他到屋里。陆柳上炕就要睡觉,睡不着就睁着眼发呆,连每晚都要看的字卡都没拿出来瞧一眼。
黎峰摸摸他脑门,没发热。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柳没哪里不舒服,就觉着不用营造氛围骗壮壮了,突然少了一件很有目标感的事情,他挺茫然的。
他跟黎峰说:“等壮壮出生,他自己就会了。我们不用急着教。”
黎峰哄他:“不管壮壮怎样,你学字就能算账记账了,这不是你喜欢的吗?”
陆柳点头:“对,那我不用晚上熬灯油,我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学。”
黎峰问缘由,听完以后一阵沉默。
他之前去县里,听说谢岩把几个秀才骂得文心破碎,再也写不出好文章了,他还不信。挨两句骂怎么了?
没想到他家小夫郎更厉害,听一句话就文心破碎了,一点热情都没了。
黎峰再引导他:“你哥哥都送你文房四宝了,你不急着学字?”
陆柳有点想,还没动。
黎峰见状,决定下一剂猛药。
他跟陆柳说:“我俩长这么大,也不识几个字。壮壮长大,怎么就自己会了?”
陆柳:“!!”
不识几个字的陆柳,顿时有了精神。
“对对对,不能随便什么时候学,要抓紧学,不学怎么会?”
至于这个氛围能不能骗到壮壮,不重要了。
他学会了,以后可以教壮壮!
黎峰问他:“今晚练字还是读书?”
读书,就是读字。
学习无趣,他俩找乐子。他们会把字卡叠好放桌上,一人抽一张念。
念对了,把字卡收着计数。念错了,罚两张字卡给对方。都不认得,暂放一边。
等玩完,数量少的输。
陆柳输了,要摸大鸡。
要是赢了,可以啃大胸。
陆柳嘀嘀咕咕,念念叨叨,说着这样不好不好,然后选择读书。
黎峰都笑了。
屋里传出笑声,听墙角的顺哥儿就去跟娘说小话。
“大嫂可能是厌学了,大哥说他不识几个字,他突然就想读书了。娘,这就叫激将法!”
陈桂枝也不懂小夫夫俩的情趣,看他俩勤奋好学,还训了顺哥儿几句。
“一般人家哪能上学读书?让你跟着学字,成天往山上跑,像什么样?”
顺哥儿老老实实听完,然后哄她说:“娘,我当不了猎人,可以当赶山人啊,你不要管二哥,有我跟大哥在,你走哪里都有面子!”
陈桂枝守寡多年,养着三个孩子,对外性格泼辣,交了些朋友,也惹来很多闲话。
大峰是好的,寨子里谁说起大峰都是好话。但二田太差了。
养出那样一个白眼狼,她在寨子里走动,都脸上无光。
分家了,家里红火顺畅,这也会遭人嫉妒。
一般人家,不到结仇的时候,不会撕破脸乱骂,贴脸问一句“二田怎么怎么”,都够陈桂枝膈应的。
来山下后,家里正好忙,她很久没出门。小哥儿心细,觉出缘由了。
她再看顺哥儿,心口暖烘烘的。
三个孩子,养好两个,够了。
她拍拍顺哥儿胳膊:“娘哪舍得要你奔着争面子?你大哥都不常上山了,你也要学些本事才好。娘不唬你,山货生意是可以做大的。我们要熬一熬,你得耐得住性子。”
顺哥儿点头应下,却说:“过阵子再说吧,山里好货多着,学本事不急。我们从别人家里收货,是要给钱的。我去山上捡一些东西回来,这都是我们自家的。又能省又能挣。家里有你们撑着,也不用我围着院子转。”
前阵子,他大哥跟王猛疯了一样的捉蛇,现在上山风险很低。
一般也没什么大兽下山,小兽他能应付,实在不行,还能跑。
陈桂枝猛地发现他长大了。
头几年,她要拘着顺哥儿,跟他说干完了哪些活,才能出门玩。
去年年底的时候,顺哥儿还只会围着她打转,玩心重,总想跑出去野。
今年玩心依然,却是玩着挣着,三五好友约着搞钱,知道做些正经事了。
唯一没变的是爱俏,这时候给他拿件新衣裳穿,把他打扮打扮,他明天准不上山,会满寨子转悠,听听夸。
陈桂枝想着想着,笑了。
“回去睡吧,明天看看你大哥去不去县里,你们去县里玩玩。”
顺哥儿想了想,顶不住去县里玩的诱惑,有些羞窘,鞋尖磨地,原地站着支支吾吾,似乎为前面的豪言壮语感到不好意思。
陈桂枝再催一句,他才笑着跑了。
孩子懂事了,家里又多一股助力,这股绳越拧越紧,越紧越结实,陈桂枝心口堵着的那口郁气也散了。今夜好眠。
第98章 吃酒
陆杨回县的时候正赶上端午, 他连着忙了好几天,直到初七才有空备酒。
他跟乌平之说了端午节再聚一回,两边都忙着生意、人情, 还没聚上。
现在他空出手了, 乌平之也去上学了。他就让谢岩把人请来家中吃饭。
搬家之后,他们的小家离私塾很近,中午就能过来吃一顿。
府城之行,乌平之很照顾他们,各处都安排妥当, 又给他们介绍了生意。这回吃饭,就是好友聚聚, 不谈公事。
乌平之回到私塾,就进入了认真学习状态, 起得比谢岩早,睡得比谢岩晚,吃个饭都要拿本小册子背书。十分刻苦。
距离乡试只剩一年,他一刻都耽误不得。
陆杨还想叫他中午跟谢岩一起回家吃饭, 他料理饭菜,荤素搭配着,时不时炖个汤, 把人招呼好。看这情况,乌平之是没空过来了。
来回两刻钟的路程还好说,关键是到好友家吃饭, 总要寒暄聊几句, 这一趟耽搁着,他能少背一篇文章。
陆杨又想着,财神爷有钱, 不会亏待了肚子,便没强求。等家里炖汤、做好吃的,再让谢岩捎带一份到私塾。
因他实在刻苦,谢岩也被带动了。
人不能骄狂,不能因现有的成绩沾沾自喜,自满自得,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