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防人,灶屋没锁。
黎峰进去,也不知小麦放到了哪里。
再者,他们现在是客人。不问自取是偷。
他让顺哥儿先回屋,然后到东屋的窗外喊人:“谢岩,你睡着了吗?”
谢岩睡得可沉,还是陆杨听见了,应声问:“怎么了?”
黎峰顿了顿,才问:“我能抓把麦子吃吗?”
陆杨:“……”
怎么不馋死你。
他穿上衣裳,出门来看。
来者是客,客人都饿得要吃麦子了,他看看搞点什么吃的招呼下。
黎峰拦几次没拦住,只好说:“是小柳想喝小麦茶了。”
陆杨立马变一张脸:“柳哥儿想喝茶,你不早说。磨磨唧唧。”
小麦茶好弄,烧火热锅,锅热了,灶里的火也小了,抓些麦子进去慢慢翻炒出香味就行。
拿开水冲泡就能泡出麦香,水里都是满满的粮食香,喝着很满足。
陆杨给弄了一茶壶,拿碗倒给陆柳喝。
陆柳羞愧得很:“你们都起来了……”
茶还烫着,陆杨给他搁桌子上,要晾晾再喝。
“这怕什么?又不是要龙肝凤髓,家里有的,想吃就吃。”
陆杨是饿大的,见不得弟弟嘴馋,馋就给他吃。
小麦茶不是大补之物,喝就喝了。
起都起来了,陆杨今晚不回屋里睡,就在这边挤挤。
黎峰不好留下,继续回另一间客房孤单单躺着。
陆柳喝完小麦茶,心满意足躺下了。
他跟哥哥挨着睡,杂思也没了,身子刚放松,就被瞌睡虫缠上,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
顺哥儿真是羡慕,跟陆杨说:“你们感情真好,不像我哥哥,都什么啊。”
陆杨觉着黎峰对弟弟也挺好的:“就是分你一个鸭蛋,不至于。”
顺哥儿说:“我还有一个哥哥。”
陆杨安慰人的方式很简单粗暴:“一个人有一个哥哥就行了,你全当家里老祖宗把你二哥收走了。”
顺哥儿就问他:“那你有几个哥哥?”
陆杨:“……”
亲戚关系的哥哥不用管,这又不是亲生的。
他当亲哥看待的,就是罗家兄弟了。这有两个。
陆杨说:“我这儿都不是亲哥哥,两个顶一个。”
顺哥儿说不过他,笑一笑算了。
屋里逐渐安静下来,三人一觉到天亮。
天亮了,谢岩睁眼,发现怀里空空。
他还以为陆杨起床了,往炕边摸摸,边上都是凉的。
谢岩猛地惊醒。
他夫郎不见了!
他居然没发现,还睡到了天亮!
他慌慌张张追出来,见黎峰都蹲院子里喂马了,目光往东厢房看了一眼,故作淡定问:“他们兄弟俩睡得好吗?”
黎峰毫不留情嘲笑他:“你夫郎半夜跑了,你都不知道,睡得死沉死沉的。”
谢岩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黎峰说:“我昨晚叫你,你没醒。这就算了,你夫郎都不见半宿了,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黎峰又看看谢岩的书生脑袋:“睡挺香。”
谢岩理亏,强行转移话题:“你喂马做什么?这是我的马。”
黎峰纠正他:“这是你借来的马。”
借来的也是他的。
谢岩跟他争辩。
两人一清早就在吵吵。
客房里,陆杨推门出来,招呼他俩做饭去。
“简单点,吃个面疙瘩汤吧。”
黎峰:“……”
昨天还说客人上门,怎么能让人亲自下厨做饭。今天就使唤上了。
到他家来做客,有期限。一天的客人当完,就什么也不是了。
谢岩答应得爽快,他的厨艺已经进步了!
他冲黎峰挑挑眉毛,撸袖子往灶屋里去。
黎峰有被挑衅到,撸着袖子追上来。
两人要打架一样,把早饭做好了。
面疙瘩当不难,再取面加水加蛋,烙几张饼子。
昨晚的席面都吃完了,背篓里还有些菜,陆杨接手,把余下两根茄子炒了,再弄一盘韭菜炒蛋。
陆柳爱吃茄子,早上就着饼子吃茄子,面疙瘩汤都不想喝。
陆杨说:“这是你家大峰特意起早给你做的。”
陆柳就拿勺子连吃好几口,十分给面子。
陆杨又逗他:“被骗了吧?这是你哥夫起早做的。”
陆柳差点喷出来。
桌上人都笑了。
谢岩要上学,吃过饭就赶着去私塾。
陆杨想跟弟弟一道走,去陆家屯看看。
陆柳还要带顺哥儿去买点东西,约好在铺子里见。
恰好赵佩兰一个人在家待不住,铺子里暂时没请更多人手,陆杨赶车,跟她一起去铺子里。
锁门之前,陆柳还跟哥哥嘀咕:“县里安静一些,做什么都方便,就是费银子。吃喝拉撒都是银子,攒出个铺面银子还不够,还要多留些银钱在手里,这样才能过日子。”
陆杨认同:“对,我前阵子还跟酒铺的丁老板聊过,你看他开着酒坊,很挣钱的生意,一年能有个二百多两银子的挣头,聊起日常开销,也是头大得很。”
聊着聊着锁上门,两辆车子驶出巷子,各走一边。
陆杨问赵佩兰:“娘,昨晚有没有吵着您?”
赵佩兰摇头:“没有,我睡很沉,没听见动静。”
以前她听不得大动静,一点细微声响就醒了。
在铺子里也是,上溪村很多人知道铺子在哪里,官司赢了,她内心深处依然怕被人找上门。
搬家以后,她能一觉到天亮了。睡得很熟。
陆杨就跟她说小麦茶的事:“我之前听人说过,说怀着孩子的人突然嘴馋,饿得难受,不给吃的就会哭,很委屈,看来是真的。”
赵佩兰回忆了一下:“是这样,我怀阿岩的时候也是。”
兄弟俩同一天成亲,弟弟都怀上了,她怕陆杨心里失落,跟他说:“你还小,不急着要孩子,别着急,先把身子养好。”
陆杨弯唇笑道:“我知道的,娘,我今天回陆家屯,想从家里再拉拔两个亲戚,请来铺子里帮忙,到时我俩都空出手了,可以料理家务,照顾好阿岩,我这儿还会再忙忙山货生意,你以后不用那么累了。”
他知道赵佩兰的性子,过了几年苦日子,知道银钱难挣,宁可自己在铺子里做帮工,也要少请一个人,劝住她的理由都想好了。
“我们今年不是得了很多布料吗?过了端午,说热就热起来了,成衣贵,又不会很合身,还是我们做的好,省钱实在。一针一线慢慢缝着,制好夏季衣裳,又要做夹袄、棉袄。鞋子更费事。我还没给阿岩做过鞋子,到时你教教我。”
谢岩的脚长得很匀称,脚背不高不低,自小就有人教他书生仪态,他走路姿势标准,加之每日行走路程有限,两脚不费鞋。这种鞋子也最好做。
但陆杨看过,谢岩脚趾偏长,五根脚趾不是越来越短呈扇形,一排挨着,高低差不大,直直怼着鞋尖。给他做鞋子,要做平顶鞋,这样穿着舒服。
平顶鞋不如圆头的好看,赵佩兰给他做了多年鞋样,知道这儿怎么处理会又好看又合脚。
她算算家里的衣裳鞋袜,这也是紧要事,她应下了。
陆杨又跟她说一件事:“娘,我还想帮我爹修修屋子,那小破屋子多少年没修了,年年雨季都自己上屋顶添草,这样也不是个事。今年的雨季又来了,我这儿还有些银子,想把这事办了。我弟弟跟我一起出钱,一人一半。”
赵佩兰也是点头:“行。”
她想着,他们生意做起来了,比山寨里的人要阔绰些,跟陆杨说:“你多拿一些也行。”
陆杨知道的,到了铺子里,门前生意火热。
自从乌平之介绍过生意以后,他们家的馒头走量很多。
他要抓紧请人搭灶蒸馒头用,前面也要搭个灶,小炉子扛不住越来越多的蒸笼,万一被人撞倒了,真是不得了。
还没出发,陆杨也过来帮忙。
另一头,陆柳跟黎峰带着顺哥儿去买胭脂。
顺哥儿确认了数次:“你们真的有银子吗?”
昨天说了一堆,但他们还没把货运出去呢。
黎峰只让他快挑:“再磨叽,我就不给你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