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爹想着说就说吧,一般说亲,聘礼少一些的,三五两银子也能说上。他就打算六月给老大成亲。
四月、五月,攒了点银子,家里再省省口粮。结果父子两人意见不合,老大想要俊俏的,他想要个踏实能干的。这处没说合,被老幺钻了空子,老幺把媳妇领进门了,媳妇还大着肚子。
亲家闹着,不给钱就不让他们做生意。孩子都怀上了,就当说亲了事。
家底空了,老幺和媳妇都不干活。
老大媳妇没说上,眼看着家底没了,老幺还这样。老幺都这样了,还能天天抱着媳妇睡,等明年,孩子呱呱落地,都能当爹了。老大简直气得发疯。
这阵子闹不停,陈老爹一直想去找陆杨接济接济,不管怎样,先把老大安抚了,给他说个亲,家里就消停了。
他一天天舍不得生意,忙过中秋,他也累得发昏了,正好出来喘口气。
他叨叨说着,黎峰一碗碗的酒倒着。
陈老幺听到亲事时,与他顶嘴反驳。
“你偏心,你就记着大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把豆腐坊挣的银子分一半给大哥,凭什么?我不是你儿子?我要是不争,我就是家里的驴!你不给我找媳妇,我自己找!”
黎峰也不拦着,转头跟陈老幺说:“我懂你,我知道你心里苦。”
然后给陈老幺也连着倒好几碗酒。
他俩好久没这样畅快的喝酒,越说越来劲,都拉着黎峰诉苦,说来说去,全是银子。
陈老幺成亲了,黎峰还没随份子,实在不该。不如今天就把银子掏了。
家里老大还没说亲,闹成这样,黎峰怎能忍心?他生意都做到府城去了,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不如一起给了。
两个儿子都成亲了,还怎么住在作坊后院?人非得睡畜棚不可,他们想租个小院住,问黎峰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老爹还说他干不动活了,他这辈子没请过帮工。他说着醉话,一点都不藏着,直说陆杨那点铺面都请了四个人,他也要请个伙计。
他视线摇晃着,看黎峰好像点头了,又改口:“请两个……请三个……请四个!”
陈老幺喝多了,摇摇晃晃起身,要去上茅房。
黎峰领路,带他去后院上茅房。
后院搭着窝,有狗有骡子,有兔子有鸡。
陈老幺进茅房之前,看见了后三样,他跟黎峰说:“家里养这么多,你们也吃不完,待会儿给我们抓些兔子和鸡带回县里吃。”
黎峰眯起眼睛:“你可真敢想。”
他家小柳才为鸡和兔子哭过一场,今天杀一只公兔,还是因为不需要多的种兔。白送人,想都别想。
陈老幺晃晃悠悠去解手,出来的时候,看见二黄围着黎峰打转,他望着二黄,露出很馋的表情,人回到饭桌上,就忍不住了。
醉汉没有忍耐力,他问黎峰:“你吃过狗肉吗?你养狗的,应该吃过狗肉吧?我还没吃过狗肉,听说冬天适合吃狗肉……”
二黄没被关起来,黎峰到前面,它也到前面。陈老幺望着门外,再次对二黄露出很馋的表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老爹还有一丝理智在,他看见黎峰的脸色很沉,就伸手去捂陈老幺的嘴,让他闭嘴。
父子俩刚才诉苦一番,互相瞧不上,都有满腹的委屈,这时候当爹的说话,当儿子的哪肯听?
黎峰说:“本来说请你们吃顿饭的,既然你们想吃狗肉,那就跟我来吧。”
陈老幺直说他大气、够意思,跟着他出了门。
才踏出门,黎峰就把他领口拎着,把人摔到了院子空地上,他以手抵唇,吹响哨子,二黄听着声音,就往陈老幺身上扑过去。
陈老爹吓得酒要醒了,又想救人,腿上又没劲,只能抓着黎峰的胳膊求。
外头的动静太大,灶屋里的三个人都出来了。
陆柳还第一次见二黄扑击咬人,猛地吓住,再看二黄只是拿前爪摁住陈老幺,牙关紧咬着,是喉间发出警告声,并未张口咬人,而陈老幺显然没有判断力,他一直挣扎,反复被二黄摁住,看起来情况很危急。
恰好,王猛跟二骏如约过来帮忙,在院子外看见二黄跟人在打架,忙快步进来,看向黎峰。
“大峰,这是怎么了?你让二黄松开,它到底是个畜生,万一下嘴没准头,把人脖子咬了怎么办?”
黎峰说:“他要吃二黄。”
王猛跟二骏都听得愣了愣。他们在山寨长大,当猎户的汉子,还没听说谁家要吃狗肉的。
他们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看陈老幺的眼神都很不善了。
黎峰解释了缘由,陆柳想了想,还是帮着劝了一句。
饭前,他才问过黎峰,怎么舍本请人吃酒。黎峰就是怕失手把人打死了。
现在黎峰喝了酒,被人激出了脾气。二黄听话,可陈老幺不听话啊,他要攻击二黄,把二黄打急眼了,一口咬到脖子,他们真完了。
陆柳想过去找黎峰,陈桂枝把他扶着了,挽着他手臂,不让他过去。
陈老爹在黎峰旁边烂泥一样的摊着扭动,陆柳这么大的肚子,冲撞着怎么办?
陆柳就大声喊黎峰:“大峰,你让二黄停下来,快算了,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待会儿再收拾他们,我给二黄做顿好吃的,你别气了!”
黎峰酒量好,人没醉,眼睛一直看着二黄的,陆柳开口劝,他喊二黄,把狗子叫回来,陈老幺还躺原地蹬腿挥拳,吓得尿裤子了。
再不用浪费酒菜,他这就出发,把陈家父子送到山上去。
对外则说,老丈人和小舅子喝醉了发酒疯,非要去山上玩。没法子,这便带他们去小住两天。
今天进山,晚上黎峰不回去,他要往前再走一段,去把人参挖了。
王猛也要在山上,主要是在大强的猎区。他俩都把武器带上了。
二骏从新村过来,没有拿武器。
他还说让黎峰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深山太远太危险了,上次我们还遇见了狼群。”
黎峰摇头:“不用,我自己直行赶路,路上不停,五天之内跑来回。你跟三苗四猴把菌子多收一些,我下山就走。”
山林很大,五天跑深山的来回,是昼夜不歇了。
二骏看看王猛的武器种类,把他的长矛拿了,跟黎峰走一趟。
大强的猎区近,他们一路不停,到入夜就把人送到。
人睡得跟死猪似的,王猛今晚还要跟他们将就。
王猛受不了陈老幺身上的尿骚味,把他的裤子扒了,在外头挖坑埋了。
黎峰跟二骏继续往深山赶路。
山下,陆柳跟娘一起收拾小铺子和灶屋,顺哥儿拿铁锹,把院子里那片土和石子铲了,翻到地下,拿水冲刷,铺些灶灰在上头,重新把石子拍平。
晚上,陆柳果然给二黄做了一顿好吃的。狗子不知道它怎么又有加餐了,吃得很欢。
陆柳说:“狗傻是福。”
他今晚一个人睡,昨天中秋团圆,今天就孤单单了。
他问过黎峰,为什么要这么赶的去挖人参。黎峰告诉他,因为陆杨换药方了。
以滋养为主的药方里,用到了人参这味药材,但陆杨没有人参吃了。
谢岩之前买的已经入药,陆杨跑一趟府城,吃得七七八八,在家这阵子,估摸着早吃完了。
他挖了人参,配药还要一阵,可能九月能吃上新药。
府城跑一趟,能去掉一个月。拖一拖,今年都没了,不如趁早办了。
陆柳很是感动,他能力不够,只会哄人开心,没办法为哥哥做些什么,大峰给他撑着天,他记挂的事,大峰也当自己的事。
陆柳强迫自己闭眼睡觉,睡不着就数山头、数树,一个个山头,一棵棵柳树,数着数着睡着了,次日起来,他就收拾布料,见缝插针的做衣裳。
他给哥哥做的鞋子已经完工,只等送去县里。他可以开始给黎峰做棉衣了。
他想给黎峰做件合身的、穿着气派棉衣。
赵佩兰教他两种法子,一种就是厚实的,各处收一收。一种是内衬厚实,外头可以薄一点。
陆柳记得黎峰还会穿皮袄,到时出门送货,肯定是穿皮袄多,皮袄防风。棉衣不防风,吹久了,就吹透了。
他稍作思考,先做一件薄一点的棉衣,出去见客的时候换上,撑撑体面。赶路就穿皮袄。
等这件做完,他再做件厚实的棉衣。
他这儿忙着做衣裳,山里,大强猎区的安全屋内,陈老幺光着下半身醒了,醒来看见身处陌生的地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看见了王猛,也看见了还在睡觉的亲爹。他夹着腿,去把亲爹叫醒了。
父子俩一醒就嚷嚷乱叫,王猛说:“别急,接下来,你们要在山里待三天。大峰说了,等你们醒了,让我帮忙,把小的揍一顿。”
王猛一个人能打他们两个,陈老爹拦不住。
打了陈老幺,王猛提醒他们:“这是深山,迷路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们。想出去逛逛可以,随便走,随便看,遇见野兽,算你们命好,这辈子也能当一回食物了。”
深山……
陈老幺不信,他光着屁股追着王猛,出门一看,四处皆是密林。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密集的草木,抬头只能看见几束日光,附近的草都有腰那么高。
王猛指指他头顶:“看见那只野蜂窝了吗?”
陈老幺吓得腿软,毫不犹豫转身躲回屋子里,把王猛关在了外头。
安全屋离野蜂窝太近,开门没立刻关上,有两只野蜂追到了安全屋里,里面传出乱七八糟的叫声。
他们又开了门。想往外跑,一看更多的野蜂在外头嗡嗡飞舞,不用王猛提醒,他们都再次躲进去,选择把进屋的野蜂打死,以求清净。
就这点胆子,王猛摇摇头。
看来这里不用人看守也行。
他拿上小刀,把大强攒的蜂巢蜜割了一块吃了。
好甜,好吃。难怪他家酒哥儿惦记。
酒哥儿跟姚夫郎不合,姚夫郎不给酒哥儿吃蜂巢蜜,酒哥儿说是不馋,只是别人都吃了,就他没有,所以他要吃。
王猛不管他是咋想的,要吃就给他搞一块。
真是巧了,大强上山来,听见猎区里哇哇乱叫,还以为有人在这儿出了事,他急忙忙跑来,结果把偷吃的王猛抓了个正着。
大强当即怒了!
“好你个王猛,一清早的就来偷吃我的蜂蜜!”
王猛舔舔手指:“怎么叫偷吃?我夫郎想吃,我替他尝尝味,好吃找你买。”
大强骂他:“你尝到山上来了?你长得浓眉大眼看着憨厚老实,怎么干这种偷蜂摸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