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拍拍脸蛋,打断急转直下的情绪,不让自己瞎想了。
这些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唯独瞎想没有好处。
他侧头看黎峰,跟他说事情。
“大峰,我们还印书吗?手里有银子了,可以买雕版了。我前阵子找哥哥请教了什么叫空手套白狼,他用印书给我举了例子,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黎峰要听听看。
陆柳说:“我们自己拿画去刻雕版,或者买旧雕版,先把钱花出去,印了书再卖,就叫做买入卖出。我们跟鲁老爷子商量商量,我们先借用他的旧雕版,写个欠条,挣了钱再还给他,这样就是借用他的东西来挣钱,叫空手套白狼。这个条件如果说服不了他,就可以再承诺,等挣到银子,会再请他雕刻多少页画。我们用他的东西挣钱,拿了银子再买新的,继续挣钱。”
黎峰听着连连点头,“小柳,你变厉害了。”
陆柳嘿嘿笑起来,再问他:“那我们还印书卖吗?”
黎峰要印的,这种书在村庄里卖,印出很多花样,也就几两银子的挣头。
上回陆杨给他拿了一批书,他到府城去卖了,卖得挺俏。
码头那边人流量大,暗门子多,这种书最好卖了。
府城城内人也多,他随便找个客栈,在外头蹲一蹲,也能卖出去。
跑那么远卖书,几十本不够看。
他上次拿两百多本,说卖就卖完了。
黎峰搓搓他肩头,感觉他肩膀见凉,就铺被子,准备睡觉了。
他跟陆柳说:“我改天去县里问问。”
陆柳想请人来缝书。寨子里的人都忙活起来了,还有一些人不进山,就照顾家里,手上得闲就做针线活。
工价不用太高,一本书两文钱都有人缝,随手挣一笔罢了。适合老头老太太干。
这跟养鸡养兔不一样,可以分出去,不占地方,不用劳力,小小的钱,大大的挣。
黎峰听出他语气里的迫切与期待,抱着他,把他好夸一顿。
“我家小柳真能干,能想到这么挣钱的买卖,别人家的夫郎都没你厉害,马上我就要靠你吃饭了,等你养我,天天给我买肉吃。”
从前都是陆柳这样夸他,黎峰有样学样的夸回来,把陆柳美得冒泡,两腿在被子里蹬着,在他腿上蹭着,还把他的手抓到嘴边咬咬,高兴坏了。
黎峰忍不住笑:“你怎么跟二黄似的?”
陆柳猛地顿住。
嗯?谁像二黄?
明明大峰才是最像二黄的!
他想着,又顿住了。
嗯,不对。先有大峰,再有二黄,二黄是儿子,儿子像爹才是对的。
陆柳跟他如此说,最后总结道:“儿子像你,是父子相。我跟你在一起久了,也像你,我们是夫夫相!”
黎峰本想说他没有蹬腿咬人的习惯,听陆柳说夫夫相,把话憋回去,大脚在陆柳腿上蹭几下。
他是劳碌命,手脚茧子都厚,这样蹭一蹭,陆柳刺痒刺痒的。
家里有刮皮刀,是刮脚皮的。黎峰一般是等脚底硬硬的,走路硌脚挤鞋的时候才刮一刮。陆柳从前没给人刮过脚皮,没法帮他,就跟他说:“等你下次刮脚皮的时候,我就给你磨磨脚底。”
就用小砂石,磨平整一些,走路舒坦。
黎峰才不要他磨,磨脚要抱着脚丫子,大臭脚丫子有什么好抱的。
他说:“找个晴天,你帮我掏掏耳朵吧,我好久没掏耳朵了。”
陆柳答应了,“行,那你要早回家,早回家,日头好。”
他俩睡了,次日,黎峰早起,陆柳多睡会儿,晚些时辰,顺哥儿过来扶他起来穿衣。
陆柳现在难起身,下炕的时候也要扶一把。
早上他们收菌子、卖货,再学习认字,得了空闲,陆柳叫顺哥儿跟他一起点点铜板的数量,把它们穿成一串串的钱。
中午黎峰没回家,他这两天都在山上。
等胡郎中跟人熟悉了,黎峰跟大强告假,去县里。
大强去县里送柴火,丁老板那儿的柴火需求增加了。
新粮下来,烧锅的火旺,他现在一个月要多送一车柴。
黎峰叫上他一起,能再买些酒、酱、油、盐回小铺子里补货,借大强的车用一用,多装些货回家。
大强先走,他再跑一趟东城区,找鲁老爷子谈雕版的事。这是陆杨的干爹,黎峰手上有钱,不好坑他,拿五两银子,买了五十块旧雕版。鲁老爷子送他七块旧的,他这儿清空了。
和之前一样,纸墨都在鲁老爷子这儿买。省得再跑别的地儿。
这事办完,黎峰才捏着鼻子去谢家找谢岩。
他哥夫都喊了,谢岩答应给他做小卷轴。
画在路上就完成了,经过他的要求,都是他想要的画,这几天足够谢岩装裱好了。
他到谢家的时候,一家三口都在,陆杨正在做棉靴,看大小,不是谢岩穿的。
陆杨说:“给我爹做的,一年到头,送这送那的,都是花钱买,没点心意。趁着天没冷,我做两双棉靴送去。”
黎峰没说什么,找谢岩要小卷轴。
谢岩屁股黏住了一样,坐陆杨身边不挪窝,冲黎峰使眼色。
黎峰:“……你快给我拿出来,天都黑了,我还要回寨子。”
谢岩只好直言提醒他:“你使唤谁?”
所谓有一就有二,黎峰把他记住了,下回去府城,他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书呆子。
他喊了哥夫,谢岩得寸进尺,抱着陆杨胳膊说:“我家是我夫郎做主。”
黎峰又望着陆杨喊哥。
陆杨不明所以,但哈哈大笑。
他根本不知道黎峰是来拿什么的,拍拍谢岩,让他去拿出来。
谢岩起身回屋,给黎峰拿了两个小卷轴。
陆杨见了卷轴,就猜到了。
“送给柳哥儿的?”
黎峰点头:“今年没空在家多待,我看他爱哭。”
陆杨这儿没添什么好东西,就说:“谢岩欺负你,是他不对,改天再让他画一幅画送你们。”
有好处不拿是傻子。黎峰打开卷轴瞅一眼,很是满意,跟谢岩提要求:“下次还要这么大的卷轴,上面画一幅画就好了,两个人,全身像,要画亲热些。”
谢岩:“……”
明明是黎峰欺负他!
黎峰不管谢岩是什么想法,拿了卷轴,他赶车去酒铺,买酒装车,转道回山寨。
白天跑了太多地方,出城门都是踩着时辰,到山寨里,天都黑透了。
家里先吃了饭,陆柳总不放心,出门看了好几次,不知黎峰今晚是留在县里住,还是回家晚了。
等吃过饭,他提着灯笼,在院外张望,还使唤二黄出去看看。
二黄沿着山路往下跑,跑一段路,接到了黎峰,汪汪叫着,一路又跑回来,望着陆柳汪汪汪。
陆柳根本听不懂,只从二黄的情绪里,感受到开心、喜悦,知道是黎峰回来了,脸上担忧散了,满脸都是笑。
黎峰的车子转过弯,直直走来,他看见骡子,就挥手喊人。
“大峰!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都吃完饭了,你吃了没有?”
顺哥儿正在院子里收拾草药,听见喊声,忙把手里活放一放,过来扶着陆柳让开院门的位置,让黎峰赶着骡子车进门。
黎峰回话:“买了些货,去了一趟鲁家,又去找谢岩拿了个东西。”
寨子远,来回一趟要去半天,几家跑完,天就黑了。
别的货物让大强拖回来,酒是黎峰自己拖,都是重家伙,他先搬下来,让顺哥儿牵骡子去畜棚,把老伙计喂了,再一坛一坛把酒搬到小铺子里。雕版则拿到房里。
陆柳去灶屋给他热饭,娘来搭把手帮忙,取了一盆热水,让黎峰洗脸洗手。
黎峰就在灶屋里吃饭,娘烧了热水,先去洗漱,到院子里还招呼了顺哥儿一声:“大晚上的看不清,明天再收拾。”
顺哥儿听话应了声,把药草放到簸箕里,端到小铺子里锁起来,也提水洗漱去。
灶屋里,黎峰把两个小卷轴拿出来给陆柳看。
陆柳一个个展开,上面都是画。
他在县里住的时候,看过哥哥的画册,两兄弟这么像,落在画上,却一眼就看得出不一样。
黎峰选的样式,都是他俩在一起的时候。
一起吃饭、一起喂狗、一起看字卡、一起晒太阳,还有一块儿坐车出门。
黎峰跟陆柳说:“真是怪了,我觉着我俩天天在一块儿挺新鲜的,让他画的时候,我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我俩一天天都在干啥。”
陆柳拿着卷轴细细看画,他眼睛都在看黎峰,还举起来,看看画上人,看看眼前人,比着看一看、瞧一瞧。真是像,画得好传神。
他嘿嘿笑道:“因为我俩一天天都在吃鸡,也没什么好画的。等哪天你得闲了,孩子也出生了,我们一块儿出去玩玩,就有很多可以画的了。”
黎峰不高兴:“我俩很久没吃鸡了。”
陆柳说:“那不吃鸡,还有一起洗澡,这也不能画呀。”
他喜欢一起看星星的那幅画,寥寥几笔,夜色温柔,人也温柔。房屋不大显眼,他们在画上相依相偎,很美好。
黎峰叹气:“我俩没有正事吗?”
陆柳想了想,安慰他说:“没事的,我看哥哥的画册了,大多都是哥哥一个人,哥夫都没几张,跟我们一样的。我们在一起过日子嘛,肯定是一起吃吃喝喝做些家务,你要忙外头,我们就晚上聚一聚,我俩是两口子,晚上睡一起,不吃鸡做什么?”
黎峰被他说服了,他吃过饭,陆柳收了卷轴,夫夫俩收拾洗漱,回房继续看画。
过日子,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日三餐,养狗学字,晒太阳出门,都是日常。
黎峰留一个卷轴给陆柳,他拿一个。今年相聚不多,看看画,就当见了人。
隔天,陆柳找碎布头,缝了两个布套,再拿丝线编绳,穿到布口袋上做松紧结,分别把两个卷轴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