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年说什么都不要,陆柳“哎哟哎哟”的叫唤,假装不舒服,让爹爹没法跟他拉扯,把钱袋收了,他才笑了。
午饭在家吃,陈桂枝叫顺哥儿搭手帮忙,做了一桌席面,山珍野味都有。
两个爹今年变得开朗了些,亲戚常跟他们往来,他们经常说话,与人交谈,能说个顺溜话。
陈桂枝跟他俩聊几句,就知道这俩人是真老实,便不客套恭维,与他们说家常。
问问家中田地庄稼,问问鸡和猪,再说说在村里都干啥。
他俩为着挣钱,干了些营生,和陈桂枝拉人入伙不一样,陆二保和王丰年就是卖力气,两人做多少活,拿多少钱。
陈桂枝本想说几句,让他们找人合伙,一抬眼,对上两张憨厚笑脸,便没了话。这种人,挣钱都是辛苦钱,送货出去,还要被人宰几次。
哎,难啊。
她留两个亲家在家歇一晚,他俩都不留,说家中鸡和猪要照料,驴子也要还,不好留宿,等年底,陆柳生孩子,让人去知会一声,他们再来。
走之前,王丰年想把陆柳叫到屋里说话,陆柳不去,就跟他们站在院里说。
陆柳长大了,知道他的心思。
“爹爹,我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你别想悄悄把钱袋留下。你放心,我记得你教我的东西,我跟大峰过日子,没瞒着他什么事,花钱用钱,他都有数。他给我留的私房钱,就是怕我想做个什么,不好意思伸手要,才每个月给我一些,这钱他知道,娘也知道。他不是跟我客气,也不是做样子,你拿回去吧,你收了,我心里好受些。”
王丰年被他把话堵回去了,笑眼含泪,“好,好,你过得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他们赶车出院子,陆柳送他们到院门口。
临要分别,陆柳问他们:“你们以后愿意跟我过日子,还是愿意跟哥哥过日子?”
王丰年跟陆杨说过,他们没养过陆杨,陆杨不用孝顺他们。
对待陆柳,他则说:“别说傻话,我跟你爹不用靠你们过日子,我们在陆家屯挺好的。都顺了,你得空回家看看就好。”
陆柳说:“非要选一个呢?”
非要选,王丰年也不选。
陆柳就看像父亲,陆二保说:“我们对不住杨哥儿,选他,我们亏心。不选他,我们更亏心。你别问了,我跟你爹爹还干得动活,平常就两张嘴吃饭,各处都好着。大峰常回家看我们,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走了,你别送。”
陆柳站在院门外,目送他们走远,心里还回荡着那句话。
选他,亏心。
不选他,更亏心。
他们不会再一次抛下哥哥,可也没有脸跟着哥哥过日子。
明明是好事,却这样难办。
第129章 有人疼
谢岩去府城后, 陆杨忙起来了。
他跑了一趟牙行,要看商铺、仓库,还要买良田。
良田最好靠近黎寨或陆家屯, 再找两户佃户。
商铺最好是带仓房的, 如果没有,那么就是一间商铺加一间作坊,作坊要大一些。
这是大生意,陆杨还是跟罗家兄弟一起上门谈的,牙行的人很殷勤, 当天就给他提供了一些商铺的音讯。
陆杨没急着去看,让他们再看看, 这几样都办好了,他一起看。
这头安排出去, 陆杨带着两幅门神画像,去拜访丁老板,给他送画。
丁老板惊喜得很,他还以为谢岩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记挂着。
他也好久没见着陆杨了,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大生意啊?”
陆杨脸上都是笑,态度一如以往。
“我最近没做生意, 我夫君从府学回家,就待一阵子,又去上学了, 我就在家好好招呼他。”
丁老板真是看不懂陆杨, 他觉着陆杨是事业心很强的人,谢岩明显是听陆杨的,见他愿意守在家里, 惊讶过后,感叹连连。
“你家相公有福气,得你这么个里外一手抓的夫郎。”
陆杨捧回去:“老哥哥也有福气,嫂嫂也是能干顾家的人。”
丁老板呵呵笑了,把两幅门神画像展开看。
谢岩画画的功底好,上次两幅门神画像,眉眼间都有陆杨的影子,拿给他的,就是坊间常见的门神形象。谢岩画得更加神气威武,栩栩如生。
丁老板说:“我该请你相公画个财神爷的,财神爷的画像可以挂在家里,这门神画像,放到外头我都怕被人偷走。”
陆杨深有同感:“我这搬家了,他画的那两幅门神像也没挂出去,实在舍不得。”
这画像可以挂在大门上,隔着院门,可以用,又能防着陌生人。
丁老板想想,说:“我拿到酒坊挂起来好了,门神像挂出来才好镇宅辟邪。”
陆杨随他怎么用,坐这儿再聊两句家常,谈到了生意。
有几个老板找到丁老板,想让丁老板做中间人,请陆杨去吃顿饭,谈谈山菌生意。
陆杨不瞒他,与他直说:“老哥哥也做生意,多的不说了,做生意最忌讳东家一个价,西家一个价,他们要用以前的价来谈,我没法答应。
“我们商号在府城码头已经站住脚了,府城今年时兴的名菜是菌子菜,酒楼饭馆争相上新,送货过去都是千百斤的出货,根本不愁卖。他们之前找我谈过,我跟他们说实在的,他们看不起我,当我是拿乔,又追到寨子里买货。他们想等我手里压的货多了,把自己拖垮。现在怎么着?我没垮,我挣到银子了,他们先垮了。”
陆杨顿了顿,说:“这顿饭我就不吃了,拿货价我是不会降的。给他们的价格是刨除关税和运费之后的价,已经低于卖到府城的价格,他们在本县内,有得挣。我铺子就在旁边,你也知道,普通的菌子我就没叫价,这东西百姓也吃。叫价都是贵价菌子,这其中利润几何,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只是让山民多挣一点罢了,没让他们吃大亏。我还听说他们在外说我赶尽杀绝,劳您给他们带句话,我要赶尽杀绝,他们一朵菌子都拿不到。”
陆杨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不会把人逼狠了。
大家正常做生意,他没欺负人,没道理为个谈不拢的价格叫屈喊冤,挣了钱也没分给他。
丁老板没多说,他就是帮人带个话。
陆杨从酒铺离开,就转道去小铺子里。
陆林他们几个都在,四个人间歇着休息,前几天让银杏和石榴都休息过。
他们都是村里出来的,休息就连着休,一次歇两天,能在家里住一宿。
陆杨过来,陆林就带他去看账本,把最近的支出收入都过过目。
陆杨心中有数,他给陆林开的工钱是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张铁是一两,银杏和石榴是八钱,工钱支出要三两八钱。
铺子的月营收,均算下来,约莫九两。一年下来,有六十两左右的盈余。
于这间商铺而言,开支太大了些,所幸陆杨现在不靠这间商铺挣大钱。
开年之后,他会把陆林的工钱提到一两五钱,其他三人的工钱暂时不动,等年中再涨。涨一回,就定下了。只有陆林的会再涨涨,最高会到月入三、五两银子。
到时,这间铺面的年盈余,约莫是五十多两。
工钱涨了,担子就重了。
陆杨跟他说:“我打算买田了,先买个二十五亩地。以后会把牲口和石磨配上,地里出了麦子,就有面粉。到时铺子里会有面粉供应,四季蔬菜和瓜果也有。另外,我入伙了一个商号,以后不常在县里,需要你时常查查账,跟哥夫去山寨看看。
“担子重了,你现在的学习进度就慢了,我会再借个账房先生过来教你。学费从账上支出,你要认真学,看银杏和石榴愿不愿意学,你要培养个帮手出来,以后你回家办事、怀孕生孩子,都能轻便些。”
铺子里人手足够,陆杨就来得少了。
陆林早知道他要独当一面,听陆杨说起以后规划,发现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陆林问他:“你要去府城了?”
陆杨点头:“明年年初不去,年中也要走的。放心,我是闲不住的性子,会常回来看看的。”
陆林摇头,心里不舍,“你不会常回来的,你闲不住,在府城肯定要奔一奔。你也会怀孕生孩子,这就能拖你一两年。我们以后难见面了。”
陆杨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拍了拍。
“哎呀,林哥哥,话就是这么个话,我不方便回来,你可以去看我啊。我们总不能那么巧,你怀我也怀,都被个小娃娃拖着了吧?”
陆林说:“这事说不准,我看村里的媳妇夫郎都是扎堆怀孕的,一家怀上,别家也怀上了。”
陆杨跟他说大实话:“因为村里都是年底农闲说亲,闲在家里没事干,就去造小人。你想想,一块儿成亲,自然是一块儿怀上,到生的时候,又是扎堆。显得热闹。”
他说话直白,陆林哭笑不得。
陆林再催着他看看账本,陆杨只是简单翻了翻。
以后的事不好说,至少今年,陆林是值得他信赖的林哥哥、大掌柜的。不用看得太仔细。
这间铺面,承载了他的希望和起点。
他俩放下账本,前屋后院的都看看。
陆杨说:“房里的炕道不好,我们之前就睡得不舒坦,一直没修。这都立冬了,你们请人把炕道通通、修修,这样好过冬。铺子里就等过年再刷墙。”
陆林都记下来,再听陆杨说:“过阵子,黎寨的人会在县里开个铺面,你到时派个人过去帮忙,教他们叫卖、留客、谈价。有空多跟他们往来一番,以后会经常打交道的。”
陆林问他:“是你弟弟吗?”
陆杨摇头:“不是,他们也去府城。”
陆林懵了下,迟疑着问:“那二叔他们?”
陆杨垂眸,过了会儿才说:“我有安排,要跟我弟弟商量商量,还要看二老愿不愿意。”
陆林说:“家里就他们两个,静悄悄的,待着寂寞。你安排的,他们哪有不同意的?”
据他所知,二叔两口子自觉亏欠,凡是陆杨安排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陆杨笑道:“上了年纪,性子倔,到时再劝劝吧。”
陆林说:“你可以让我爹爹帮忙劝,他们常见面,有话好说。”
陆杨应下。
在铺子里再无别事,他看天色晚了,从铺子里拿些菜,就转道回家。
家里就两人一狗吃饭,两菜一汤的招呼,弄完就在灶屋吃,母子俩聊天,主要是说迁坟的事。
赵佩兰知道要迁坟之后,就在考虑了。
坟是一定要迁的,迁到哪里,以后还迁不迁,是个问题。
眼看着年底了,陆杨都开始忙活了,她也想明白了。
她跟陆杨说:“就迁年底这一回,以后不折腾了。我最近想了很多,记起来阿岩爹说过一件事,他说改换门庭,不是简单的四个字,需要一代代的经营。他之前就是想攒点家业,买些田,作为祖田,买些铺面,作为族产,这样家中子弟在外受挫,回家能还有温饱日子过。哪个孩子有读书的天分,不用为银钱发愁,家中供得起。他想落叶归根,也说县城纷争少一些,我们就在三水县留根吧。”
现在他们没有族亲了,他们这一支单独迁出来,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