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禾点头,“我问了陆掌柜的,他说他们铺子里要做包子馒头,再有什么蔬菜日、野味日、酱料日之类的,隔三差五有活干,每天揉面团都要花几个时辰。因包子馅料要新鲜,每天都要出去买鲜肉。油盐酱醋什么的用完了也要买,铺子里的人都有活干,有点空闲,坐下来歇歇,不觉着无聊。我这是太闲了。”
这点小铺子,多请人过来没必要,白浪费钱。
苗小禾又跟邻居聊天,发现这些人多数是有小作坊,他就想着,他们家的作坊什么时候开起来就好了。
他们在县里也晒晒菌子,整整山货,他可以两边往来,日常能走动走动。
作坊要等陈酒生了孩子,出了月子,约莫四月底,五月初就能开起来。
陆柳还说,可以把家里嫂子叫一个过来玩两天。
苗小禾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平常大家都好好的,突然你家出挑了,别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坦。眼看着三月了,地里要忙起来了。我跟三苗在县里,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下地播种,守着铺面,三苗连山都不上了。我说我无聊,我憋闷,我要玩,我要找人说话,天呐,这话要得罪多少人?他们来了,还能走吗?这又不是我们自家的铺面。”
他的话又多又密,只听一会儿,陆柳就信了,他是真憋狠了。
陆柳就陪他好好说话。
其实在铺子里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就看他愿不愿静下来做。
学习需要巩固,别的不提,字就要多练练才能写得工整。
铺面开张,是等着客人上门,但铺面的名声,可以想法子传扬出去。他看他哥哥的铺面里有什么新货到了,都会出门吆喝的。
还可以琢磨琢磨怎么卖货,怎么迎合节气。这些都不想干,就想看店,那字总要练吧?算数也要会吧?
搞完了,可以做点针线活、竹编草编,就跟在寨子里一样,平常手上得空,都能干点活。
苗小禾说:“在寨子里,手上得空,嘴巴没空啊。大家都是坐一起聊天干活的,我自己干着没意思。”
陆柳想了想,又问他:“你平常不琢磨事情吗?我在家,一待一天也过去了。”
苗小禾就问他:“怎么个一天就过去了?”
陆柳细细跟他说。
早上起来要做饭,人吃完了还要喂狗喂牲口,这头料理完,再洗洗衣裳、扫扫地。他很多活都顺手干了,平常洒扫不费劲。
小铺子里的货要定期清点一番,得空要把坛坛罐罐都擦擦。转眼又到中午,再做饭,人吃完又喂狗喂牲口。料理完了,下午多数是闲着。
闲着还不好?闲着能干很多事。陆柳要学习看书,他一般是下午给两个孩子念书听,再练练字、写写信。他还要做针线活。
他现在在绣鸳鸯肚兜,他已经穿过了,挺好的。他要给哥哥做一件穿。
一件哪里够?肯定要两件替换的。先给哥哥做两件,他再给自己做一件。
顺哥儿在府城住着,家里要牵挂牵挂,他打算给顺哥儿做双鞋子穿。
这孩子爱俏,在家就爱打扮。之前看他给哥哥做绣花鞋子穿,可羡慕了。陆柳手上总在忙,分不出空闲,等肚兜缝完,他要给顺哥儿做双绣花鞋子。
算算日子,到了夏季,他们一家就要搬去府城了。
婆婆还好,有两身体面衣裳。他去年给黎峰做了好些,自己也不缺。顺哥儿在府城,跟着哥哥,哥哥不会让顺哥儿穿得破破烂烂,黎峰还给顺哥儿银子了,这头也不用管。
唯独他的父亲和爹爹,他们肯定舍不得买成衣。陆柳要给他们各做两身新衣新鞋,这样穿着体面。到时候大家住一起,面上好看。
只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眼睛要瞎了。
他跟大峰商量过,到时候做一身,买一身,两套混着,就说都是他做的,两个爹就会收下了。
陆柳说起这些事,没完没了。
宝宝们一天天长大,和大人的互动变多了,他要留出很多时间陪孩子。逗孩子不觉得浪费,时辰过得还快。这样一来,他空闲的时间就少了,别的事都要更长的工期来完成。
家里还在印书,他都没怎么跟堂嫂说话。因黎峰常出门,他都自己种菜了,这头也要料理。
苗小禾:“……?”
他服了。
“难怪常听别人说大峰被你惯坏了,你这一天天的,全在家里了?”
陆柳歪头想了想,说:“我刚才没怎么提大峰?”
苗小禾说:“你把家里照料好,不就是为着他?”
如果是去年的陆柳,他会笑眯眯害羞,满口应下。
今年的陆柳,脸上笑意盈盈,则说:“我把家里照料好,也是为着我。这也是我的家。”
苗小禾佩服他。
“就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会干。出嫁前,在娘家干。出嫁后,在婆家干。但要我一直这样干,我就做不来了,要往外跑跑,要偷偷懒、躲躲闲。有些事放着放着,就不干了。”
陆柳不懂:“为什么?”
苗小禾惊讶:“为什么?这哪有为什么?哪有人喜欢干活的啊?”
陆柳:“……”
他好像喜欢干活。
苗小禾看着他,突地笑了。
“哎哎,陆夫郎,你是勤快人,真的。我去别人家里坐坐,看得出来,真勤快的没几个,手上总要漏一点,就你那儿,我回回过去,不分啥时候,你家里里外外都顺着,又干净又齐整。你这种人就适合看店,就我这个铺子,你瞧瞧,大小刚合适,也就上午忙一阵,下午就能得闲干自己的活,你肯定待得安逸。”
陆柳没看过店,不知道他看店时,会不会跟苗小禾一样憋出毛病。
要是他看店,他不会干等着。哪怕没有勇气出门叫卖,也会里外收拾。
他看过他哥哥的铺子,最早过去的时候,门口就是个炉子架锅热包子馒头,那是什么条件啊?
他既然见过,知道这样能成,他要是闲着,他也会模仿。随是什么吃喝,他弄一些到铺子里,试着卖一卖。一两锅的货,他忙得过来,也好卖。不计较多少钱,有一文算一文,打发打发时间,又能做贴补。万一某个吃食受欢迎,又是个生意。
他们在后面聊着,前门黎峰也跟三苗聊着。
陆杨找罗家兄弟打听了做笔的匠人,消息转述过后,黎峰委托三苗把皮子送过去,定做狼毫毛笔。三苗跟了进度,毛发都处理了,前期准备完,做笔就快了。
三苗也说看店好枯燥,他根本坐不住。
他就说:“大峰哥,你看看,能不能这样,让二骏夫郎和四猴夫郎过来,把我替下,他们三个能说说话,谁家有事能回去。把我留在这儿,我也要憋坏了。”
黎峰说他没出息:“多少人想来我都没让,念着你年纪小,还没孩子,压着别人,把你选来,以后过个安生日子,你还不知足。”
三苗头秃:“干哪行都不容易。到底是谁羡慕县里人过的好日子?大峰哥,你不知道,这跟在安全屋里熬日子不一样,这里太吵了。哎。”
黎峰自己没看过店,他看他家小铺子就挺能困人的,一天天都要个人看门。
他又想到陆杨开店做生意的时候都忙不过来,请了四个人,还要常过去看看,怎么三苗两口子都闲成这样了?
陆杨不在县里,黎峰没得请教。
他稍作思考,说:“不行,不能等王猛他们来,你们这样熬着不是事。要找事情干是吧?我给你说个事。”
他记得陆杨的铺子里,还干过一件事,得空就拿稿纸,把瓜子花生装上,一包包的卖。一包卖个几文钱,客人拿了就能走。这样方便又实惠,把滞销的货都清空了。
他们的山货也能这样干。
晒场那边有些品相不太好的山菌,切片以后,把有缺口的都挑出来了,留在县里卖。
这种菌子叫价低一些,他们可以把干菌包起来,有个一碗的分量就行,根据种类,定个价。
价格让他们两口子自己算,都会算数,苗小禾还去蹭课,跟着账房先生学了,再不济,去请教请教陆林,让陆林教他们。
还能搞杂菌包,几样杂菌混在一起,拿回家煮煮,就是一锅杂菌汤。这种杂菌包,里面可以加个一两朵好菌子,鲜味上来,不愁没回头客。
至于包菌子的纸张……
他们练字的废稿纸,没有谢岩的废稿纸养眼,墨迹也太深了,看着寒碜。
黎峰说:“到我家去拿一些图画过来,拿它做包装。多买些干菌包,攒攒就能攒出一本图册了。”
三苗:“……”
真是大手笔。
黎峰说:“两种纸混着用。”
三苗:“那也是大手笔。”
这件事够他们忙活的,算账计价要一段时间,菌子混装,需要另算成本和售价。再要手工,一包包的去包好。
现有的图画纸太小了,黎峰回家后,要让印书的堂嫂裁些大的纸张,不管图画大小,纸要大一些,这样才好做包装使用。
这件事能成,他们两口子就天天包菌子去吧。不比包包子轻松,把他们忙死。
黎峰跟陆柳在县里吃了一顿饭,菜都有,就在铺子里拿,吃过饭,他们告辞出门,转道去看看作坊。
作坊都修缮好了,里头改了小晒场,有卧房和仓房,再有灶屋和柴房,还留了一间大通铺。哪天送货遇上坏天气,或者时辰晚了,他们能在县里歇脚。
这里没人,暂时没放货,没什么好看的。
黎峰跟陆柳说两地的租子,铺面的租子要十三两银子一年。作坊贵一些,十六两银子一年。
他们往街上走,黎峰去牙行,找了个牙子领路说话。
县城里做生意的开支不算高,一年能挣的银子也少。根据牙子所说,年收入能有一百两银子,在县里都是大铺面了,是好生意。
一般的生意,一年就挣七八十两银子。大多铺子都是年收入三、四十两银子。这都是刨除开支以后的。所以县里很多小摊子、小作坊,都是养家糊口之余,一年攒个十两左右的银子。
这个银子,要是只过安生日子,足足的。
能吃饱穿暖,能再租个房子,一家住得宽敞。
孩子到了年纪,能有说亲的本钱。
要是不安分,想要奔一奔,这点银子不够看。
大铺面,意味着大开支,生意不好,保本都难。
还有人要供书生,这点盈余,刚好够供一个。万一孩子没出息,这就打了水漂。
所以县里很多小商人家里的孩子,都是启蒙过,却没念多久的书。时日久了,别说孩子不想学,大人也不会让他们学。
租住的房子,一年五两到八两之间,要是租大房子,能要十两左右。再大一些,能有十五两以上。
他们牙行最贵的一套宅院,是个二进的大宅子,年租要十八两银子。
路上走走,走累就到茶馆歇歇。
黎峰让陆柳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陆柳来过茶馆,知道贵,他也明白黎峰带他出来转转的目的,稍作犹豫,他点了小麻花和小酥饼,这两样在茶馆里是数一数二的贵。再上了一壶好茶。
他记得哥哥给他喝过毛尖,他也喜欢。
再点个想听的故事,陆柳想了想,点了《谢秀才当街评书》。
小麻花二十文钱一碟,一碟约莫二两重。
小酥饼三十五文钱一碟,一碟有六块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