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毛尖一百二十文钱,能有五碗茶水。
点个故事,要二钱银子。
三人到这儿,花了三百五十五文钱。
陆柳又攒了点私房钱,他自己就吃得起。
黎峰跟他说:“挑着喜欢的茶水和茶点,听个爱听的书,也就三钱多点儿。”
要是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刚好是陆柳喜欢听的,还能省下二钱银子。
陆柳抿抿唇,没吭声。
他已经想开了,可黎峰认为要带他出来走一趟,看看他们兜里的银子,能干什么。
牙子说:“像这个二层的小楼,年租会贵一些,要三十多两银子。生意好的酒楼茶楼,轻易不往外租。我们县城最贵的租子也就这个数了。某些特殊的作坊除外,比如酒坊,那里有烧锅,租或者买,都是连带家伙事一起,租的价位很贵,要四十多两,一般不租,都是买。买下来要个二百多两银子。”
再说牲畜行的牲口。耕牛要三五两银子,三两银子是老牛、瘸腿的牛。壮牛都是五两银子,母牛贵,要七两银子。
驴子会便宜个一二两银子,骡子看行情。有时候贵,有时候便宜,总体价位不高于耕牛。
说完牲口,再是良田。
本县最高价位的良田,是七八年前成交的,一亩地要十二两银子。
最低价位的良田,数之不尽,年年都有。下等田的银两,没个定数,急着卖出,能有一两银子就不错了。
常价的良田,是五两到八两银子一亩。一般是大片大片连着买,才好谈价,边边角角的买个一两亩地,除非是自己认得的人,私下交易。凡是到牙行的,都要按照最高价来,能卖八两银子一亩地。
陆柳记得哥哥买了二十五亩田,他问个价。
牙子问:“是陆家屯附近的地吗?”
陆柳点点头:“对,是那里。”
牙子记得,“这里的地是按照六两银子一亩卖出去的,配了两户佃户。佃户的条件,他们自家谈。当时还说要买牲口,我们牙行一起承办的,跟牲畜行定了母牛和母驴子。价钱比他们自己去买要低一些,一起花了一百八十多两银子。生意大,我们老板送了一头骡子。”
陆柳听得恍惚了一下。他们家有两百多两银子的活钱,这还是租下了府城县城两家铺面和一家作坊后算的账。自家银子没怎么动,去年的盈余就当投入了资产。
这样说来,他跟黎峰也能置办下这样一份大家业了。真是厉害。
糕点不够吃,黎峰再点了些花生和瓜子和一盘枣糕。
牙子又跟他们聊了聊,今天只说各类价位,他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些还是他出门买东西的价位,他想起来也说。
“对了,年底的时候,我们老板盖房子,在乡下盖的,老大一个青砖大瓦房,开了两扇大门,当两户人家做掩盖,里头很气派,两边一起,房屋就有十二间。这个房子才三十五两就盖成了。家具没敢用好料子,说是花了十五两银子。别的摆件不知道,总之,房子是最便宜的。”
陆柳记得,他们在新村盖的晒场,也是三十五两多点儿。
他想问问买房的事。要安家,租房不是长久之计。
牙子说:“很多人都是靠着祖产过日子,年年拿些银子就能养家糊口。除非家逢巨变,需要大量的银子周转,一般不会去卖房。你们要买,就按照租价的十倍计。”
陆柳听他说过县里的民房租子,这样算起来,岂不是五十到八十两就能买一处民宅?
牙子点头:“不划算,有这个银子,干点什么不好,买个破土屋。”
陆柳一时没明白。
黎峰跟他说:“跟村里不一样,到县里安家的,都会做点小买卖。有钱就投进去,不会拿个土屋把银子都花完。挣了大钱,也不会买小土屋了。”
陆柳恍然。
下午在茶楼聊了挺久,看看时辰,黎峰拿了一钱银子给牙子,算作他的辛苦费。牙子笑眯眯接了钱走了。
陆柳眼睛在那串钱上顿了顿,什么都没说。
他们返程之前,去割了肉。
家里没有猪油了,好久没榨油,黎峰买了些板油。
再买了猪肚、猪蹄和猪耳朵。另外买了几根排骨和三斤猪肉。
他们返程回家,行在官道上,往庄子上看了看。
黎峰说:“二十五亩的田地,仅两户佃户,算不上农庄。种地能有几个钱?所有庄稼蔬果都能卖出去,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十两左右的银子。磨坊还不错,不知面粉销路怎样。等他的养殖场办起来,这里才能生钱。”
陆柳感叹:“同样是种地,哥哥想得好多。”
他知道,这是手里有钱,才能这样大操大办,赔得起,也等得起。
可他手里有钱,想到这些法子,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魄力。
车子继续往前走,他们转道去陆家屯看看两个爹。
开春了,年节时说过,会把他们一起接到府城,他们态度松动,没到搬家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只说到时再说。
黎峰把猪肉和猪蹄留下了。两爹吃不了那么多,他切了一斤多的肉下来,跟陆柳去了一趟大伯家,让他家留着吃。
家里翻地,是陆松陆柏两兄弟干的活。地少,他们不能不记恩。
黎峰再搭着问问庄子上的进度,听说房屋和磨坊都开始盖了,便没过去看。
这件事交给了大伯家,他问一问,好跟陆杨说。等盖好了,他去看看情况就行,急着巡视,跟不信任似的,闹得人心里不好想。
他俩再回陆家的小破屋子,陆柳满屋子转转,不知怎的,他感觉家里好像亮堂了些。
他问出来,陆二保笑呵呵说:“是亮堂了些,上个月我挑了些黄泥,把家里重新糊过一回。新泥亮,家里就亮了。”
王丰年给他们泡糖水喝,里头还加了个红枣。
家里的糖水,他俩舍不得喝,孩子回家,都是大勺大勺的挖。
王丰年说:“家里母鸡孵了三只小鸡,我们又捉了五只回来。大母鸡天天都在下蛋,公鸡吃完了,早上都听别家的公鸡打鸣。刘屠户说我们的猪养得好,杨哥儿好像又跟他说过年后要在庄子上养猪的事,他今年送来十只猪崽。林哥儿婆家那边留了两只。我家留了三只,加上之前那只母猪,现在养了四只猪。大伯家还是三只,再是银杏和石榴家各一只。说来年母牛下崽,先卖给他们家。”
这一只只的牲口,都是家里的希望。王丰年说着,脸上笑容也多。
陆柳听着也笑,问一句忙不忙得过来,都说忙得过来。
王丰年又炒了些面粉,他拿竹筒装好了,给两筒陆柳,让他带回家吃。
天色晚了,孩子小,陆柳不在娘家过夜,怕他俩舍不得吃喝,他到灶屋,帮着把猪蹄炖下,再把肉都切片了,提醒他们要快点吃,每顿都要挖两勺炒菜,才跟黎峰上车,往黎寨的方向走。
王丰年追出来,给他们拿了一篮子鸡蛋。
他过年看见了,陆柳那儿没有鸡了。没有鸡,哪有蛋?哪能买蛋吃?这多不划算。
他攒了些鸡蛋,让陆柳拿回去。
陆柳不跟他们客气,笑眯眯收下了。
官道长,沿路许多荒地都长出了绿草。
车子往前,路途向后,陆柳回望一眼,两眼都是新生的嫩绿。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陆柳抱着竹篮,让鸡蛋少受颠簸,又正过身子,挨着黎峰坐。
前面马儿拉着车子奔跑,马蹄稳当步子大,比骡子车快很多。
陆柳跟黎峰说:“大峰,我都开始期待去府城了,到了那里,生活会有一些变化,但我们是不变的。你养家,我就把你招呼得好好的,把家里都照顾好。以后你能好好睡觉吃饭,不用两头牵挂两头跑了。”
黎峰看他笑着说以后的事,脸上浮现笑意:“我让你哥帮忙看房子,我省些事,这几次去府城,就会零散带些行李过去。跑个几趟就到日子了。”
陆柳“嗯嗯”应声。
他要抓紧把肚兜绣好,到了府城,就送给哥哥。
最好也把绣花鞋完工,这样能逗逗顺哥儿。让他看哥哥有肚兜,他没有。
这孩子肯定会委屈得掉眼泪,到时再把新鞋子拿出来。哈哈哈,想想就有趣!
他说给黎峰听,黎峰摸摸他脸:“怎么这么坏?”
陆柳说:“跟你学的,都是跟你学的,都怪你,把我教坏了。”
黎峰让他细细说。
陆柳细不了,跟他说了句荤话:“你又不细,怎么细细说?”
黎峰真是开耳朵了。
他问:“你最近是不是跟姚夫郎玩多了?”
陆柳不说,抱着鸡蛋篮子迎风笑。
春天来了,风都是温柔的。
他喜欢很多季节,春天带走严寒,会让他从很差劲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再不怕冻病冻死,他喜欢春天。
他也喜欢夏天。夏天能吃的东西很多。秋天不必提,这是丰收的季节。
他讨厌冬季。但他连续两年的冬季,都过得十分好。
原来他不是讨厌冬季,他是恐惧冬季。
他现在不怕了,他暖暖的。
第144章 哄我
陆杨看过房子以后, 歇息了一天。
睡个懒觉,再起来写写文章。
他听谢岩说起过官府捉贼的疑点,想要思考一番, 锻炼锻炼自己。
不论他的想法是对是错, 跟实际情况相差多少,他要有思考。
他去年就想明白了,生意做大,少不了跟各方势力打交道。他们要来府城做生意,跟官府的往来不知道会怎样, 但码头的洪家是一定会接触的。
这件事想明白,有利于他以后的行动。
陆杨对官府的了解, 多数源于罗家两位哥哥的讲述。他们职位低,平常说点事, 陆杨往深了问一句,不过是做规避。市井小民的生存之道罢了。
对于码头,他所有的了解,都是听闻见闻。这回来府城, 他以谢岩的学业为主,房子还没定下,暂时没过去看。
再是水兵。他连县城的护城兵都没了解过, 又何谈了解府城的水兵?
接下来是商户的势力。他目前熟悉的最大的商人是乌老爷子,他看乌老爷子很低调,对于权势是恐惧多过敬畏。
那时陆杨还定下了“小富即安”的行商准则, 不会冒进。他不想当案板上的鱼肉。